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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艾望着挂断的电话，心里有些酸酸的委屈。
她倒想删了他的号码呢。
可有什么用，心里还不是一样倒背如流了？
他的号码，他的样子，还有他的声音，除非她能忽然失忆，否则这辈子能忘？
只是没看清楚就又生气了，这男人怎么都那么容易生气啊。
“谢卉，我请半天假，安修廷刚才来电话要把绵绵接回去。”温艾对着刚进门的谢卉摇摇手机。
谢卉的性子很有些嫉恶如仇，自从看见安修廷跟武萌那张照片之后，对他的好印象全都下降至冰点，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
再看见温艾堆头丧气的样子，就更替温艾不值。
他大手一挥：“快去快回，你请多久的假都行，有人问起来我担着，你只管去指着他鼻子问问，这么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
谢卉一脸暴躁，温艾心里却感到一丝暖意。
她努力打起精神，重重点头：“行，我指着他的鼻子……保证完成任务！”
从办公室出来，温艾刚打起的精神又颓了下来。
指着安修廷的鼻子？她哪有那个胆啊，这世上敢这么做的人估计也就是谢卉了。
她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才跟安修廷说清楚而且能不激怒他吧。
温艾悻悻一哂，下了电梯打车回家接了绵绵，按照手机上发过来的见面地址赶过去。
安修廷这次是真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像是下定决心公事公办一样，把地址选在了一个公开的咖啡茶座。
位置在某高档商场的八层，有一个纯木风格的挑空阳台，阳台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人坐在上面，无论是仰视天空还是居高临下，都别有一番情怀兴致。
价格不便宜，所以清净，但稀稀落落也有几桌客人。
这样的地方视野开阔，两人的举动都在公众场合，倒真是很适合谈一些事情，比如说……分手。
安修廷还没来，温艾看见这地方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旁边一桌的女生正在小声啜泣。
本来没想听，那悲戚声音却一直灌进她的耳朵。
“你这次去国外读书，就算回来也是两年后了，两年的时间足够磨灭一切，我不敢等也不想等。”
女生说出这话的时候，神情中的痛苦，就像从自己心上割下一块一样。
对面的男生也红了眼：“留学是家里的决定，可能会直接移民，就算给我两年我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不需要你等，我已经想好了……”
女生绝望的闭上眼。
下一刻，男生却忽然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带你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你。”
女生脸上的眼泪瞬间落下，和男生手中的钻戒同时在阳光下闪烁。
温艾眼睛被刺的一疼。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所有人的问题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频频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看看别人都能这么顺利的解决问题，她一定也可以的。
而且安修廷刚不是刚刚送过花田，他也要顾虑武萌……谈一谈说清楚对他也有好处啊，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看够了？”
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艾回头看去，安修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她连忙低头揉了揉眼睛：“我只是无意看了一眼……”
安修廷没有说话，转身向已经预定好的座位走过去，温艾连忙牵着绵绵，在他对面坐好。
“你来找我正好，我也正要找你谈谈。”安修廷一坐下就开了口，“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不知道。
温艾一愣，心里偷偷回答，眼神却不期然又看向之前那对男女。
那女孩已经答应跟着相爱的人漂洋过海，两人喜极而泣，现在正抱在一起。
别人要说什么，她都能猜到，但真猜不到安大总裁要说什么。
她摇摇头，若无其事地叫服务员给绵绵一杯牛奶，掩饰着自己有些慌张的心：“太难猜了，我没那么聪明，你说，我听着。”
安修廷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烦闷。
他忽然有些后悔把位置选在这里，一上来就看见她对着别人的戒指发呆，那落寞而又若有所思的神色就跟没见过一样。
而现在，明明就是满腹心事，还要装得平静。
这别别扭扭的样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而且他忽然发现，比起她平静的样子，她还是更喜欢她慌慌张张的样子。
至少那样他能一下子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安修廷克制了一下想买一堆戒指塞给这个女人的念头。
他已经有武萌了，情绪不能总是一见到她就失控，不能总是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怎样想，都不关他的事。
想到武萌苦口婆心劝说他的那些事，这才能把注意力转回来，微沉默了片刻，他拿出随身准备好的协议扔到温艾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
温艾犹疑地接过来一看，越看眼睛越大。
上面是有关绵绵的监护权的，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看不懂的法律条文，从头到尾只有安修廷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她的名字，这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居然也没有武萌！？
绵绵跟武萌无关了！她的心瞬间猛跳了一下，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这岂不是比花田和钻戒更让人惊喜的大礼？他怎么会忽然这么大方！
最近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从安修廷救她，到他送她花田，很多事情都像是脱离轨道的火车一样，横冲直闯，眼看早晚都要落得粉身碎骨。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要快快喊停才是。
而他想必比自己更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了这次正式的面谈。
可是这个，怎么看起来像是他的让步呢？
“别自作多情。”安修廷冷哼一声，从温艾手上拿回那份协议，在背后飞快地书写起来，“这只是个暂时的想法，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你的选择。”
这份协议对绵绵来说太重要了，温艾有些急切地向前探着身子：“我的什么选择？”
“离开古雅，离开谢卉，还有那个尚辰。”安修廷露出他刚刚写下的那段补充说明，对上温艾的眸子，气势逼人容不得一丝质疑反抗。
温艾的脸瞬间一片惨白。
她早就知道安修廷要找她说的话，肯定不可能是是终成眷属。
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只要是他说的话，一定是让人心里难受，嘴上又喊不出疼来的话。
这么多年她不是早就该习惯了，为什么还会幼稚到想要跟他好好谈谈！？
他们俩这么多年，哪有一次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让她离开那三个人，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为什么？我跟谁在一起，这跟绵绵有什么关系？”
温艾强忍着才能不拉起绵绵掉头就走，绵绵也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妈妈和爸爸叔叔剑拔弩张的样子。
“别装傻。”安修廷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我没有装傻，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温艾红着眼盯着安修廷，虽说她从来就没想要跟任何人在一起，但她不是谁的玩物和附属品，他凭什么把这种事当成条件要求她？
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回答，安修廷毫无愧疚地直视着她，冷声道：“和谢卉在一起你会被太多的媒体盯着，和古雅在一起你就要给古家一个交代，而我，我既不想被媒体追问儿子的生母，更不想配合你欺骗古家否认以前的事情。”
温艾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来之前，她只想着两个人要好好说清楚。
却怎么也没想到，连跟他谈话都是一件这么激烈而又伤人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要隐瞒绵绵的出身去欺骗古家了，安修廷，在你眼里我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人？”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没有更好。”
“好，好。”温艾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握着拳头，她大声道：“那尚辰呢？尚辰没有媒体跟着，也没有一个家族需要你去欺瞒以前的事，我凭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温艾真的是气急了，张口就喊了出来。
安修廷一愣，霸道的表情瞬间有一丝裂痕。
尚辰，那个像邻家哥哥一样总黏着温艾傻笑的，还曾经为了温艾来安氏集团吵闹的男人？
据说没什么出息，开着个小公司，至今单身。
他对温艾的往事知根知底，也没有媒体的顾虑，武萌所说的一切理由，在他身上都不成立，那么，自己为什么要说温艾不能跟他在一起……
嘴角渐渐浮现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
是，他承认，是因为他嫉妒，因为他不高兴。
什么武萌所说的重重顾虑都是狗屁不如的借口，什么古家和媒体，他其实一点都不怕！
他就是不想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仅此而已。
温艾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还在不甘心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安修廷也站起来，一把夺回她手里的条约资料，居高临下冷漠地看向她：“没有任何理由，这就是个交易，规则我来制定，当然，你可以不接受。”
温艾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她能不接受吗？
绵绵的监护人里没有武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怎么可能不接受？
绵绵一看她哭了，赶紧踮起脚尖想要给她擦眼泪，可他太矮了，跳起来也够不着她的脸。
“妈妈，妈妈！”
他着急坏了，见温艾不理他，一跺脚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跑到安修廷那边，挥起小拳头狠狠打他。
“你这个大坏蛋！都是你，每次都是你让我妈妈哭！”
安修廷脸色一沉。
“绵绵，快过来，你不能打他。”温艾吓坏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绵绵也被安修廷的脸色吓到，不敢再打，却很有骨气地不去温艾怀里，就噘着嘴使劲等着安修廷。
那模样，竟然跟安修廷一模一样！
如果是温馨的一家三口，这样的儿子和爸爸，就算吵架也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
可他们三个却永远不可能会有那一天。
温艾心头一酸，吸了吸鼻子，快步上前把绵绵抱了回来。
儿子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有一种无可替代的满足和安慰，温艾眷恋地紧紧抱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安修廷，一字一句，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对绵绵说道：“绵绵，从今后别在叫他爸爸叔叔了，他就是你的爸爸，我是你的……姑姑。”
绵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就算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妈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姑姑！
“妈妈！”绵绵预感到了什么，却毫无办法，只能放声大哭起来：“妈妈！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
温艾的心都碎了。
可她还是忍痛将哭成泪人的绵绵塞进他的怀里。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答应你了，你说的那些条件我都答应，从今以后绵绵属于你，我也会远离任何男人孤独终老！”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绵绵的样子：“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但如果绵绵在你手上有一丝闪失，安修廷，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几乎用了毕生的力气，转身夺路狂奔，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绵绵哭得声音都哑了，伸手使劲朝温艾跑远的地方抓。
一直等在外面的助理连忙上前，把绵绵从安修廷怀里抱了出来轻声哄着。
安修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一个人度回空荡荡的座位坐下，望着挑空的风景微微发呆。
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绵绵属于他，成功的彻底甩脱了温艾，而且温艾也不能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以后只要他花一些时间和金钱，就能慢慢让所有人都忘记温艾的身份，慢慢变成绵绵的姑姑。
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可为什么，听见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看着她哭着跑开。
他心里却一点满意的感觉都没有。
一旁的助理心里无奈极了，原本是件好事，尤其是那份协议，明明就对温小姐很有利！
安董只要换个说法，加点甜言蜜语，温小姐看见一定应该高兴才是。
可事情到了安董手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温艾哭着一路跑回家，直到打开房门摔了进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脚踝上被鞋子磨破，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麻木地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机械地抽泣。
她为什么要哭，明明应该高兴才是。
这一次，虽然仍旧失去了绵绵，可她的努力都没白费不是吗？
安修廷第一次来抢走绵绵的时候，她根本就无力抗衡，他只是叫她过去，侮辱了她一番，告诉了她一声，就结束了。
而现在，经过了这么久的努力，她终于有了和他面对面谈条件的一点资格。
在她的努力下，安修廷已经不再相信武萌会对绵绵“视如己出”了，那些书面协议上，武萌甚至连监护权都没有。
而她本来就没打算跟任何男人有什么未来，所以其实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失去。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止不住想哭，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痛不欲生。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一头撞在墙上，从此傻了，疯了，可以不再面对这些痛苦。
可她不能，她还要盯着，盯着安修廷，让他履行他的承诺，好好抚养绵绵长大。
天色渐渐晚，温艾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顺着墙壁随意躺在地上，就这么哭着哭着睡到着。
温艾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在身边嗡嗡震动着。
她一路跑回来，身心俱疲，觉得自己恨不得能昏睡三天，原来是被电话吵醒，难怪会这么快醒来。
揉揉火辣肿痛的眼睛，看着电话上“古雅”两个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按下接通键，对面果然传来古雅温润有礼的声音：“温小姐，我是古雅，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过意不去，我现在在温小姐家楼下，我想，我可能又迷路了……”
古雅的声音犹如春风，轻柔而又温暖，就算隔着电话，也总有一种令人耳朵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的邀请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些殷勤的友好和不确定的试探，就像一个春心初动的懵懂少年，采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枝递进你的手里，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温艾的一颗心，却被安修廷冻成了一块冰。
春风桃花虽美却很难再让她融化。
且不说她和安修廷之间的协议，就算没有下午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忍心自己的满心疮痍去污染了古雅这样的好风景。
“温小姐？”电话里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她。
温艾在黑暗里摇摇头：“古先生，很抱歉我不能为你指路，你问问其他人吧。”
“没关系没关系，”古雅的声音瞬间高兴起来，仿佛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不虚此行了，他略有些激动地问道：“温小姐在忙吗？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要温小姐指路，只是有件事要麻烦你帮帮我。”
温艾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迷路。
哪有人两次都在自己附近迷路的。
她有些犹豫，却不忍拒绝他两次，“古先生有什么事情，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尽量。”
电话里古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之开朗了几分：“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是古秋让我来的……上次你送了她生日礼物，她一直特别喜欢，于是总就惦记着也要送你一个。她知道我曾见过你，就嘱我给你带过来，并且要我一定亲手交给你，我想，温小姐一个人住着，我是不方便拜访的，所以只好撒谎让你下来了，温小姐，请千万不要生气。”
想到古秋，就难免会想起绵绵，温艾心里隐隐的疼，更不想拒绝。
而且古雅的行事真的十分君子，知道她独居，就只在楼下等她。
温艾想了想，答道：“好吧，请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去拿。”
…………
别墅里，安修廷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那神情冷得几乎要将整个房子都冻起来。
武萌心里有些得意，看他这样子，必然是已经跟温艾彻底清算两不相干了，否则怎么会丢了魂似得？
丢了魂没关系，男人么，过段时间就忘了，重点是她现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们到底着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修廷，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遇上这样的事谁也没办法，要不是她忽然跟古家扯上关系，你也不想这样的。”武萌心里兴奋雀跃，嘴上却十分担忧地小声安慰着他。
安修廷沉默着点点头。
武萌这话说的不对，温艾质问他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这事跟古家没有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私心和占有欲在作怪。
而且，他也不是没办法，如果他当时好好跟温艾说，说不定她就不用哭着跑走，他心里也就不会这样又开始倾斜。
可已经说出的话不能收回，他就算隐隐遗憾，也从没想过要收回。
从身边拿出那份协议，顺手递给武萌，“不用担心我，我跟她都说清楚了。”
武萌眼前一亮，接过协议仔细看了起来。
协议上最重点的，就是绵绵的归属，还归安修廷，这没错，可是……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再往下看去，武萌的指甲险些要把手中协议刺破！
协议的后面，备注了一篇手写，里面的内容居然是温艾不能跟任何男人发生关系。
这都是些什么！？
她要的是她远离古雅谢卉！可没说不让她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如果能有个其貌不扬又脾气暴虐的穷鬼，她巴不得把温艾打包送到那男人手上！
这协议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会看不出安修廷的私心？
都这样了，他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武萌恨得直咬牙，正要开口去质问安修廷，一旁电话弹出一条无声的消息。
她眼睛一亮，瞬间闭嘴。
趁安修廷没有注意的时候输入密码点开收件箱，只见一封加急的邮件正躺在那里，邮件的发信人，正是她之前派去盯梢古雅和温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