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大凌河之役(一)

枼青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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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三个月,海兰珠背着沉甸甸的医书,踏上了回程之路。

    袁崇焕死后,其在东莞的老宅被抄家,家中亲眷被流放三千里。

    而她,因为那封休书,逃过了一劫。

    剩下那些留在京城的旧部,是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佘明德和几位将士坚持要留在了京城,为袁崇焕守墓,并暗谋在流放途中解救袁氏后人。

    十一月,海兰珠回到了锦州。

    到了锦州,她才得知,袁崇焕的妾侍黄氏诞下一子后,便因忧疾毙命,香消玉损了。

    这个袁崇焕的遗腹子,从未曾见过他的父亲,也没有名字。

    祖大寿彻底对外封锁了消息,才使得这个孩子没有受到牵连。

    不仅如此,自回到锦州后,祖大寿便将一家老小都带入了军营之中安置,全天候派亲兵把守,足不出军营半步,生怕被东厂的人给捉进天牢里。

    袁崇焕的结局,可谓令祖大寿醍醐灌顶,深深体会了什么叫边关将领不易做,帝王之心不可测。

    “若不是怕掉了脑袋,我祖大寿一定会去京师祭拜袁公……”

    听过了她在京师的经历后,祖大寿一杯杯地喝着烈酒,“一朝风雨变,这辽东守将,除我之外,全都死了……赵率教,满桂,袁大人……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吧?”

    祖大寿睨她一眼,悠悠问:“从前你想方设法要逃走,如今你可以走了,何必再回来?”

    海兰珠答:“为了孩子,也为了一个承诺。”

    “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若想带走你的孩子,我不会阻拦。”

    海兰珠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嗟吁道:“我曾说过,只要祖将军能保我的孩子平安,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我为何要留下,祖将军马上便会知道了。”

    祖大寿目光钝重,她的话……屡屡就像危险的信号。

    “你此言,莫不是在提醒我……”

    “事到如今,将军所愿,不就是保得族人平安吗?相信我,不过多久,将军就会知道我留在锦州的意义了。”

    祖大寿听到这里,失神许久,才搁下了酒杯道:“走吧,去看看你的孩子。”

    叶布舒……她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海兰珠的心都绞在了一起,三年来,她不曾见过他一面,更从未尽到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她日日夜夜都盼望能陪在叶布舒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人,如今……这一切都落幕了,她也终于能同他相认了。

    她跟着祖大寿,步履游离地去到了奶娘的屋子里。

    奶娘正在给叶布舒喂饭,他端正地坐在桌前,奶娘喂一口,他就张嘴吃一口,也不哭不闹,格外安静。

    海兰珠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叶布舒眨着一双乌溜的眸子,天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地任她抱着。

    奶娘见状,才说道:“叶布舒,她是你的娘亲。”

    叶布舒呆呆地瞅着她看了许久,才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娘亲——”

    这一声呼喊,终于是击碎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叶布舒……娘亲对不起你……”

    叶布舒伸手戳了戳她的脸,笑了。

    海兰珠破涕为笑,抹掉眼泪,温柔地摸了摸叶布舒的头,这一刻的幸福,难以言喻。

    她端过食碗来继续给他喂饭,这时,奶娘将仍在襁褓中的孩子从暖炕上抱起来喂奶。叶布舒瞧见了,指着那孩子对她说道:“弟弟。”

    海兰珠一愣,只听祖大寿道:“我没什么文化,这袁公的孩子,还是你给他取名吧。”

    海兰珠用帕巾给叶布舒擦了擦嘴,将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想了片刻,道:“就叫做文弼吧,袁文弼。”

    “袁文弼……”

    “文,是希望他能从文,能有袁公一样的文采,弼,是辅佐君王之意。若袁公在世,也一定希望他能成为栋梁之才……”

    【盛京】

    天聪四年,秋九月戊戌,皇太极申谕诸大臣满、汉官各勤职业。冬十月辛酉,谕编审各旗壮丁,隐匿者罚之。

    十一月甲午,那堪泰部虎尔噶率家属来归,阿鲁四子部诸贝勒来归。壬寅,阿鲁伊苏忒部听闻金国大汗善养民,留所部於西拉木轮河,而偕金国使臣察汉喇嘛来朝。十二月戊辰,科尔沁贝勒图美卫徵来朝。

    天聪五年春,正月壬午,自设立火器营以来,历时四年,金国终于铸成了仿制的红衣大炮。这红衣大炮,明人曰“红夷”,因“夷”自忌讳,遂镌曰“天祐助威大将军”。

    乙未,皇太极以额驸佟养性总理汉人军民事,统领汉臣,汉官皆听其节制。

    庚子,朝鲜来贡,但贡物不及先前所约之额,皇太极不悦,并谴书朝鲜国王,责其罪。

    三月丁亥,正式册立汉军旗,皇太极并亲自审阅汉兵。甲午,皇太极下令诛杀刘兴祚、兴治家属,但赦其母。

    丁酉,朝鲜复遣使来贡。皇太极遣满达尔汉、董讷密遗朝鲜王书,索战船以助攻明。朝鲜王不许。

    这一年,皇太极多次亲临文馆,与汉官交流,如何完善金国内部体制,并效仿汉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以贝勒多尔衮掌管吏部,德格类掌管户部,萨哈廉掌管礼部,岳托掌管兵部,济尔哈朗掌管刑部,阿巴泰掌管工部。六位贝勒管六部事,并直接听令于汗王。每部满、汉、蒙古分设承政官,其下设参政各八员,启心郎各一员,改“巴克什”为“笔帖式”。金国六部制度自此始。

    为完善律法,皇太极定讦告诸贝勒,审事冤抑不公者坐罪。除职官有罪概行削职律,嗣后有罪者,分别轻重降罚有差。并禁官民同族嫁娶,犯者男妇以奸论。又谕贝勒诸大臣省过改行,求极谏。正谓谕,立国之根基,在人治,也在法治。

    自京师一战后,金国不仅士气大振,皇太极的汗威也愈隆,以至于清算阿敏时,朝堂上无一人敢反驳。如今设置六部,并令子弟贝勒掌管,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代善和莽古尔泰的权威。对外征战,对内改革,巩固汗权,继位这四年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有条不紊,却也刚进有道。

    不久,皇太极收到了明朝影士谍报,孙承宗有意重修宁锦防线,并派祖大寿率军前去修筑原已被毁的右屯、大凌河两城。

    他蛰伏了整整一年,终于等到了祖大寿离开锦州,大凌河又是拔掉锦州的必经之路,皇太极没有迟疑,当机立断,下令发兵围攻大凌河。

    七月己亥,皇太极命贝勒杜度、萨哈廉、豪格留守盛京,亲率大军西发,渡辽河。

    八月壬寅朔,次旧辽河而营,蒙古诸部率兵来会。

    癸卯,皇太极召集蒙古诸贝勒,再申前令,对待平民,无擅杀掠,违者之罪。

    围攻大凌河,皇太极照旧分兵两路推进,以贝勒德格类、岳托、阿济格为一路,率兵二万,由义州入屯锦州、大凌河之间,皇太极亲自率一路军由白土场入广宁。

    丁未,两军会于大凌河,乘夜攻城。

    皇太极下令全军:“攻城战,甚是惨烈,恐伤士卒。我们在宁锦吃过的亏,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众将听令,围城掘壕筑垒,围困大凌河,逼到他们弹尽粮绝,出城交战,若是有外援至,再迎击之。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锦州】

    锦州距离大凌河只有三十里,就地理位置来看,与锦州乃共生共存之势态。

    明军若要修复宁锦防线以固辽,就必修此城,而皇太极要过关门,也就必拆此城。袁崇焕在任时,曾经两次大兴修筑过大凌河,但皇太极都没能让他完成,就急不可耐地率领铁骑压了过来,两拆两建,争夺得异常激烈。

    这次孙承宗以古稀之年再次挂帅,督军关外军务,打着和袁崇焕同样的算盘,便是修固宁锦防线。

    七月,这个差事果不其然派给了祖大寿。

    祖大寿不是不知道,大凌河这个苦差,分明是要他去冒死!孙承宗不派别人去,而是派给了他,无非是对他仍旧有所忌惮。交给别人,有个万一,是得不偿失。

    本就提心吊胆了半年,这下要离开锦州,祖大寿更是有几分胆颤,怕是有去无回。

    正是焦心忧虑之时,海兰珠主动来求见。

    祖大寿问:“此行大凌河,是凶是吉?”

    “大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大凌河之役……只怕比祖大寿从前经历过的所有战役,都要惨烈。

    “看来,这次是逃不掉了……”

    “将军此行,只有两个结局。或死,或被俘。”海兰珠别有深意地说道:“将军……还不能死。”

    “呵……就算逃得一死,为虏,跟被东厂人抓去,有何区别?怕是生不如死。”

    海兰珠说道:“将军若是想保命,就带我去大凌河吧……我和叶布舒,是你的保命符。”

    二十日,祖大寿一行踏上了前去大凌河的路途。

    叶布舒第一次出远门,也从未骑过马,被几位将士轮流带着,一路上也不哭闹,格外恬静。

    祖大寿的部将们都十分喜欢叶布舒,时不时还教他练蹴鞠。他虽然才四岁大,但到底是女真人的血脉,身手矫健得不得了。

    这半年海兰珠与他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是愈发深厚了,其实叶布舒和同龄人比起来,算是极内向的,不怎么爱说话,喜怒哀乐也不轻易显露出来。这一点对比起豪格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谁知他们行出锦州城不过数里,祖大寿的养子祖可法就驾着快马,怀中托着一个婴儿,急匆匆地追过来道:“东厂的人不知是从哪打探到的消息,知道了袁公有个遗腹子在锦州,父亲一走,就派人搜了祖府。幸亏我及时将公子救了出来,不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该死!”祖大寿骂了一声,“这群走狗,非得赶尽杀绝,才肯甘心吗!”

    “皇上不知是哪里想不通了,又把大权揽给了太监!”

    祖可法主动请缨道:“锦州是回不去了,这一路便由我照顾公子吧。”

    “也好,文弼若是有半点闪失,我有何颜面去见袁公?”

    祖大寿嘱托道:“这一路,唯恐还有埋伏,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