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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探花走了过来,看到陆敏之后,很有长者风范地笑了笑,问陆敏之找他有何事。
现在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苏探花,陆敏之更感到他美得如艳阳桃花。诗经里那些“有斐君子”、“浔美且都”的美男子,不知是不是长得就如眼前的模样。
不过,自己现在都已经是男人了男人了,陆敏之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现在已不可好男色。顶多,只能将他当做师友。
陆敏之边在心里想着,手也没停,从怀中掏出程秀才的那封书信,恭敬双手举起,递给了苏探花苏慕白。
苏慕白接过书信,只扫了信封上的几个字一眼,也没拆开来看,就笑问道:“你可叫陆敏之,是程家湾的程秀才让你来找我的?”
陆敏之听了此言,暗中惊了一下。信封上也没有程秀才的署名,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认得程秀才的笔迹?就算他认得笔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苏慕白看着陆敏之的惊讶,笑道:“你不必奇怪,我早知道你了。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这是你写的吧。那两首《约人》和《初夏即景》当真是难得的好诗。三年前我就想去找你的,只是那时候太忙,又没空在绍兴府,所以托付程秀才,让你以后有机会来找我。”
这……陆敏之一时有些无语。原以为抄了两首诗传出神童声名不过是和张大同做了一笔交易换了三百两银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
“你三年前想要去找我做什么?”陆敏之有些好奇地问。
“收你为徒啊。你是神童,谁不想收你为徒?”苏慕白很是理所当然地答道,然后又叹了一声,“不过现在我不能收你为徒了,我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阁老,收你为徒只怕会影响你的仕途。我现在收你做小兄弟倒是可以。”
“敏之小兄弟,你想不想进会稽书院读书?”苏慕白又看着陆敏之问道。
他的眼神清澈得如雪涧之泉,唇角略带笑意,温和灿烂如三月桃花,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亲切魅力。现在的他,和昨天讲经台上的那个道貌岸然的讲经官很是不同。
“会稽书院这样闻名的书院,我当然想进的,可我现在还不是童生。”陆敏之看着苏探花那有些暧昧的笑容,知道自己进会稽书院有戏了。
“谁说一定要童生才能收?是童生不一定收,不是童生但有天资,书院自然也不会死板地拒之门外。走吧,我带你去见山长,包你进书院。”苏慕白拍了拍陆敏之的肩,转身往前带路。
包我进书院?这样有把握?陆敏之将信将疑道:“要不要进行什么考核?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苏慕白回头道:“考什么核?我一句话就行了。真要你通过严格的考核才能进,还用得着我苏探花出马么?”
陆敏之看他那说话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么说,许多有钱子弟挤破头都难进的会稽书院,自己现在因为苏探花一句话就可以进了?
自己现在才和他第一次见面啊!也不和他沾亲带故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探花郎,你为何要这样帮我?我跟你一点都不熟啊!”陆敏之知道这句话或许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跟在苏慕白身后问了。
“因为,我和你有缘。”苏慕白回头一本正经道。
和我有缘?这……什么理由!自己不会是穿到狗血言情小说来了吧。
“嗯,能和探花郎大哥有缘,小弟三生有幸!”陆敏之在苏慕白那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或许那头上本没有汗,陆敏之只是有些尴尬。
“哈哈,不错,挺乖巧的,这样奉承的话以后对别人要少说,但对大哥我多说无妨!”苏慕白笑着摸了摸陆敏之的头。
“啊,探花郎大哥,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要是进书院读书,想换个名,不用陆敏之这个名。”陆敏之追着苏慕白的脚步在后说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为何要改名?”苏慕白回问。
陆敏之感觉苏慕白可以信任,于是将躲避曹千户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
苏慕白听了陆敏之的话后,略作思虑道:“曹千户?绍兴府有四个千户,只有一个姓曹,我知道是谁了。不过敏之你放心,我明天去走一趟,他以后决不敢来找你和你姐姐的麻烦了。这个问题小事一桩,如果我不能给你解决的话,哪配做你大哥?”
陆敏之看苏慕白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不像是在夸夸其谈。
一个十八、九岁的探花郎,同榜的举人进士不知有多少,人脉之广不是一个县级千户可以比。虽然探花郎得罪了皇帝和阁老,但也获得了忠节敢谏的名声,前途也不是一个县千户可比。况且内阁也不止一个阁老,还有五个阁老一个首辅呢。
在这个重文轻武的世界,一个百户在一个秀才面前抬不起头,一个千户也应不敢在一个进士面前倨傲。陆敏之也相信苏探花有能力解决曹千户的麻烦,不用怀疑,只用俯首躬身拜谢就行。但拜到一半就被苏慕白伸手托起:“大哥小弟之间,何必如此称谢见外?不过你现在不用陆敏之这个名,低调一点也好。你还有名无字吧,我带你去见山长让他赐你一个字,你以后在会稽书院读书就用字不用名。”
会稽书院山长姓徐,住在书院后山的松窗轩,轩前有两株盘如虬龙的老松树,轩后栽着一片翠竹,环境倒也很是静雅。
松树旁还有一块大青石,石下兰草漪漪,有暗香而来。一只白鹤在青石旁啄水而饮,悠闲渡着步。看见有人来了,那只白鹤引颈清啸了一声,算是对屋里的主人通报。
“徐山长,今天我给你带个神童过来了,要不要见一下?”苏慕白一边摸着那白鹤的羽毛一边对屋里喊道。那只白鹤看着陆敏之眼神很是警惕,但在苏慕白的抚\\摸下却很是乖顺,看来与他已比较熟了。
“带他进来吧。”屋里传出一个低沉醇厚的长着声音。
陆敏之跟着苏慕白走进轩堂,只见屋里当中靠墙摆着一个檀木大书架,上面摆满线装书,还有一些竹简卷筒。书架另一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秋山行吟”的诗画,墨色古雅,画意幽绝,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书架前铺着一张很宽的席,上面有一张矮脚香案,堆着一些书,旁边还放了一个铜香炉,缕缕轻烟从香炉中飘袅而起。
一个身着灰袍的长者正盘腿端坐在香案后,手握一支小狼毫笔,正伏案在纸上写些什么。他应该就是徐山长了陆敏之见他虽然须发都有些花白,但坐着的脊背挺得很直,握笔的手指骨节有力,精神矍铄,丝毫不显什么老态。
徐山长停下笔,抬头一眼看过来,那眼神既威严又温和。
陆敏之忙对他躬身俯首行弟子见长者之礼。
“孩子,听慕白说你是神童,老夫考一下你。”徐山长威而不猛地看着陆敏之道。
陆敏之闻言顿时大汗,不是说不用考核吗,怎么现在又要考核?千万不要又现场命题作诗啊!探花郎大哥你现在怎的不吱声了!
苏慕白看着陆敏之的快要流汗的紧张神情,也只是笑而不语。
“圣人弟子三千,主要有四科:言语、政事、德行、文学,你说哪一科的弟子人数最多,成就最高?”徐山长问道。
还好不是要现场命题作诗,作诗这个金手指只能背后用,现场用时多有不灵的。不过,徐山长问的这个问题也有些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在经书中没有直接的答案,不仅要通读经书,还要了解史记,以及一些后世对经书圣人弟子的注解和考据补充。
陆敏之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但数来数去不过二十多个,他们的个性特长也通过与圣人的对话一一回忆起来,但光靠这二十多个弟子并不能作总结啊,还有其他弟子……要读史传和注解才能知道,但陆敏之对这个涉猎不多。
“以学生之愚见,应该是德行这一科的弟子成就最高,但说圣人哪一科弟子人数最多,学生实在见识浅陋,不能回答。”陆敏之不想拖延不决思考太多,现在只能这样回答了。
“何以见得德行这科的弟子成就最高?”徐山长又问。
“圣门弟子中,言语科的子贡、宰予等,政事科的子路、冉有、公西华等,以及文学科的子游、子夏都被其他弟子称呼其字,是平称,而德行科的颜渊、曾参、有若,都被其他弟子和后世尊称为颜子、曾子、有子,可见此三人生前最受其他弟子的尊重敬佩。他们不仅能学圣人之道,更能传圣人之道以授人,相传曾子传道与子思,子思作《中庸》,又传道于亚圣孟子,终使圣人之道不绝于缕,发扬光大。所以学生猜测,以德行科弟子圣学成就最高。”陆敏之拱手答道。
听了陆敏之这回答,徐山长变得有些和颜悦色起来,点头道:“不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苏慕白抢答道:“山长,他叫陆敏之,是当年江南巡抚沈巡抚的外孙,现在还有名无字,请山长赐他一个字。”
徐山长听到江南沈巡抚这几个字后,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看向陆敏之叹道:“孩子,我与你外公是同年,你外公一家的遭遇令人同情,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不妨来书斋找我。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苏探花,也可以来问我。至于你的字……就叫‘学敏’如何?”
“弟子谢山长之赐。”陆敏之对徐山长俯首而深拜。
陆敏之听了这个字,就知道徐山长用的是《论语》中“敏而好学”这个典。其实赐个什么字不重要,关键是徐山长赐的字,这才重要。想不到徐山长与外公竟然是“同年”,这个“同年”陆敏之知道就是同年同榜进士的意思。
“慕白,我写个字条给你,你去给新生陆学敏安排一下。”徐山长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了苏慕白。
“探花郎大哥,你差点坑了我啊!”走出徐山长的“松窗轩”后,陆敏之长松了一口气。
“哈哈,为兄怎么坑你?”苏慕白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
苏慕白带着陆敏之来到书院童生部丙字堂明字斋的门口,发现这个学斋的学生去靶场上射箭课了,于是又带着陆敏之去靶场。
于是,从一堂射箭课开始,陆敏之要开始在书院的生活了。
古代书院的生活和现代学校有什么不同,陆敏之也很想去亲身体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