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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宾利飞越匀速行驶着,车厢内放着悠扬舒缓的大提琴乐,老齐精力高度集中把车开的很稳。直到他绕着B市开了大半圈,后座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景熠终于出声了。
“去老宅。”
老齐没有回应,按照指示平顺的转动方向盘,朝目的地开去。
景熠缓步踏进了景家大宅,今天没有太阳,深秋季节的日照也缩的更短了。当他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时,夜幕降临取代了短暂的黄昏。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心底一直有种感觉暗示着他往这里来,最后,他决定遵从潜意识的指引。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脚步放的更慢。小时候,他觉得这里就是一座华丽的宫殿,看什么都感觉金碧辉煌。但现在,这座雕梁画栋的宅邸是那样的冷清。成群的佣人消失了,炫目的水晶灯熄灭了。时过沧桑,人走茶凉。
景熠走过门厅,穿过客厅,经过室内连廊在起居室里站了一会儿,又顺着楼梯上楼。
他推开一扇扇房门,看的很仔细。他的心情平静的可以用苍凉来形容,也找不回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心境,甚至都想不起太多往事。
直到他走进了一间卧室,才长久的驻足下来。
这里是他的房间,稀薄的光线从格子大玻璃窗穿透进来,恍惚的感觉随之而来。
他看见景辉拿着羽毛球拍进进出出,婴儿时期的景晗在地毯上爬过,母亲在这里对他说过话,景齐峰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喝过茶。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不似利刃锋利,绵长的缠绕住了景熠的心。未曾得到,何来失去。这是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可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抹杀了,是怅然所失的感觉。
“呼……”景熠调整呼吸,转身出了房间,一点明灭的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
景晗就站在走廊那头,靠在墙边抽烟。一点点光线,足够把她深沉的身影映照清楚。
景熠缓步走到她面前站定,敏锐的视觉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点泪光。
“景晗。”
景晗听到一记清冷的声音,條的回过神来。她把未抽完的半支烟塞进小巧的银质灭烟器里,低头弹了一下衣袖。
两兄妹一个站的笔直,一个松怔的靠着,谁也没有先打破沉默。
“呵。”良久,景晗冷笑了一声。她没有看景熠,转身就走。
可她才走了两步就被绊住了,她感觉到有什么绵软的触感禁锢住了手腕,瞬间就点穴般的怔住了。
好半天,景晗才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眼睛,咬牙低头看去,景熠戴着白手套的手正攥着她的手腕。
眼泪簇簇的夺眶而出,景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景熠居然拉住了她的手。为什么,他不是有心理障碍吗?这个动作伴随着绞痛和震惊而来,让她快要窒息了。
“放开!”景晗突然暴躁的喊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景熠没有去追,看着她仓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心尖上狠狠一痛。他缓缓抬起手,心底叹息不止。
苦涩的情绪取代了身体应激反应,他没有想起母亲狰狞的死状,反而回忆起了一些选择性遗忘了的片段。
原来,他曾经抱过景晗,并且不只一次。他和景辉一起,代替冷漠的父母给景晗喂过奶,洗过澡,教过她走路。原来,他曾经爱过景晗,在她三岁之前。
褚恬趁着夜色踏进景家老宅花园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景熠挺拔的身影。他坐在长凳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
她没着急上前,而是驻足环顾四周。这片花园非常漂亮,起伏的丘陵中央是葫芦型的人工湖,大片的乔木和矮灌木栽种在各处,即使在秋季也没有落叶。以褚恬丰富的花卉知识要辨认是非常容易的事,这里只有两种花木:木兰树和蔷薇灌木。
褚恬无声的叹了口气,放轻脚步朝景熠走了过去。下午她实在太累了,一觉就睡到了晚间。可等她起床才发现景熠还没回来,问了老齐才知道他来了这里。
随着脚步渐进,景熠的样子也更加清晰起来。他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着,整个人不是特别紧绷也不十分冰冷。
褚恬走到他面前蹲下,轻轻拉起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景熠的听力很好,想必已经知道她来了。可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熠……”她轻唤了一声,又抬眸看着他头顶的木兰树,心口闷闷的难受。景齐峰竟在这里种了这么多木兰,这么明目张胆的怀念母亲,实在让她觉得愧对景熠。
景熠确实早就听见褚恬的脚步声了,他倾心感受着她小手的温度和脸颊的柔软触感,匀长的吐了口气。
“恬儿,学会感知情绪,很痛苦。”他放慢语速说道,完全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情绪。
褚恬听了就微微笑了,她高兴于他的坦白,也心痛他有别于常人的情感认知。
“人只有体会过生命的重量,才会懂得呼吸的可贵。”她想了想,才安慰着说。
“是吗?”景熠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死亡他面对的够多的了,为什么这一次他平静的心态会被打破。
面对他的反问,褚恬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就在她努力思考的时候,景熠徐徐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尤其是在夜里,银灰色的深眸里总是闪动着比月色更皎洁冷凝的光华。可是此刻,褚恬面对这双她深深迷恋的眼睛,却流下了眼泪。
景熠不错一瞬的看着她,眼中氤氲起了薄薄的雾气,然后滚动汇聚着化作一条银色的线条,缓慢的从他线条分明的俊颜上划过。
褚恬感觉到心上被重锤砸了一下,疼痛难当。她从没想过强大如天神般的男人竟然也会哭,这滴泪不单单是弱酸性的无色液体,更是他生生被剜下的心头血。
他的痛她全部明白,他的悔她全部了解。他看起来并不无力,更像是在用力拷问自己。
“我让你失望了,抱歉。”景熠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褚恬额角的碎发,苦涩的剖白道。
他悔恨没有抓住最后和景齐峰和解的机会,没能达成她的心愿,或许也是他现在痛苦的原因之一。
褚恬心疼的凑过去吻掉那滴泪水,轻声道,“熠,人生就是这样的。我们都没有后悔的权利和机会,只有放过,放下,再前行。”
她眼神坚定非常,固执的看进了景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注视她在夜色下显得愈加柔美的脸,没有说话。
褚恬看着他似有些震动和不解的样子,柔和的笑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放过曾经的自己,放下怨念痴嗔,再坚定的勇往直前。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把未来的每天一过的更好。”
景熠果然是特别的,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不是源自他的洁癖症,而是源于他如纸般略显苍白的灵魂。她好爱他的这份特别,并不想她个人的意愿成为他的负担。错的过已经无能为力,重要的是还能够拥有的。
景熠注视着褚恬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直到看到他最爱的灿烂笑容时,冰冷了许久的心被暖热了。夜色中的褚恬开始闪闪发光,烫涤了他的心,驱散了疼痛。
“恬儿,让我抱一下。”他张开双臂请求道,眸色逐渐淡然了下来。
褚恬怔了一秒钟,随即欢喜的扑进了景熠的怀里。他的怀抱宽厚又温暖,还有熟悉的柏木混合冷杉的气息。幸福突然袭来,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熠收紧手臂将怀里欢笑的小人越抱越紧,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他感觉到全身轻松。那些让他困惑的,迟疑的,痛苦的东西全部消失了。
他任由大脑运转,不再避讳想起所谓的“伤痛”记忆,又发现即使想起也不感觉痛了。那个隐痛了近30年的伤疤神奇般的消失了,被褚恬特别的柔情完全治愈了。
站在一颗木兰树下的景晗目睹了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她先怔怔的发呆,然后又像猛的从梦中醒过来一般,转身快步往来时的路走。
夜里的花园实在太安静,景熠和褚恬对话她全部听见了。还有那个拥抱,她也看见了。一个强烈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让她心跳的飞快。她很想去见一个人,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再等了。
景晗不知道的是,她急切的背影被这花园里另两个人看了去。景熠和褚恬一直看到她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才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褚恬好奇的问道。刚刚她正陶醉的时候,景熠拍着她的背用眼神朝树荫里示意。她定睛看了好久,才辨认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没发现她来,只听见她叹了几口气。”景熠诚实的答道,又轻碰了一下褚恬的脸,放轻声音说,“跟我去个地方。”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你不累吗?”褚恬有些不满了,她就是来抓人回家休息的,怎知他要去别的地方。
景熠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阴郁着一张脸快步朝大门方向走。这小女人总是质疑他的体力,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今天他是不会让她再走路了。
迈巴赫到达目的地,景熠不顾褚恬的抗议把她抱下了车。
褚恬环着他的脖颈,抱怨道,“我没脚吗?快放我下去。”
景熠垂眸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加快了脚步。夜里山路难行,他可不想她摔伤。
褚恬很快没心思抱怨了,她看着蜿蜒的山路旁出现的大片墓碑,心里也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抬头看着景熠线条完美的下颌,乖觉的沉默了下去。
景熠爬上半山腰,走到一个墓碑前站定,将褚恬放了下来。
褚恬心里猜测的得到了印证,墓碑上刻着景辉的名字,还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贴在那里。
她蹲下身仔细的看着,不觉就笑了。景辉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他长得非常帅气,五官轮廓都和景熠很像。透过照片,她能感觉到他漂亮的眉宇间散发出的沉稳温和气质。
景熠提着裤管也蹲下了身,他执起褚恬的小手揉捏着,神色变得淡然起来。他认真考虑过有关展望未来的问题,来见景辉就是他们一起跨出的第一步。他很想把心爱的妻子介绍给尊敬的大哥,慰藉他的在天之灵。
“大哥,你好,我是褚恬。”褚恬伸手覆上墓碑,又转头看了景熠一眼,含笑说,“你们长的真像。”
景熠微不可见的笑了,这表扬听着让人挺舒服的。他确实和景辉长得很像,如果不是他的瞳仁是灰色的,他们还会更像一些。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是个超级麻烦的人。”褚恬狡黠的转动眼珠,告状的话脱口而出。今天的气氛实在太沉重了,有必要活跃一下。
“哼。”景熠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他的小女人一点也不笨,这句看似抱怨的话其实是在安慰他。
“他呀,又洁癖又凶,动不动就瞪我。你帮我教育教育他,有他这么对老婆的吗?”褚恬更加起劲的说了一通,又回握住景熠的手,笑容重新温和了起来。
“不过啊,我真的好喜欢他。包括这些缺点,全部都很喜欢。大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景熠也保佑景晗。让他们兄妹早日解开心结,我们一家人能快点团圆。”
景熠动容的执起她的手,重重的一吻。他直视着她微笑的小脸,沉声承诺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不允许人生中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事,他不会再犹豫,更不会再错过。景辉和褚恬共同的心愿,他会为竭尽所能为他们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