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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高雪涛小盆友许愿长大后要娶崔小眠为妻时,崔小眠曾当着其他两个损友的面问他:那你确定长大以后只喜欢我一个人,不会劈腿,也不会纳妾?
高小生回答:我一定娶你为正妻,绝不反悔。
高雪涛长在祖荫下,说这番话时还不到十五岁,即使他不敢保证将来不会纳妾,却也敢发誓会娶崔小眠为正妻。
若是苏浣之不是弯的,崔小眠如果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可能回答的比高小生还要干脆: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不会劈腿,正不会纳妾。
但如今面前和自己花前月下的男人,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迫得她最紧的人,可崔小眠却不敢问他同样的问题,她知道问了也白问,反而让自己硌应,还没有去问,只要想想就能知道他会如何回答,崔小眠就像是吃了无数只苍蝇一样,难受到恶心。
贺亲王含着金匙出生,和父母呕气就去江湖上走一圈,带个小孩子回来养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地取材给自己做妾,嫁妆和聘礼全都省了,真是一门万利。
崔小眠还记得当年范玉儿做上三皇子侧妃时,整个桃花城都是喜气洋洋,或许在贺远看来,让她这个小孤女做上他的侧妃,给她一生富贵,就已是天大的恩赐,就已是他对她所有的爱。
可这只是他要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这一世,他是她最亲近的人,甚至超过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因为他,她险些把小命搭上,让她的童年在无声世界中渡过,可她从没有怨过他,他是她的搭档,更是她的亲人。
如果换做是苏浣之或者高雪涛,崔小眠都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威逼利施撒泼打滚,总之就是你敢纳妾我就阉了你,你敢劈腿我就把你的腿劈了,还敢说让我当小老婆,妈蛋,你第一夜没了我都嫌脏!
可这个人是贺远!
他的正妻就是自己的替身,逼着他把正妻休了那就是当小三,而且以他的身份他也做不到,告诉他自己才是那个正妻,那就把整个崔家的脑袋都送到刀口上,她借着崔家女儿的身体才能重活一次,哪能做这种缺德事?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穿越成新生命,又正值豆蔻年华,这个身体没病没痛还挺好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赚金钱沟美男,何苦和个关系如此复杂的有妇之夫扯不清,再说了,本姑娘哪根头发像是给人家当小妾的啊,做梦!
“师父,我对你只有亲情,没有别的。”
“你如今还小,男女之事还都不懂,慢慢来,师父不急,再过两年等你及笄后再成亲。”
“可我不想给师父做妾,要不你真的送我去庵堂吧,我看桃花庵就不错。”
贺远抚额,好一会儿才问:“其实你并不是讨厌师父,而是你嫌师父比你年长许多,更嫌师父不能让你做正妻,对吗?”
崔小眠郑重点头:“嗯哪。咱俩不合适,师父要纳妾纳谁都行,唯独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也不想和你发展男女之间的感情,今天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免得不清不楚。顶多我以后嫁人时不和你要嫁妆了,把我枕头里的东西都给你,我再多赚点钱,把抚养费也还给你,求求你,放我一马,别拉我下水了。”
贺远怔怔地看着崔小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崔小眠爱财如命,把枕头看得比命都重要,可如今就连枕头都不要了,只求换来她的自由!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厨房,月光如水,刚刚还是暖暖的,如今却觉寒凉刺骨。
他霍然转身,问道:“崔小眠,你想要什么?”
崔小眠愣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并非与你。”
是啊,即使贺远能给她,她也不能要,她也不敢要。
贺远如遭雷击,呆若木鸡,直到崔小眠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还在月光下站着。
她要的,他给不起,即使他能给,她也不稀罕。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崔小眠就起床熬粥了。粥熬好,她舀了一碗,让白菜给王爷端过去,过不多时,却又端了粥回来。
“王爷走了,留下这个。”
信封上只有两个字:小眠。
薄薄一张信纸,龙飞凤舞写着几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枕头和抚养费都不用还了,全当嫁妆, 天高海阔随你去吧。
崔小眠拿着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贺远终于死心了,他放手了。
崔小眠一点都没有高兴,她看看那碗粥,默默嘟哝:“就算散伙也要把粥喝了吧,我白熬了。”
她忽然觉得身体里很空,像是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她坐到厨房的小板凳上,把那碗粥一口一口喝下去,可还是觉得肚子空,于是又喝一碗,直到把一锅粥全都喝下去,她仍然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像是怎么吃也填不饱。
那天晚上,崔小眠照常把枕头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清点,这是她的习惯,每天不把枕头里的宝贝数一数摸一摸,她就睡不着觉。
枕头里的东西完好无缺,唯独少了一枚玉佩。
昔年皇上得了一对玉佩,随手赐给正在玩耍的两个儿子,老四和老六。多年后,老六把玉佩给了徒弟崔小眠,老四初见崔小眠,恰好看到她身上的玉佩,便好事成双,把自己的那枚做为见面礼送给了小侄儿,当时还笑曰,这玉佩日后可做文定之用。
贺远给的那枚崔小眠一直挂在身上,少的那枚是四皇子送的。
昨晚崔小眠也清点过,玉佩还在,今天早上贺远天亮时就走了,这枚玉佩是他拿的。昨夜他趁崔小眠睡觉时来过,只有他这样的大盗才能在人睡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枕头里拿东西,别人做不到,但他能。
崔小眠没说话,把身上戴着的那枚玉佩解下来,塞进枕头里,断就断得干净,总不能两人身上戴着同样的玉佩吧。
第三天天光微熹,崔小眠已经驾着小船进了塘子。清晨的塘子里白雾弥漫,烟波浩缈。崔小眠一叶扁舟,在茂密的芦苇丛中穿梭,划破了平静的湖面。几只早起的野鸭惊起,尖叫着降落到不远的地方,水中偶有鱼钱跃出水面,在朦胧的雾色中带起一道道银光。
烟雾迷离,崔小眠看不清前路,凭着记忆向湖心的岛子划去。岛子的另一侧水面上没有芦苇,而是绵延数里的荷塘,此时已是碧叶连天,数不清的花骨朵挺出水面,再过几日就能看到莲花开放了,可是崔小眠已经不想等了,今天她就要回京城,离开铺子很久了,她放心不下。
她登上岛子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雾气渐渐散去,几只鹭鸟闲散地在沙滩上漫步,丝毫不怕人。崔小眠笑呵呵地和鹭鸟打个招呼:“嗨,我今天就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你们要乖啊。”
和鹭鸟说完话,又和灰鹤说,然后她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那些大惊小怪的野鸭子喊道:“我要走了,下次带弹弓来,把你们打下来做野鸭汤,嘎嘎!”
野鸭子们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惊叫着飞到水里逃跑了,崔小眠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水面辽阔,没有遮挡,她的笑声被晨风送出去很远,似乎整个塘子里都充斥着她带着童音的嘻笑声。
忽然她不笑了,她看到水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人站在小舟上,那人白衣飘飘,潇洒出尘,在水天一色之中,宛若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
离得近些,崔小眠模模糊糊看到那人的脸。
贺远!
贺远怎么又回来了,他是不是还有话要告诉她?
崔小眠一呆,继而向岛子的边沿跑去,她想告诉他,昨天的粥很好喝,是她煮的最好的一锅鱼片粥,活该他没有喝到,馋死他。
待她跑得近前,小舟也更近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小舟上的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贺远。
又有大半年不见,他更加成熟,同贺远更加像了,难怪崔小眠会认错,他竟和当年在巴掌镇时崔小眠初见的贺远有七八分相像。
“浣之哥哥。”
“小眠弟弟。”
浣之一袭白衣,黑发上缀着一颗明珠,崔小眠记得,初见贺远时,他的头发上也缀着一颗明珠。有一年两人好久没有做成一单生意,穷得叮当响,中秋节崔小眠看到卖螃蟹的馋得流口水,贺远二话不说,用那颗明珠换了银子,带着崔小眠去最大的酒楼吃了一桌螃蟹宴。
“浣之哥哥,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找到你的铺子,可是你不在,昨天我在那里遇到贺伯父,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让我来找你。”
“咦,浣之哥哥,你说话不结巴了!”
“是......是吗?我......我也不知......不知道。”
“你是一路保护我,才来京城的,你不嫌我是女孩子吗?”
“都是......都是小眠......小眠弟弟,是男......是男是女都一样,我......我想试试。”
太阳出来了,雾气已经散尽,又是一个大晴天。野鸭子飞走了还能再回来,弯了的男人还能变直吗?崔小眠也想试试,有什么不能试的,她只有十三岁,一切都还刚刚开始,不是吗?
一一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