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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识之前,温妍看到他向倪瑶瑶奋力扑去的身影。
模糊间,还有坍塌的东西朝她砸来。
模糊间,有人将她的脑袋抱进坚硬怀里,替她挡去重击。
模糊间,有人喊晟哥!
模糊间,凌乱纷杂的脚步,警车救护车的鸣笛,诡异的大笑混着枪声和爆炸……
后来现场是怎样的混乱,温妍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痛到好像要死了偿。
左胸。
钻痛。
血液分明是热的,她却觉得是冷的,冰的。
被没入的子弹冻住了。
连同那颗,在今天之前被他的蜜糖裹着心脏。
冻住了。
那个说爱她的男人哟,同她耳鬓厮磨几乎每夜占着她的男人哟,不知几时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
那个要她给予信任的男人哟,前一刻请她相信他不会让她有事,下一秒枪口就瞄准了她。
这是什么狗屁爱情!
这是什么狗屁爱人!
可说到底,不过满心情愿,怪得了谁?
她想放声大笑,却只有眼泪不断冒出来。
“温妍!温妍,醒醒!”
陆雨菲两手握住温妍凉冷的手,想以此传递给她一点温暖。
距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两天,穆凡打偏打进她肩部的子弹已经通过手术取出来,她却一直未醒。
此刻平平躺着,面色如纸唇无血色,眼角却不断流出眼泪。
看得病房里一圈人个个不忍。
危险期已经过了,但医生分析许多,总归的意思,就是她虽然昏迷大脑却一直处在极度活跃的状态,精神耗损过大。她曾经流过产,子宫不是十分健康,有先兆流产的可能,进行肩部手术时医生尽力保住了孩子,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可能流掉。
是的,她怀孕了,十周左右的孕期。
被绑架那天起床她闻到豆浆突然觉得腥,是妊娠反应的开始。
“温妍,别哭了。”陆雨菲红着眼眶替她擦掉冒出来的水汽,“他不值得你再为他哭,别再爱穆凡那个混蛋了,快醒来,我们去认识新的男人,开始新的爱情。”
莫筱皱了眉,“雨菲……”
“怎么?”陆雨菲哼嗤,“我有说错吗?穆凡就是个混蛋!人渣!六年前毁了她不负责任跑掉,六年后的现在还是一样糟蹋她!把她当鸟一样养在笼子里,偷偷摸摸和她结婚,却搞大别人的肚子还要满世界通知地办婚礼,他不是人渣是什么!”
穆凡的事情莫筱大概知道些,于是想尝试为穆凡辩解,“穆凡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孩子应该……”
“原因?苦衷?你们都说他如何如何都是有苦衷。”陆雨菲根本不想听莫筱为穆凡说话,“有苦衷就了不起了?他有什么苦衷必须得让别人怀孕?有什么苦衷必须要朝她开枪不救她?”
天知道她看到温妍被抱出来浑身是血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得知她的枪伤是被穆凡打的的时候,她对好朋友所爱的这个男人,愤怒到了极点!
当时仓库里的情况莫筱几人是不清楚的,她和陆雨菲几人从穆凡礼花里藏的摄像拍到的画面,确实看到穆凡瞄准了温妍,甚至开枪之后他朝倪瑶瑶扑了过去。
但莫筱知道穆凡其实扑去救的,应该是穆伯母。
因为从仓库里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安瑾瑜。
“穆凡哥是……”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等她醒来她愿意听再说给她听吧。”陆雨菲再次打断了莫筱,转回身去看温妍。
晋桉见莫筱憋着气脸色不好看,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声安抚:“别介意,大家都是朋友,她和温妍关系又那么好,太紧张了才会这样。”
莫筱抖开他的手,低头开门,晋桉“哎”一声,跟了出去。
病房里剩下陆雨菲和温妍。
陆雨菲不停和她说话,她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额头,尤如祈祷,“温妍,你醒一醒,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你不想要宝宝了吗?你再不醒来小宝宝就不要你了……”
宝宝……
什么宝宝……
谁在说话……
温妍掀了掀眼皮。
视线慢慢聚焦,眼前是陆雨菲高兴的脸。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苍白的唇抿直。
*
穆凡带上倪瑶瑶病房的门。
隔着一扇门板,倪瑶瑶的哭喊和倪庆国的呼喝尚算清晰,他疲惫地按了按鼻梁骨。
从前他的目标是彻底绊倒齐家让齐宓在监狱里暗无天日地煎熬完一辈子,现在齐宓死了,齐家他便不管了,那是穆青云的目标,还有倪家也是。
他现在的目标,是全心全力护好她和他们的孩子。
“说清楚了?”莫谦从走廊另一边过来,“那就回去吧,温妍醒了。”
疾步到了温妍病房门口,推门。
听到声音,温妍视线移过去,只一眼,便又移开。
穆凡心口微微一滞,迈步到床边,没理会陆雨菲不善的脸色,他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刚刚给温妍做完检查,“没事了。”
陆雨菲这才松口气,穆凡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好好休息补充好营养就行,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好心情,妈妈的情绪会直接对胎儿产生影响,所以尽量保持好的心情和精神状态。”
“什么意思?”许久未说话,温妍的声音带了难听的粗哑。
莫谦强制带着陆雨菲去送医生。
温妍静默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下意识地摸到平坦的小腹。
十周,两个月余,她竟然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她还真的是粗心的妈妈。
想到孩子,心脏和眼睛里都是柔软的光芒。
然而有一种雷同六年前的迷茫在滋味复杂的心头渐渐弥漫开。
这个孩子,有父有母婚生子,她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生下来了,因为她或许,给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穆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幽邃的眸细细地看着她,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他眼底。
他的左手打了石膏,用绷带吊着在脖子上,右手从被沿伸进去。
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温妍缩了手要躲开,却忘了她左边肩膀有伤,尽管她躲的幅度不大但还是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头揪在一起。
“小心些。”穆凡看得心疼,可依然不容拒绝地抓住她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扣住。
温妍缓过那阵疼,“……别碰我。”
她用力要抽手,肩膀又痛起来,穆凡厉了声音,“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那你就放开我!”温妍咬牙,“你碰着我我觉得不舒服!”
温妍看到他的瞳仁黯了下,心里微恼自己。
不舒服这个词对他而言,也是敏感的。
她的话大概让他想到齐宓,他曾经最担心害怕她知道他被齐宓欺侮后和他接触会觉得脏。
但她现在确实心有芥蒂,因为他和倪瑶瑶,因为那一枪。
说不出道歉的话,她干脆将头转向另一边去。
没有再尝试抽回手。
穆凡也没有放开她,他正了眸色,低沉的嗓音染着柔和,“和倪瑶瑶举行婚礼的事情我确实是隐瞒你了,我原想假以这场婚礼来获取倪家全部的支持,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如果婚礼能进行下去,站在倪瑶瑶旁边的新郎也不会是我。”
温妍睫毛微动,他的婚礼,新郎怎么可能不是他?
“新郎会是庄昊朗,倪瑶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庄昊朗的。”
温妍诧异,脑袋转回去,“我算计了他们,希尔顿酒店那晚和倪瑶瑶一起度过的是庄昊朗,但我让倪瑶瑶以为是我,她也一直相信我会和她结婚。庄昊朗一开始也以为我和倪瑶瑶睡了,后来我改变主意的时候去找过他,他才知道。”
“庄家表面上看是站穆派,实际上则是游曵在两派之间,我和他达成协议,婚礼上最后新郎是他,他庄家牵制倪家,并助我力。”
“所以,妍妍,我没有背叛你。”
温妍觉得自己一直紧紧缩着的血液干涸的心脏缓缓地回血,但心中总归还是不全然确定,“所有的话都是你在说,婚礼进行不下去了,最后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谁能证明?”
“庄昊朗可以证明。”穆凡当即拿出手机调出号码拨过去,“是我,我已经和倪瑶瑶倪家都说清楚了,现在我妻子需要你证明孩子和协议真假。”
他直接将电话贴到温妍耳边,温妍却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他刚才第一次向人介绍了她,他说,他妻子。
庄昊朗的声音透过电话钻入耳蜗,温妍听完,确实如他所说。
“挂了。”他收回电话,“我瞒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来没想过骗你。”
“那么,为什么是朝我开枪?”温妍微垂了睫毛,长长地盖住眼底的难过。
她那时绝望,说让他救倪瑶瑶,可齐宓说选一个人死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没想过那颗子弹会送进自己的身体,尽管,他打偏了,但依然难以接受,依然难过。
你爱的人选择让你,死。
“没有选择,只能是你。”
心脏揪了一下,“什么?”
“齐宓那天还绑了我母亲。”想到当时的场景,穆凡眼底幽邃的颜色都沉凛几分。
那天齐宓倒数,要他看好周围环境,他循着他的暗示向仓库上方看,看到的却是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以及同样被吊着的安瑾瑜。
他的枪口对准倪瑶瑶,齐宓的枪口对的,是安瑾瑜。
齐宓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要的,是他的枪瞄准温妍,他要看他亲手杀死温妍。
“当时仓库里暗,我进去没看清,后来才知道我母亲被吊在仓库的梁上,我若朝倪瑶瑶开枪,他便朝我母亲开枪。”
温妍心里咯噔,齐宓果然是个疯子!
“于是你朝我开枪了,这是齐宓要的。”
“嗯。”他点头。
当时对着她开了一枪后他又连续开了三枪,两枪打在齐宓两手,一枪射断了吊安瑾瑜的绳子。安瑾瑜在靠倪瑶瑶那一边,他那时扑过去接安瑾瑜,温妍看到的他朝倪瑶瑶的方向扑,便以为他是去救倪瑶瑶。
不过穆凡没想到,是齐宓用来绑他母亲的绳子和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是同一条,中间绕得隐晦,他射断了绳子,安瑾瑜掉下来,吊板也砸下来。
幸好,警察来得及时,有人为她挡掉那块板的重量。
穆凡薄唇轻勾,“其实朝你开枪的时候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了解了来龙去脉,温妍释怀了。
他替她捻开粘到唇边的发丝,手掌贴住她脸颊,细细摩挲,“若我那一枪害了你,那我就去找你,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追随你去。”
温妍秋水一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轻轻地说了句:“傻。”
所有沉重仿佛这一刻都消失,她伸出右手,抚上他的侧脸。
他的手贴在她手背,温妍觉得手心有点扎。
扎手的是他的胡子。
穆凡两天没有洗漱,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
“你的胡子该刮了。”她俏娇地笑,穆凡听了,愈发故意拿下巴蹭她手心。
有敲门声。
柳阿姨送了适宜病人吃食的清淡的粥汤来,穆凡给温妍喂了些,自己也吃了点,他取了衣物和剃须刀去洗手间洗漱,柳阿姨高兴地和温妍说了会话,穆凡出来的时候她便跟着小双回去了。
穆凡洗了澡换了衣服剃了胡子,整个人清清爽爽。
他掀开温妍的被子侧身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清爽的沐浴露和须后水的味道瞬间包裹住温妍。
“你、你睡沙发吧,睡一起会挤到宝宝的。”
“床够大。”高级病房的床比普通的多人间那些要大,可他人高马大的,温妍觉得他一躺上来床就变小很多很多,她轻轻推他,“可你太大了。”
穆凡忽而笑了,幽邃的眸都染了笑意,“我是大。”
温妍脸一热,嗔他,“不要脸,孩子听着呢。”
“他还小,懂什么。”
他的手小心地覆到她小腹,那里平平坦坦却孕育着一个有他们血脉的小生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他呼吸热热在她耳边,尝试地叫了一声:“宝宝。”而后问温妍,“他能听得到吗?”
温妍侧首看,见他表情认真疑惑,难得地带了几分傻气,莞尔,“听得到。”
“宝宝,我是爸爸。”
温妍的手覆在他手背,她亦对着肚子里的小生命说话,她说:“宝宝,我是妈妈。”
真好,这个孩子,有爸爸也有妈妈。
春天的夜,雨丝悄悄润进夜色里。
医院的病房,一床,一家三口。
穆家大宅,书房,一桌相片。
穆青云锋锐的眼在桌上摊开的相片间来回逡巡,他巡一圈,眼帘抬高看向桌子对面五官刚毅的男人,“三个月有多,就查出这个结果?”
中气十足的话声有着十分威严压迫的气场。
林悍习以为常,却不敢轻视。
他微俯首,从几张相片里捡出两张,“给您看的是怀疑的对象,但这两个人是重点,他们有三处共同点,都是军政记者,出事前均已经在Y市呆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近期才相继离开,还有,他们都曾从警,身手了得。”
两张照片,一男一女,穆青云对着那张照了女人半张脸的照片,“这个女人看着眼熟。”
林悍立即解答:“她叫韩雅舒,S市人,正是少爷身边那个人的母亲。”
穆青云目光沉了沉,放下照片,“重点怀疑就重点查,三天,不能再拖。”
“是!”林悍立正姿势。
原本还是轻悄悄的雨丝,渐渐粗了,缓缓化了骤雨,敲在玻璃上,淅淅沥沥。
雨,一夜未停。
温妍醒来时穆凡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手上拿着热毛巾,他弯腰在她嘴角啄了下,“早,我的孩子妈。”
对他给的新称呼,温妍表示哭笑不得。
他却不理,用毛巾给她擦脸,动作温柔细致。
柳阿姨一早就做好粥汤让小双给送过来,穆凡正要将保温盒拧开,穆家二老推着安瑾瑜来了。
温妍躺在床上,尴尬又拘束。
从来没想过她第一次见家长会以这样的“姿态”。
她让穆凡把床摇起来,安瑾瑜和穆家二老连道不用,老人家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的,穆老太太握了她的手,“好孩子,好好养着,养好了身体就赶紧领证办婚礼,可不能让你和孩子没名分受委屈。”
温妍正斟酌着该怎么和穆老太太说她和穆凡已经领证三个月,穆凡的声音若无其事飘了出来,“奶奶,我们三个月前已经领证了,她现在是我老婆。”
穆老太太惊讶得说不出话,最后一拍大腿,“好你个臭小子!这种事现在才说!”
最后三位长辈笑着走了,走远了温妍还听见穆老太太欢喜的声音在交代安瑾瑜要好好张罗孙子的婚礼。
除了没来的穆青云让温妍害怕,穆家的这三位,温妍觉得都是和善好相处的。
“你爸爸……”她有些迟疑,他们若要办婚礼,穆青云会不会不同意。
穆凡将一勺子粥喂到她嘴边,“我的事不用他做主,他也做不了主。”
温妍便不提了。
饭后陆雨菲和莫筱晋桉来看温妍,穆凡带上门和莫谦靠在走廊抽烟。
“齐宓死了,齐家乱成一团。”莫谦弹了弹烟灰,“齐家老爷子撑着拐杖起来主持,他不会让齐宓就这么没了的。”
穆凡吐出烟圈,“我知道,无非就是想要我给他陪葬。”
他眉眼眯了眯,透过袅袅腾开的青白烟雾,“来了。”
几名穿制服的警察向他们走来,亮出警牌和拘押令,“穆少,有人告你蓄意谋杀,还得麻烦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穆凡朝几人微颔首,取下唇间的烟,不紧不慢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我和我妻子说几句话。”
他迈步进了病房,在陆雨菲等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亲了亲温妍额头,“安美女要去找美国原先的医生治,我送她去,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让奶奶和柳阿姨来照顾你几天,可以吗?”
“不用麻烦奶奶了,让柳阿姨来或者请医院的护工也行,你放心去吧。”温妍觉得所有的危险随着齐宓的死亡好像都消失了,而她虽然不想他走,但他是要送他母亲去医治,她没有理由说不。
“那你乖乖的,三四天我就回来了。”
穆凡从病房里出来,对莫谦道:“大概没几天出不来,这边就拜托你了。”
莫谦应了,他率先迈步,“走吧。”
几名警察连忙跟上。
莫谦正要推门进去,莫筱却开门推着他出来,皱眉,“哥,穆凡哥不是送伯母去美国治脚吧?”
“齐家要一个陪葬的,他去接受调查。”莫谦也没瞒莫筱,“不会有事的,别说漏嘴了。”
“请问。”兄妹俩要进门,一个柔柔的声音插进来,“温妍是住这间病房吗?”
齐齐侧首。
一张脸,六分似温妍。
---题外话---谢谢zhong861211的三张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