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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夏季兰生得极美,那种江南水乡的温婉清丽之色,在她的身上悉数体现。性格温和,眼神温柔,一颦一笑也都是几近贤良淑德之能。在她身上,挑不出错,如果不是因为长姐夏琼芝的不识好歹,她在后宫必能安然无恙。
皇后挑着她精致的下颚,笑得意味深长。
傅玉颖如今正得恩宠,她的孩子必定不可能交到皇后的手里。而眼前的夏季兰,温婉怯懦,的确是最好的人选。皇后可没有忘记,赵无忧所说的那些话。
后无所出,必为人取而代之。
要想保住自己的后位,就必须有个孩子。
“本宫可以让你伺候皇上,但这份恩情,你最好记在心里。”皇后笑了笑,“静仪,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静仪在后行礼,“皇上这几日除了在傅婕妤那儿,还经常去戏园子里听琵琶曲。皇上,好像迷上了琵琶。”但傅玉颖对于琵琶,却不是很在行。
“你觉得呢?”皇后问。
夏季兰俯首,“嫔妾倒是会琵琶。”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能不能留住皇上,能不能怀上皇帝的孩子,能不能让你姐姐获得开释。”皇后冷了脸,“本宫给你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语罢,拂袖而去。
夏季兰感恩戴德。
夏琼芝善筝,夏季兰善琵琶,所以这一次,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夏季兰。
皇帝靠在软榻上,傅玉颖随行伺候在旁,当夏季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台上时,傅玉颖便知道要出事。
果不其然,夏季兰一曲琵琶,让皇帝尤为惊艳,当场就召了夏季兰在身边。
夏季兰温婉如玉,始终垂着眉眼,一副羞怯的小女儿姿态,撩得皇帝更是心里痒痒。皇帝本来就色心不泯,这会见到娇滴滴的小美人,哪里还肯放手。
“这双手怎么就这样灵巧,琵琶弹得真好听。”皇帝揽了夏季兰在怀。
傅玉颖虽然心头不悦,但面上却是极尽大度。躬身行礼,傅玉颖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兰美人这样巧的妙人儿。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皇帝喜笑颜开,“便是你的聪慧。下去吧!”
傅玉颖离开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压着夏季兰在身下求,欢。而夏季兰呢?美眸如水,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之态。男人哪扛得住这样的女子,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塞进身子里。
出了戏园子,傅玉颖顿住脚步,微微轻叹一声。
日防夜防,没成想夏家姐妹竟然还有这一招。
“主子?”秋娴抿唇,“这必定是皇后的意思。”
戏园子乃是后宫重地,没有皇帝的准许,谁敢放人进来,否则一个个的妃嫔还不得撞破脑袋的往里头挤?也只有皇帝,和后宫之主,才能做得了这样的主。
傅玉颖点头,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长长的宫道里,傅玉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从容镇定,脸上不见半点失落之态。后宫的女子最喜有孕,也最忌有孕。有孕就代表着不能侍奉皇帝,不能侍奉皇帝的妃嫔,必定会被遗忘,被其他妃嫔取而代之。
傅玉颖早就料到了这一日,所以她并不压抑夏季兰的出现,只不过对于皇后此举,她有些不明白。夏家得势,对皇后有什么好处?
夏琼芝跋扈,夏季兰看上去温厚,可那门庭出来的,能是简单的人物吗?
“只怕皇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背。”傅玉颖垂眸。
秋娴搀着她往前走,“主子,那兰美人……”
“随她去吧,被人利用的刀子罢了!若是没了利用价值,就什么也不是。”傅玉颖轻叹一声,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利用的刀子。
可她要争宠,要成为人上人,她要让整个东厂都为之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她不能针对东厂,不能涉及朝政。因为根基未稳,这后宫里多的是穆百里的爪牙,所以她得忍耐,得让自己看上去只是个无害的后宫妃嫔。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争宠。
正走着,哪知一条小道上突然窜出个人来,险些惊了傅玉颖。
秋娴大怒,“哪个不长眼睛的,走路不看道儿?没瞧见这是婕妤娘娘吗?竟敢这般横冲直撞!”
音落,一名瘦弱的宫女扑通就跪在了傅玉颖的跟前,“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
“不是故意的,保不齐就是哪家刻意的,不知道咱家娘娘有了身孕吗?还敢冲撞!”秋娴切齿,“娘娘,此等刁奴必得给点颜色瞧瞧。”
一听说要挨罚,宫女慌了,一个劲儿的哭着喊着,“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说得过去,我便饶了你。”傅玉颖也是历经悲苦之人,如今刚入宫得宠,她可不想被人冠上恃宠而骄的骂名。
“奴婢是王淑女宫中的婢女彩云,王淑女的咳疾犯了,奴婢赶着去太医院取药,可是……”彩云抹着眼泪,“可是主子不得宠,太医院那头说是……”
不必她说完,傅玉颖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在这后宫里,世态炎凉,人心冷暖,不过如此。
“起来吧!”傅玉颖凝眉,这宫里单枪匹马的不顶用,总归得有几个人团结在一起,哪怕是相互利用相互依附,有些时候还是必要的。
彩云感激,“多谢娘娘!”
“让人去太医院找李太医过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帮着去给王淑女瞧病。”傅玉颖吩咐。
秋娴俯首,“奴婢明白!”便着小太监去太医院一趟。
“王淑女现在何处?”傅玉颖问。
“主子病着厉害,如今躺在宫里歇着。”彩云万万没想到,看似高高在上的婕妤,竟然也这般温柔。心里温暖,便什么话都敢说了,“主子咳疾半月有余,这几日都咳出了血丝,却也没人管。”
傅玉颖跟在彩云后头,慢慢的朝着储秀宫去。
身为婕妤,傅玉颖已经从储秀宫搬了出来,入住莲华宫。
但储秀宫里却还有大批的女子,因为未能得蒙恩宠,只能在这里长久的等待下去。储秀宫里,人情冷暖,那些不得宠而又位份低的,往往活得很凄惨。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果你实在等不了,还有个更好的出路。那就是与太监对食,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侍奉御前,在宫里以宫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不必再继续无止境的等待。当然,这个太监必须是在皇帝跟前得脸的,并不是所有的太监,都有对食的权力。
可太监不能人道,折磨女人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这么一来,女人这辈子就算是彻底完了。所以不管宫里的日子有多艰难,哪怕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阴暗中,女人们始终不肯选择对食这条路。
对于这个王淑女,傅玉颖隐约有些印象。因为淑女位份卑微,所以朝见皇后的时候也总是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站着。是个消瘦的女子,到底长得如何,傅玉颖也不太记得。
但是能入宫,能有位份的,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王淑女住在储秀宫最偏僻的一角,当初皇帝羊车巡幸,怕是也不可能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所以当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的等着皇帝宠幸时,王淑女只能望洋兴叹。
家里没有权势,入了宫更没有优势。
屋子里透着一股子霉烂味,傅玉颖怀着身孕有些孕反,但还是忍着进去了。
王锦绣躺在床榻上,瘦弱的身子,如今更是单薄。她拼命的咳嗽着,一张脸乍红乍白得厉害。奄奄一息的她,看到傅玉颖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有些绷紧,“你……”
“主子,奴婢冲撞了婕妤娘娘,还没能请到太医,是婕妤娘娘去请了太医过来。”彩云端着水,眼眶红红的上前搀了王锦绣起身。
王锦绣喝上一口水,这才缓过劲儿来。眼见着要掀开被褥下床行礼,彩云忙不迭搀着。
“不必了。”傅玉颖道,“我过来看看你,你便好好歇着吧。”
毕竟王锦绣生了病,傅玉颖身怀有孕,与王锦绣保持距离还是必要的。
“多谢婕妤娘娘!”王锦绣拼命的咳嗽着。
“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莲华宫找我。”傅玉颖轻叹一声,“大家都是一起入宫的姐妹,不必如此生分,谁没个艰难的时候呢!”
秋娴道,“主子,该回去喝药了。”
傅玉颖瞧了王锦绣一眼,“好生养着,日子还长着呢!我先回去了!”
“恭送婕妤娘娘!”王锦绣泪流满面。
出了门,秋娴有些不明白,“主子,王淑女出身卑微,宫中无权无势,虽然长得还不错,可——如今她又病了,争宠之事怕是有些困难。”
“我这厢有孕在身,不能侍奉御前,总该有个人能替我。”傅玉颖笑了笑,“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些东西能让你记你一辈子,但有些东西也能让人恨你一辈子。”
秋娴一笑,“主子所言极是。”
“私底下去找管事太监,给调个干净点的地方,就说是为了养病,免得闹出人命惹皇上不痛快。做事别太明显,暂时还没必要为她惹麻烦上身。”傅玉颖深吸一口气。
“奴婢明白,主子放心就是!”秋娴知道轻重,不然赵无忧也不可能把她安排在傅玉颖身边帮衬。
傅玉颖方才也仔细看过,这王锦绣生得还不错,没有自己的妖娆魅色,也不似夏季兰的温婉如玉,可她小家碧玉般的清新倒也是极好的。
皇帝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弄些野味来吃,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嘛,总贪个新鲜。
只不过现在王锦绣安分守己,来日可就说不定了。
好在傅玉颖并不求王锦绣能如何帮衬自己,她只希望能找个人分掉夏季兰的恩宠。只要皇帝不独宠,夏季兰没有专宠,来日自己诞下子嗣就还有希望。
可傅玉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的选择,后来让夏季兰反咬一口,倒是把自己陷入了险境之中。
当然,这是后话。
有信鸽飞进了听风楼。
奚墨快速解开信鸽腿上的小竹棍,快速呈交赵无忧手中。
瀛渠清淤之事如火如荼的展开,一切按部就班,顺利得很。赵无忧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如今只管追查佛珠与玉牌之事,正好可以腾出手来,看看后宫之事。
毕竟皇帝的后院,有时候也事关前朝。
“公子!”奚墨行礼。
赵无忧面色微冷,“夏季兰?”
云筝一愣,“公子,这是怎么了?”她知道这是傅玉颖的来信,可公子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皇后打算脚踩两条船,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赵无忧随手便将信件递给云筝。
云筝瞧了瞧,面色都变了,“怎么把夏家的女儿送上去了,这不是要分傅婕妤的宠吗?”
“这头刚册了婕妤,声明有孕,那头皇后就耐不住了。”赵无忧凝眸,不禁冷哼一声,“她这是怕傅玉颖肚子里的龙种,会占了自己的地位。”
“公子的意思是——”云筝心颤,“皇后娘娘担心傅婕妤会威胁到自己的后位,所以迫不及待的把兰美人送上君王的床,为的就是能让兰美人怀孕生子。”
奚墨也算明白了过来,“这么说,皇后其实是想有个儿子。”
“若是有机会,我得好好的见一见这位兰美人了。”赵无忧眯起危险的眸子。
在外人看来,是皇后拿捏着夏季兰。
可在赵无忧心里,却是夏季兰把握了皇后的心思。
这样的女子,迟早是个祸害。
“准备好,皇帝这几天大概就要微服出巡。”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皇帝着实任性,不管不顾的性子是谁都拦不住的。
不过这样也好,穆百里势必要跟着皇帝,确保皇帝的周全,而自己刚好能空出手来清理一下后宫。赵无忧是绝对不允许,后宫里有太多的势力掺杂。
父亲还没回来之前,赵无忧不会动夏家,毕竟自己势单力薄。对于夏家,一旦动手就必须斩草除根,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反扑的机会。
这是赵无忧的原则。
“是!”奚墨颔首,“奴才已经私底下跟王指挥使交代过。”
“如果皇帝出点事儿,五城兵马司会吃不了兜着走。”赵无忧抿唇,“皇帝出行,势必会带着妃嫔,到时候想个法子,把夏季兰带出来。”
“公子——”云筝不是很明白,“这不是帮着她争宠吗?”
跟皇帝形影不离,夏季兰就等于是专宠。
“这世上但凡专宠的,都没有好下场。”赵无忧轻笑,“除非她能跟妺喜或者妲己那样,能惑主到死。否则前有戚夫人,后有杨贵妃,哪个能笑到最后呢?”
云筝颔首,“奴婢明白了。”
如今笑得欢,算什么本事?
来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赵无忧一身白衣,腰间佩着云筝刚做好的香囊,里头满是新鲜的梨花,最得赵无忧之心。大街上还算安静,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这些日子得保持街面的干净和整洁。
微风细雨,春末夏初,温暖渐始。
云筝为赵无忧撑着伞,赵无忧缓步进了一间茶舍。
淡雅茶香,她似乎是在等人。
不多时,便有一名男子快速进入,“在下浮生,敢问这位可是赵公子?”
“对。”赵无忧淡淡应了一声,沏上两杯茶,“坐吧!”
云筝与奚墨会意的退了出去。
浮生一脸秀气,肤色白净,只不过这种白,有种莫名的不正常。到底哪儿不正常,赵无忧自己也说不上来,她的白是因为一直病着所以显得苍白,而眼前的……
“在下浮生,乃是金陵人士,祖上原本是个风水师,后来家道中落便只剩下我一人了。”浮生轻叹,“承蒙公子看得起,委以重金,多谢公子厚爱。”
他言辞有礼,让赵无忧有些满意。
“委以重金,公子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赵无忧抿一口香茶。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应该。”浮生恭敬的作揖,“浮生这条命如今都是公子的,还请公子放心就是。”继而言归正传,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八卦图,上头的标注,赵无忧一个都看不懂。
她懂朝政,识人心,可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还真是一窍不通。
早前回去看了看易经,然则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
对于这些东西,果然是需要天赋的。
赵无忧,没这方面的天赋。
这让她有些懊恼,却也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死太监。
死太监对于这方面,好像深谙其道,否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带着她离开黑阵。
“那是黑阵。”浮生压低了声音,面色凝重,“入者寻不出生门,便再也不可能离开。黑阵不但是玄阵,且具有吸食精魄之力。吸食越多,阵越强大。来的时候,云筝姑娘跟在下说过。所以在下分析,困住公子的那个黑阵,暂时还不具备太强大的力量,所以才能被冲破。”
“被冲破之后呢?”赵无忧问。
浮生轻叹一声,好似有些惋惜,“冲破之后,那黑阵算是废了。若还想重组,就必须重头再来。早前的努力,都算是前功尽弃了。”
赵无忧娇眉微蹙,“也就是说,这个黑阵以后不可能再出现?如果还想布阵,就得重新开始?”
“是!”浮生颔首,“不过公子放心,浮生一定会保护公子周全,绝不会让宵小之辈,扰了公子的宁静。黑阵虽然可怕,但此人的黑阵显然不到火候,否则进去容易出来就不可能这么简单。”
赵无忧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动声色的啜饮,“这么说来,你对布阵破阵还有些本事。”
“不瞒公子,在下身无长处,唯独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早年入得高人门下,潜心修习了一段时间。”浮生笑了笑,“虽然算不得精妙无双,但对付一些宵小之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留下你?”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自吹自擂的东西,我不信。你最好拿出点本事,让我眼见为实。”
“那是自然,公子为了周全,而在下是为了荣华富贵。”浮生含笑望着赵无忧。
“你倒是实诚。”赵无忧深吸一口气。
浮生道,“公子跟前,不敢隐瞒。”
赵无忧朝着外头瞥了一眼,“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若有必要我会让人再去找你。”
“是!”浮生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本座与赵大人,还真是缘分不浅,大老远就闻到了赵大人身上的淡雅梨花香。犹记得尚书府内的梨园,实在让本座流连忘返。”穆百里含笑从外头进来。
房门,再次关上。
“督主属狗的吗?”赵无忧问,“大老远都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穆百里凝着她笑,下一刻突然扑了过来,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疼!”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厮在咬她,奈何她压根无法动弹,被他压得死死的。
穆百里的动作何其快,一边扯开她的衣襟,一边发狠的咬着她的肩胛。剧烈的疼痛,让赵无忧的身子快速绷紧。她想推开他,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
良久,穆百里才抬起头看她,一双清润的凤眸里,晕染着鲜血的颜色。
“既然骂都骂了,本座就该成全赵大人。”骂他是狗?恩,狗得咬人,还得狠狠的咬,否则她怎么能记住呢!赵无忧越来越放肆,穆百里的耐性自然也渐渐的磨平。
需知:以往说这话的,都死了。
赵无忧,算个例外。
赵无忧眸色通赤,可是嘴角还带着笑意,“烦劳督主亲自动口,本官领教了。”
他的唇角,染满了她的鲜血。
可是低头看她时,穆百里觉得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在滋长。这样一个柔弱的男子,却生得牙尖嘴利,不管何时都得理不饶人。
因为疼痛,赵无忧的面色更苍白了几分,一双美眸中微微噙着泪,闪烁着迷人的荧光。穆百里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觉得男人流泪也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尤其是赵无忧。
比女子多了几分刚毅,却又不显得做作。
眼睛里是坚韧,身体很诚实的绷紧。
当穆百里吻下来的时候,赵无忧觉得脑子里的爆竹,轰的一声炸开了。那一刻,色彩缤纷,红的黑的白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
口腔里是自己鲜血的味道,浓郁的咸腥味,伴随着属于他的舌的炽热。他在席卷着属于她的冰凉,唇齿间,残留着方才的淡淡茶香,如今尝起来竟是这般的甘甜。
她的唇是这样的柔软,若千年窖藏,回味甘甜,令人难以餍足。
赵无忧觉得穆百里疯了,而后自己也疯了。
他是太监,她是假装的男人,然后这事儿算怎么回事?他把她掰弯了?还是她把太监掰弯了?
当她一脸懵逼的看着缓缓起身的穆百里,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上,浮现出稍有的戏虐与揶揄之色,“赵大人果然是个生手。”
赵无忧骤然回过神来,苍白的脸愣是如毛细血管都炸裂开来似的,红到了耳根。
“穆百里,你搞什么?”赵无忧快速拭去唇角的血。肩胛处疼得刺骨,这厮下嘴还真够狠的,果然是犬类,真适合去啃骨头。她重新整理了衣裳,好在如今的天气,她穿得不少,鲜血即便还在涌动,但也不至于从衣裳内透出。
他只是印证一下,她是不是个雏。如今穆百里已经确定,赵无忧的确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否则怎就如此生疏呢?这么说,简衍没吻过她?
穆百里略愣的看着她,怎么就想起她跟简衍来了?
赵无忧快速起身,她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待在一起。
不过,她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太监的眼里,或许根本没有男女之分。反正他是太监,男人和女人还真的没什么区别。
所以别以为太监就不会轻薄,太监要是耍起流氓来,比男人比女人都要发狠。
瞧瞧穆百里满嘴的鲜血,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个发疯的死太监。
“赵大人要去哪?”穆百里问。
“我怕伤口红肿溃烂,还是去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吧!”赵无忧冷哼。
穆百里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案上,“给你。”
“要毒死我吗?”赵无忧问。
“你还欠我一条命,毒死你也不为过。”穆百里起身,嘲笑着去看她略显红肿的唇。她的唇瓣本来就饱,满,如今更是明显一些。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吐气吸气的时候,肩胛处还疼得厉害。
穆百里将瓷瓶塞进赵无忧的手中,“把手背上的疤——祛了!”他有些嫌恶的看着她手背上的划痕,时隔多日,伤口已经愈合,只不过结痂之后留下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划痕。
她这双手本来白嫩修长,如今倒是有了一些细小的瑕疵。
他最是容不得这样的瑕疵,何况还是在手上。
“这与督主有关吗?”赵无忧眯起眸子。
“或者本座可以再证实一下,有没有关系。”他上前一步。
赵无忧快速后退一步,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瓷瓶,“督主真是任性,既然是一番美意,我留下便是。府中还有事,告辞!”
她掉头就走,如果对方不是穆百里,她保证会拧下他的脑袋。
目送赵无忧疾步离去的背影,穆百里笑得寒凉。
“督主?”沈言进门行礼,“赵大人走了。”
“查清楚了吗?”穆百里慢条斯理抹去唇角的血渍。
沈言俯首,“知情之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如今能知道内情的,恐怕只有赵丞相和丞相夫人。卑职发现,赵大人自己都在调查当年的事情,看来赵大人也不明所以。”
穆百里眸色微沉,“赵无忧自己在查身世?”他轻嗤,恐怕赵无忧要找的,是那个所谓的哥哥吧!但不管赵无忧在找什么,有些东西就该先下手为强。
“继续查。”穆百里深吸一口气,“既然她自己要放水给本座,本座自然不能教她失望。”
“是!”沈言点头。
外头下着细雨,赵无忧一袭白衣,可肩膀上还是染了少许血点。云筝眼睛尖,当即愣住,“公子受伤了,是督主?”
“不要命了?”赵无忧训斥。
云筝垂眸不语。
“穆百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无忧抿唇,“指挥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被生擒的那些人一一盘问过去了,但……”奚墨犹豫,“这些人抵死不招。”
“死算什么,诏狱里最痛苦的刑罚不是死,而是让人生不如死,让五城兵马司学着点,有些东西该取其精华才是。”赵无忧轻抚肩上彻骨的疼痛,“给我送一锅香肉去东厂,就说是多谢督主的救命之恩,赐药之德。”
也不知是不是遇见了克星,赵无忧觉得自己淡定了一辈子,唯独在面对穆百里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失控,总是以她的气急败坏而告终。
赵无忧心头腹诽:这是病,得治!
“妥善安排浮生,我去一趟五城兵马司。”赵无忧看了奚墨一眼。
奚墨颔首,心领神会。
如今他们是便衣出行,所以不必从正门进去,绕道偏门。皇帝不喜欢手底下的大臣私相授受太多,赵无忧深谙皇帝喜好,自然得避着点。
王介听闻赵无忧来了,急急忙忙的就迎了出来,把赵无忧带进了书房。
“辛苦指挥使了,这些事得抓紧办。皇上那头都盯着呢,文武百官没一个是闲着的。”赵无忧这是什么意思,王介心里清楚。
王介行礼,“下官明白,此事已经抓紧在办。原本下官也该去一趟尚书府,因为——”他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云筝。
“没事,说吧!”赵无忧淡淡开口。
王介颔首,毕恭毕敬的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枚珠子。圆润的珠子,在微光里透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什么?”赵无忧凝眉。
“在一处无极宫的分舵里,找到了这样东西,下官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未敢上报朝廷,私自扣了下来,且让赵大人仔细看看。”王介呈递。
赵无忧将盒子放在掌心,娇眉紧锁的握住了那枚珠子。
心,突然揪了一下。
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