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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大房和三房通通都坐在堂屋里说话,除了阮如秀,她在自己屋里窝着,或看书或练字或做绣活,她如今识得字挺多,已经开始学着练字,且练得还不错,阮家人看在眼里,都非常的高兴,并没有多加阻止。
毕竟她是要嫁给秀才为妻,若陈秀才真如大伙所说,是文曲星下凡,定会造化非凡。如秀多识点字练练字,等成了亲,俩口子也能有话可说。夫妻俩有说有聊的,感情才能越来越好。
阮如秀所看的书,用的笔墨纸砚,还有练字时用的字帖,都是陈秀才送过来的,字帖还是他亲手写的呢,花费了番心思,特别适合初学者用,连书本也是。阮文善夫妻俩,见到陈秀才待闺女这般用心,便越发觉地踏实欣慰,这女婿找的好哇,虽然,亲家母可能性子不怎么好,可日子嘛,终究是俩口子过着,只要他俩好好地,其余的也就不算什么事。
答应过每日教小明志识几个字,阮如秀都尽量做到,她开始练字后,也会有意无意的把小明志带在身边。孩子太小,握不住笔,就让他在旁边看着,也答应过大哥大嫂,她用的这字帖会留下来,将来给小明志用,至于书和笔墨纸砚她得带回陈家。
这会阮如秀正在练字,本来小明志也得呆在她身边看着。可阮初秀夫妻俩过来,又带了两只肥嘟嘟的小狗,阮于氏觉的儿子定会喜欢,想着他平时没伴,便去了小姑子屋里,跟她说了声,把小明志带到了堂屋。
小明志很乖地,也很懂事,坐的住,让他跟着小姑姑识字,他也认真的识,现在已经能识好几十个字,吐字还挺清楚。可到底年岁小,才刚刚满两岁呢,有时候也会爱玩爱闹,可家里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三房的业守喜欢跟着二哥,二房的业康也喜欢跟着自家二哥。小明志就喜欢缠着父亲和小叔,带着他玩儿,他能笑的特别开心。
文善和文浩平素事情多,一天里难得带他玩,小明志多数就是乖乖地跟着母亲或奶奶,还有就是小姑。阮于氏总会有点心疼儿子,才会明知道小姑子在练字,也去把儿子抱了出来,就是想着,儿子年岁还小,不用拘得太厉害,有玩时就让他多玩玩,多笑笑。她当母亲的,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儿子笑。
堂屋里摆着两个炭盆,炭盆搁在桌子下,桌子上摆着点零嘴,花生啊地瓜条啊,还有自家晒的果脯,以及秋天时在山里捡到的坚果板栗等。因着人多,堂屋里实则不冷,还有点热呢。
小明志很喜欢两只胖嘟嘟的小狼狗,在屋里追着它们玩儿,小脸红扑扑地,眼睛闪闪发亮,笑得别提有多开心。难得见他这般活泼的样儿,不知怎地,阮于氏就有点儿微微的心酸,没忍住,凑近问了声。“初秀啊,这小狗多少钱只?你能能也帮我买只?小明志没个玩伴,平时怪寂寞的。”
分家后,可不比奶奶掌家时。她和兴业夫妻俩挣的钱,都是能自己收着的,婆婆和公公从不过问。上回夫妻俩进山里帮着做胰子,是给了工钱的,工钱还不少呢,每人每天十文,还包吃包住,吃得还特别好,在山里住了二十天,人都长胖了点。
回家后阮于氏也没瞒着婆婆,把工钱的事告诉了她,婆婆让她收好,虽说他们的小家才三个人,可花费也不少。阮刘氏现在紧着闺女和二儿子,便是想顾顾大儿一家,也有心无力。
“不知道呢。得问问阿阳哥。回头我帮你问问?”阮初秀还真没问过两只小狼狗花了多少钱,想来阿阳哥应该给了钱榕哥罢?
阮于氏拉着她的手,高兴的说。“行,你帮我问问,要是还能买到,就给小明志也带只,钱这方面不是问题。”她和文善俩个,还是攒了些钱的。大房又没分,吃住一起,她只需要管着丈夫和儿子的衣裳鞋袜就行。
“这个得问问,不是阿阳哥买来的,是他兄弟帮着在县城里寻摸来的,要是还有卖的话,定会给小明志带只,要是没有的话……”阮初秀冲着大嫂笑笑。话得说清楚点,不能盲目的答应,万一答应了又做不到,要怎么办?
阮于氏理解的点着头。“我知道。这俩只小狼狗看着就显灵性些,咱们村里的小狗完全没得比,要是能买到,自然是好事。要是买不到也没关系,可以到周边看看,寻只差不多也行,左右是给小明志找个伴。”
“倒也是,这狗啊忠诚着呢,尤其是打小就养着的,待主人会特别好。”阮初秀是赞同让孩子和狗狗一起玩耍,她想着,等她有了孩子,小灰和小黑已经长大,正好可以陪着孩子玩。
阮永氏和阮刘氏妯娌俩说着些家常琐碎,过了会,才发现阮于氏和阮初秀不知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姑嫂俩还说的挺高兴。阮刘氏便打趣着开口。“你俩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
“娘。我正和初秀说着,也给小明志买只狗,让他能有个伴玩。”阮于氏本来就想着要回头要把这事告诉婆婆,见她问起,毫不犹豫的就说了出来。
阮刘氏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搂着小灰玩的乖孙。“会不会有点危险?”狗可是会咬人的。
“打小就养着,狗向来忠诚,哪里会咬主人?再说,还有咱们大人在旁边看着呢。”阮于氏觉的这不是事,她是心大。“看明志玩的多高兴。”看到儿子的笑脸,她就觉好幸福。
婆媳俩的说话,声音比较大,因为坐得有点距离。堂屋里俩个炭盆,两张桌子,一桌男一桌女,各说各的话,声音都不是特别大。阮刘氏和阮于氏说话时,男桌正好比较沉默,才显出她俩的说话声来。
“养只狗啊,我看行。”阮兴业挺赞同。“咱村养狗的不少呢,也没见咬谁,狗养的亲,家里人都能管的住。”每回从地里回来,总会见着儿子眼巴巴的看着他,迈着小胳膊小腿的朝着他跑来,奶声奶气的喊爹,要抱抱要举高高要玩儿,他是既高兴又有点心里头酸酸地。
秋收时,儿子闹着要到田里去玩,俩口子也是不落忍,才允了他,看着他开开心心的,便是耽搁了地里的活,洗衣裳得费事点,也觉的心甘情愿。
原是女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男桌说着农事短工活计等,这下子通通都绕着养狗这事开始说起话来。一言一语的,屋里好不热闹。说着说着就转了别的趣事趣闻上,时不时的响起阵阵笑声。
西厢的二房,冷清的点过份。阮文和独自守着个炭盆坐在屋里,妻儿都在隔壁屋里,阮张氏慢悠悠的做着绣活,业青和业康拿了个破瓷碗,搭在炭盆上方,往里搁花生和黄豆,没多久,就飘出淡淡的香味,兄弟俩拿根树枝在瓷碗里翻动着花生和黄豆,对视眼,没有说话,却笑了起来。
阮张氏听到细细的笑声,看了眼俩个儿子,怔怔的对着炭盆发呆,她近几天总是走神。
丈夫趁着农闲时,在镇里寻了个短工,是干的苦力活,工钱还不错,每天二十文,只包午饭和晚饭,早食得在自个家里吃,还得回家里住。好在源河村离镇里近,汉子脚程快,也就一刻左右的时间。
这活有足足半月,阮文和得了三百文钱,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拿着钱到了银饰铺子里,买了只银簪子回来,送到了媳妇手里。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混帐,他不是东西,说他往后绝对不会再犯错,会好好的干活养家。
他说了很多话,大概意思是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他有了悔改的心,想求媳妇的原谅。他是真的受不住了,都没人愿意跟他说话,把他当成透明人似地,以前不知道媳妇有多好啊,失去了才明白,真是太难受了,他受不住,他想要回到从前去。
听着丈夫这番掏心窝的悔悟,阮张氏是真的有点动容。做了半辈子夫妻,便是没什么感情,也还有亲情在呢。何况,往昔没分家时,夫妻是有感情的,整天旁事不干,净齐心齐力的在阮程氏身边钻营讨好,夫妻俩躺一个被窝,有说有笑的,日子过的多滋润。
正因为以前俩人确实要好,阮张氏被丈夫打时,才会跟丢了魂似地反应不过来,后来慢慢的缓过神来,她是想要跟丈夫大闹场,正好婆公都站在她这边呢,她得狠狠的出口气,给阮文和这王八蛋甩上几个耳刮子才成。
可大儿子阻止的她,关起门来跟她说了番话。大致是,眼下爷奶甚至连大房三房确实站在她这边,可她若是闹起来,她有理也得没的没理,反倒会引起爷奶和大房三房的厌恶。还不如趁机会,忍着不哭不闹,默默的干活,这样才能把父亲掐死。
至于出口恶气,这容易的很。父亲已经得到了爷奶和大房三房的厌恶,二房都别搭理他,就给他管口饭,旁的都不管,也别跟他说话,他就算过来搭话也不搭理他,视若无睹的走开,一两天不显,日子久了,父亲自然会尝到其中酸苦滋味。
大儿子还告诉她。本来她在大房和三房眼里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大房和三房都是厚道人家,见她受了这委屈,对她自然会有点怜悯,可以趁着这机会,试着缓缓关系。大房和三房眼看日渐红火起来,二房要是不把关系处好,往后就只能看着他们吃香喝辣。
最后,大儿子还告诉,只要她依着他讲的做,不多一分不少一份,将来,他会好好给她养老。至于父亲,大儿子很直白的说,不会管他死活。同时也告诉过俩个弟弟。若母亲不趁着这机会改过自新,就别怪他这当儿子冷血无情。当父母的没尽到父母的责任,当儿子自然也不需要。
阮张氏听着大儿子的一席话,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恐惧,连丈夫都靠不住,若是儿子也不管她,那她老了怎么办?被丈夫差点打死,她正心灰意冷着呢,觉出儿子说的也对,再者她也别无选择,便照着他说的做,发现儿子真是料事如神啊,便对儿子越发的依言行事。
离大儿子回家还有几日,阮张氏接了丈夫送的银簪子,虽有点动容,倒是忍住了依旧没有说话,想着,等大儿子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她觉的现在挺好,虽说被窝里少了个男人,有点空虚,可家里却慢慢地变好。
阮张氏有点害怕,害怕待丈夫如往昔后,他又恢复以前的性情,万一再打她怎么办?想想当日的场景她就犯哆嗦,连连做了近半个月的恶梦才缓过来。话说回来,到底是自个的丈夫,过了半辈子呢,看着他冷冷清清地,心里也不太好受。
唉。算了,等大儿子回来罢。阮张氏现在是没主意地,凡事都会跟大儿子说说,等他拿主意来,她照着做就行。比她以前上跳下窜的要轻省多了,再者,现在她想上跳下窜也没地方呀。
阮文和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得到妻子的原谅,能不能回到以前被媳妇伺候的舒服日子,都得看他大儿子点不点头。他还在美滋滋地想着,媳妇收了他的银簪,这是好事,等他再去找点短工活计,挣点钱,再给媳妇买身新衣裳,说点好话,慢慢地,就能把她的心给捂热。
午饭过后,阮初秀和曲阳去了趟胡大夫家,带了两只野味过去,坐了近半个时辰才回阮家,在阮家又说了会话,申时初,夫妻俩欲要家去。
小明志得知姑姑和姑父要走,抱着父亲的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小灰和小黑。小家伙特别喜欢俩只小狗,也是小狗被训过的原故,相当的机灵聪明,和两岁的孩童玩着正正好呢。
阮业兴哄着儿子。“等过几天,家里也给你买只小狗,明志自己取个名字,咱们先回给它做个窝好不好?等小狗来了就有地方可睡。”
“睡我床上呀。”小明志眨巴眨巴眼睛。小狗还没来呢,他就开始想着天天能和小狗玩,得多么的幸福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相当可爱。
阮于氏听着忙道。“这可不行,狗狗脏,睡你床上不行,不过,可以睡在你床边。”
“喔。”小明志虽有点不太乐意,却还是点了头,后又兴致勃勃的问。“小狗什么时候来啊?和小灰小黑长的一样麽?”
夫妻俩努力的哄着儿子。院门前,阮初秀曲阳俩个辞别了阮家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冬天不比往常,穿得厚实,走路时就容易累,走山路便愈发觉得累。
走了一半路程时,曲阳见媳妇喘着粗气,脸都有些泛红,脚步慢了不少,便说。“我来背你。”
“好。”阮初秀没有客套。丈夫可不就是用来依赖的,且她家的男人啊,巴不得她天天小鸟依人哩。
曲阳身量高大,背部很宽,很厚实,他走的稳当,不紧不慢地,趴在上面很舒服,因着刚走了段路,身子暖烘烘的,阮初秀都有点想睡觉。“阿阳哥,榕哥还能买到小狼狗麽?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知道,等他来了问问。”曲阳对大房的事,不是特别上心。他对三房好,一则是看在媳妇的面上,二则是爹娘待他确实好。
说起小狼狗,阮初秀正好问。“俩只狗多少钱?你给钱没?”
“没呢。直接拨到他的媳妇本里,不用特意说。”曲阳自是知道兄弟的性情,他们之间可没有亲兄弟明算帐这说法。
这事,阮初秀知道。常榕跟曲阳说要把胰子的价格提高到五十文。当天晚上,曲阳就知道了媳妇,还说了点别的话,媳妇本自然也在其中。“多攒点,咱们春上建新屋时,在旁边给榕哥留块地,往后他想成亲娶媳妇时,就在咱们旁边建新屋。”
“我看行。”曲阳就是这么想的。
回到家后,曲阳利落的生了小灶的火,把炭木放在里头燃着,迅速的烧了个炭盆出来搁进了堂屋里。往小灶里添了柴木,烧半壶水泡茶喝。他在忙活时,阮初秀就归置着从娘家带回来的吃物,磨好的苞米粉麦子粉一罐子大酱鸡蛋等等,杂杂碎碎的,还挺多。
“阿阳哥,待来年新屋建好,咱们得备个磨,还有做豆腐用的工具等,备个小号点的,要吃点豆浆豆腐脑豆腐,咱们就自己张罗点,豆腐渣也香呢,我还挺喜欢,你呢?受不受的住那味?受不住的会觉得臭。”阮初秀皱了皱鼻子。
曲阳没吃过豆腐渣,不过,媳妇喜欢的话,他自然也是喜欢的。“我也喜欢吃,怎么烧都喜欢。”
“我发现咱俩的口味越来越相似。”阮初秀说着就乐了起来,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这调子曲阳也会,跟着媳妇哼了起来,声音略略的低了些。
竹蒌里的吃物归置好,阮初秀拍拍手,兴致勃勃的说。“阿阳哥,咱们去挖挖冬笋吧,听说冬笋比春笋好吃!”
她其实挺好动,前几天在家里窝得多,初初窝着还挺有意思,久了,就觉得闷的慌。
“好啊。”曲阳应着,拿了锄头和竹篮。
阮初秀弯腰挠了挠小灰和小黑的下巴,这俩只小狼狗,有点儿像猫似地,喜欢被挠下巴,喜欢被放在腿上抚着背,喜欢在地上打滚撒娇,还喜欢追着自己的尾巴咬,就这点,可把她乐得不行,每每看着都会笑到肚子疼。“小灰小黑走勒,咱们去竹林里。”
说完话,她在前面走,小灰和小黑迈着胖嘟嘟的身子,颠颠儿的跟在她身侧,淘皮的在她脚边乱窜,好在阮初秀已经习惯,刚开始时,总会踩着它俩,被踩了就嗷嗷叫。她听着心肝直颤,好在没两天,甭管是她还是两只小狼狗都有了经验,倒也没有再被踩着。
“阿阳哥能找着麽?听说冬笋很难找。”阮初秀一个一个的看着小土堆,发现没一个有冬笋,找了几个没了兴趣,眼巴巴的跟在了丈夫的身边。
小灰和小黑在竹林里撒着欢的玩,扑着野草追着自己的尾巴,或是俩个扑打嘻闹着,玩归玩,离俩个主人并不远,就几步路,还会时不时的看看呢,发现主人在走,它们就赶紧追几步,时不时的叫两声,嫩嫩的嗓子,很逗。
曲阳用行动说着话,这会已经是挖第三只冬笋,冬笋不比春笋,冬笋个头小着呢,却比春笋要好吃。
“一会再采点新鲜蘑菇,中午就做道冬笋香菇。”阮初秀也不怕脏,把玩着小小的冬笋,乐滋滋的说着话。看着埋头挖笋的男人,嘴角含着笑,眉眼带着透着情。总觉的她家男人,怎么看都衬她的心。
挖出第三只冬笋,想着家里就俩人,曲阳收了手。“先挖这点,想吃时,咱们再来挖。去找点蘑菇,再去溪边看看,抓条鱼回去。”
“嗳。回家时差不多就能张罗晚饭。”阮初秀把冬笋扔进了竹篮里,回头看了眼,见小灰小黑追上来了。“快点儿,跑前面去。”冲着旁边的男人笑。“我发现得了两只小狗,真多了不少乐趣呢。”
曲阳眼里带着笑,看向两只小狗时,目光是温暖的。“它们就像懵懂的孩子。”
挖了冬笋采了蘑菇捕了条鱼,本来还可以逮到只野兔,想想晚饭菜已经有了,就没有打忧正在啃草的野兔。
小灰和小黑的饭食是另外做的,水煮肉,没搁油盐,还煮了两截小骨头,让它们啃着玩,俩只狗狗很喜欢吃,吃的时候很喜欢摇短短的小尾巴。阮初秀就坐在对面,看着它们甩动着小尾巴,笑得特别乐呵。
常榕走时说过,待进了腊月就会回来。腊月初八时,这天飘着小雪呢,还夹了点细细的雨,风很冷,带着浓浓的寒意。常榕骑着常小榕,一人一马就这么淋着雨到了曲家,恰好是午饭时分,阮初秀正在张罗着午饭,曲阳在灶前烧着火。
还没靠近木屋,常小榕已经发出叫声。阮初秀和曲阳连忙出来看,见着他俩都淋的湿透,赶紧往锅里添水生火烧热水。大灶有两个锅,一个是用来做饭,另一个是用来烧热水。
常榕在这边不是头回住,留了些衣裳,他换好衣裳后,来不及擦头发,先给常小榕擦着毛发,特别的细致认真,曲阳在旁边帮着忙,常小榕得俩俊男伺候着,还不满足,冲着厨房对着阮初秀直叫着,眼巴巴的看着她,明显的是想讨甜料豆吃。
阮初秀琢磨着榕哥应该会回来,早在两天前抽了个空,炒了点甜料豆,妥当的收着,这会拿出来,装了半个碗,递到了常小榕的面前,看着它吃的欢喜,嘴角也有了笑。
小灰和小黑对常小榕很熟悉,颠颠儿的跑了过来,在阮初秀的脚边直窜,趴在她的腿边,直勾勾的看着碗。光听常小榕的嚼咀声,就知道是好吃哒!想吃,想吃,想吃。阮初秀对这俩只挺无奈,让曲阳拿着碗,拿了把喂给小灰和小黑。
脆脆哒!嘎蹦响!果然好吃!还有点甜。一直吃的都是水煮肉和水煮骨头的俩只小狗,头回尝到味道,感动的汪汪直叫。阮初秀看着它俩的反应,暗暗的想,或许食谱该改改了。
收拾好常小榕,正好锅里的水也烧热了,常榕去洗澡,阮初秀和曲阳净了手,又张罗了两个菜。因着关系熟稔起来,饭桌上就开始唠起家常来。
曲阳问兄弟。“小狼狗还能买到麽?阮家大房也想买只。”
“能啊,就是没小灰小黑这么灵性。”这两只,可是常榕千挑万选出来的,养得好,以后绝对可以看家护院,他和兄弟提过,等俩只小狼狗大些,到山里打猎时就带上它们。
“你看着点,是想给个两岁的孩子当玩伴。”曲阳简单的说了说小明志及大房的情况。
常榕认真听着。“行。我知道了,等我去县城时,就带只回来。”
“榕哥,多少钱呢?”阮初秀不经意的问了句。
常榕看了眼兄弟,答道。“三百文。”就小黑和小灰三两都买不到,得三十两才行。不过,弟妹只是寻常的农家,真把价格说出来,八成得吓着她。再去买只的话,挑只普通点的,倒是可以半买半送。小黑和小灰的钱可不能白出。
“这价格实在,等回娘家时,我和大嫂说。”阮初秀不用想都知道,八成没给实价。
吃完饭。常榕和兄弟说话时,先把卖的胰子钱给他。曲阳拿在手里,照例笑着把钱分成两份,一份是他和媳妇的,一份是兄弟的媳妇本。常榕见他来真的,倒也没说什么,眼里堆满了笑,心里头有点微妙的踏实感。
这趟常榕只呆了两天,趁着没下雪,山里没封,他尽快去趟县城,再买只小狗来,顺便去婧娘的酒肆里坐坐,走时,他也留了时间,应该是过了小年后才会回来。
得了小狗的信,阮初秀和曲阳就趁着天好,又回了趟阮家,把这事告诉了大房。大房得到消息很高兴,虽说三百文有点肉疼,要是儿子能高兴,这钱花的就很值。就是阮程氏听到这事,笑着嘀咕了句。村里有白送的狗崽不要,偏要花钱买,这钱是在手里发烫罢。
众人都不搭理她,她自讨了个没趣,讪笑了两下走开了。心里却特别的不得劲,大儿媳越来越不像话,总让她热脸冷屁股,半点当儿媳的自觉都没有,这是眼里彻底没她这婆婆了啊。阮程氏觉的冤枉,她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被怨上了?
这趟回阮家,阮初秀发现了个事,她看见二伯和二伯娘说了句话!都几个月了,一直没见说过话,这是慢慢合好呢。也对,夫妻打架床头打到床尾合,能僵这么久,她着实意外了把呢。
阮永氏却悄悄的跟闺女说。“是你二伯到镇里做了短工得了点钱,买了只银簪讨好了你二伯娘,瞧见没,就是你二伯娘头上戴着的,她现在精神都见好了些,对着人也有了笑脸,恢复点了以前的模样,就是依旧不怎么说话罢了。”
“二伯再使点劲,估摸着二伯娘就原谅他了。”阮初秀笑着接话。
阮永氏却摇摇头。“这里头,可远不止他们夫妻俩的事呢,还有业山掺在里头,我是瞄到了点,你二伯自个都没知道,你听听就行,别往外张嘴。业山这孩子到了镇里干活,经的事多,还真是不一样,我琢磨着呀,等过几年,要不要也把业成送镇里去,练练他的性子。”
“我看可以。让阿阳哥教他识点字,学个三四年的,肚子里有了点墨水,在镇里找活能还是挺容易的吧。”阮初秀觉和母亲的想法很好。
闺女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阮永氏笑着连连点头。“我和你爹就是这么想的。”
“阿阳哥也跟我提过这事呢。”阮初秀笑嘻嘻的说着。
阮永氏瞪圆了眼睛。“真的?”显得很惊喜。
“对啊。”阮初秀应着,又说。“要不,把阿阳哥拉过来娘听他亲自说。”
阮永氏笑着摆手。“不用不用,阿阳真好,都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这夫君找的好,是你的福气。”
“娶到我也是他的福气啊。”阮初秀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曲阳正好走进来,眼里含笑的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抚了抚她的发顶。“是我的福气。”
阮永氏看着他俩好,满眼的欣慰。日子啊,越来越有盼头喽,晚上得跟丈夫好好的叨叨,分家后,越活越觉出滋味来。
十九这日,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一夜过后,放眼望去,全是雪啊,银装素裹,很漂亮很美也很冷!
因着天太冷,都不想出屋,阮初秀夫妻俩索性就拿出个小炭炉,夫妻俩吃着火锅喝着果酒。小灰小黑自打尝了味后,就不爱吃水煮的,他们吃什么就给它俩喂什么,倒是吃的津津有味。这狗啊,不同寻常。
一场大雪过后,山里被雪封住,往后的天气,一直到过完小年,都是大雪小雪不停,纷纷扬扬的飘着。好在家里的屋檐宽,倒是遮了雪,还能走动走动。屋檐外,连台阶都积着厚厚的雪,外面更是都没法挪步。
今天吃的是热腾腾的臊子面,臊子堆的很足,味很重,面条劲道有嚼头,臊子放的辣,脆脆爽爽,还有股鲜味,相当的开胃好吃。还有一盘肉包子,小灰和小黑吃的就是肉包子。臊子面味道太重,不敢给它们吃。
“这么大的雪,都直接封了山,榕哥能回来麽?小榕不得吃大亏。”今天是二十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阮初秀有点忧心仲仲。今天外面飘的是小雪,明明是大白天,山里却万籁俱静,难得有个声响,想来鸟兽都老实的躲在窝里。
曲阳笃定的道。“会来的。”
对兄弟他是很了解,既然说过,就肯定会过来。常榕也确实回来了,就在当天,他先去了阮家,将买来的小狗送到大房,才骑着常小榕进山里。阮永氏得知他要进山,忙收拾出满竹篓的吃物让他带进来,还有给常榕做的新衣裳呢。
阮永氏和闺女絮叨时,听闺女说起,家里的两只小狗常榕没说多少钱,他们兄弟俩不分这些,她琢磨着,得送点心意才行,再者,常榕还帮着跑县城卖胰子呢,虽说会分钱,可这点钱只的在人家眼里都不够看,全是情分呢,这情分呢就得有来有往才行。
人和人之间,各不相同,都各有一套想法和处世之道。
常榕还是头回得到长辈亲手做的衣裳,有点儿过度激动,到了兄弟家后,都顾不上拾掇常小榕,搁下竹篓翻出自己的新衣裳,双脚打着飘的进了屋里,利落的换上了新衣裳,跟个得了新衣裳的小孩似地,走到兄弟跟前显摆。
“丈母娘的手艺妥妥地!”曲阳握着兄弟的肩膀,五指握的有点紧,眼角有点微微的泛红。
常榕张开看看胳膊,又低头扯扯衣裳,脸上一直带着笑,黝黑的肤色有点暗红,半响才道。“这衣服果然如婶子说的,比在店里买的暖和多了。”
阮初秀正给常小榕清着身上的落雪呢,知道这兄弟俩正在情绪上,她也不打忧,就默默地看着,觉得异常的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