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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佛浅浅一笑:“李元庆对人心的洞察把握,怕是已登峰造极。他看我,却不看你,明显是不知道你我身份,拿捏不准。但我已年过三十,哪怕与周奎有牵扯,却必不是周奎心肝。否则,周奎也不会把我带出来。而李元庆故意色眯眯看我,这气氛,不就眨眼便活络起来?”
“阿姐,这……”
柳如是一时简直叹为观止。
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元庆只是单单的几个小细节,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门道。
但柳如是此时也无法不佩服李元庆,论心智,论手段,论胆魄,不论是周奎还是骆养性,根本就无法与李元庆相提并论。
柳如是忽然也反应过来,为何,对此事,她的阿姐会这般重视了……
“阿姐,听说,李元庆就要被封为我大明首个武人伯爵了。骆养性这狗一样的男人,对李元庆这般谦卑,想来,必定是有所求啊。可惜~,咱们现在不能进去。”
徐佛一笑:“是儿,不要着急。他们的酒应该不多了。咱们还有很多机会。”
柳如是自是明白徐佛的用意,忙乖巧的点了点头。
此时,里面李元庆正在耐心的听着骆养性的陈述,自是不可能注意到外面徐佛和柳如是这两个‘心机婊’。
骆养性此时已经有些眼泪汪汪,像是个可怜的鼻涕虫一般,低低对李元庆‘哭诉’道:“李帅,小弟也知道,贸然提出这个请求,着实是小弟不懂人事了。可,可小弟也是没有办法了啊。皇上已有意,在年中之前,进一步压缩锦衣卫的预算,可弟兄们都是拖家带口,实在是,实在是……”
李元庆却不动声色,慢斯条理的把玩着手中的金怀表。
眼见气氛微微有些冷场,周奎忙干咳一声笑道:“元庆,骆兄弟此事呢,的确,的确是有些唐突了。这事儿,也怪哥哥考虑不周,没有提前与你打声招呼。不过,元庆,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为皇上分忧,你看……能帮着骆兄弟一把,那便是一把嘛。当然,其中该怎么算,那便怎么算!元庆的好处钱、辛苦钱,是决不能少一分的。”
“是,是。李帅,小弟已经准备好了份子钱。哪怕小弟只占五成,也绝无二话。”
骆养性忙抹了一把眼泪,小心将他身边一个锦盒打开,推到了李元庆面前,皆是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应该是十万两的规模。
李元庆淡淡笑着磕出一颗雪茄。
骆养性忙小心取过了火折子,恭敬替李元庆引燃。
李元庆一笑:“骆兄,你的本金,占五成太少了啊。这样,咱们一人退一步。你五五成,我四五成,其中开销费用都算我李元庆的,骆兄只需出账房,如何?”
骆养性不由大喜。
他费劲了心思手段,找遍了能找的关系,总算是能搭上李元庆的马车了,忙屁颠屁颠给李元庆倒满了一杯酒,又忙给周奎倒满,“李帅,伯爷,小弟敬你们二位一杯。”
…………
一顿酒宴,足足喝到了子时,宾主尽欢。
骆养性这厮的酒品倒还算不错,非常实在,一口一个,绝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倒让李元庆有些刮目相看。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有求与他李元庆的关系。
不过,今日之宴,三人都是‘相敬如宾’,都给足了彼此面子,勉强也算是支撑起了一个新的小团体。但周奎这般‘先斩后奏’,明显是不够地道。
散席时,骆养性已经醉了,周奎也有些不成模样,李元庆亲自扶着他们,安排亲兵送他们上了马车,一路护送他们回府。
但李元庆刚要离去,徐佛却施施然笑道:“李帅好酒量。奴家泡了些解酒茶,李帅可愿尝尝?”
“徐大家相邀,元庆怎敢不从?说起来,今日元庆还未谢过徐大家的美酒佳肴哩。”
李元庆看了徐佛一眼,并未有太多犹豫,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徐佛登时不由大喜。
连骆养性都眼巴巴的求爷爷、告奶奶,要上他李元庆的大船,此时机会好不容易才出现在她眼前,她又怎能不好好把握?
忙笑道:“李帅,请。”
李元庆一笑,大步又走进了院内。
徐佛这茶室也很精致,比之之前喝酒的雅室,虽是笑了些,却是引了一汪活水、顺着竹筒流进流出,更有几分韵味。
徐佛亲自为沏茶,柳如是则是扭着小腰肢,小心帮李元庆摆着甜点。
柳如是此时虽是已经有了几分模样,但明显还是小菜鸡,李元庆扫了几眼,便提不起兴趣,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柳如是虽是一直规避着李元庆的目光,但却一直在暗地里偷偷打量着李元庆,见李元庆扫了她几眼,便不再看她,她的芳心里登时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她虽年幼,可绝不傻啊。
一旦与眼前这个高大男人有了什么牵扯,哪怕最后事情不能成呢,对她的身价,却必定有着极大的提高。
只可惜,流水有意,泥土无情啊。
李元庆此时自是没有心思理会柳如是这小黄毛丫头的心思,他已经开始仔细思量今日的酒宴。
举一而反三。
这一直是李元庆非常推崇的一句格言。
尤其是京师的人际关系,那可没有一人是善茬啊。
自魏公公之后,锦衣卫的没落,已经是必然。
只不过,这个机构的中枢一直很神秘,凡人难以了解。
之前,李元庆虽是有过预测,基本也接近核心,但却并没有切实的底气。
而此时,通过今日与骆养性的交流,包括骆养性这软骨头的模样,李元庆也明了,锦衣卫的落魄,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大明威凛天下、传承两百年的锦衣卫,之所以会落到此时这般田地,最关键的核心,有两点。
第一点,还是出在骆养性本人身上。
或者说,出在锦衣卫传承的人事架构上,尤其是那个特殊~时期。
骆养性是接他的老子的班,爷俩都与魏公公有很深的牵扯,种种原因纠结,崇祯皇帝虽是没有拿下他们父子,但对他们的不信任,那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再加之王承恩这边权力欲望不是太甚,也没有要支持锦衣卫的意思。
而曹化淳虽有些话语权,但又怎敢在这般时候,跳出来、拂逆天子之意?
种种人为原因叠加,骆养性已经是近乎是死局。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大明国库空虚,多半饷银都用于辽事、军事,用到锦衣卫这边的,自然就不可能太多了。
包括骆养性本人对锦衣卫的掌控力度也不够。
如此,上行下效,各自为战,内廷中枢又没有什么有大油水的任务,他们被边缘化,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
但李元庆今日之所以顶着周奎、对骆养性开这个口子,也绝不是冲动,而是经过了仔细的思虑。
锦上添花,又怎如雪中送炭?
骆养性此人虽颓,但却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锦衣卫这身飞鱼服、绣春刀,就是一面最好的招牌。
就算李元庆不能将其掌控,但渗透影响力,之后却必定方便不少。
扯起虎皮做大旗。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还叫问题么?
只不过,此事看似皆大欢喜,但周奎这先斩后奏,却必须得给他点教训啊。
否则,那还得了?
正在漫无边际的想着,李元庆的嘴唇边忽然多了一块甜甜腻腻的糕点,睁开眼睛一看,正见柳如是拿起一块酥糕,小心翼翼的递到了自己嘴边。
李元庆一笑,也没犹豫,笑着将糕点吃进嘴中,笑道:“味道不错。多谢姑娘。”
柳如是俏脸登时红了。
虽是已经被徐佛培养几年,此时却是第一次,到了‘实战战场’,一时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李元庆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柳姑娘今年芳龄?”
“啊?”
柳如是没想到李元庆竟然还记得她的姓氏,芳心中不由又羞又喜,阿姐说的果真没错,李元庆这厮的心里,简直跟明镜儿一般。
忙低低垂下头,蚊子般道:“回,回李帅的话,奴婢,奴婢今年十三岁了。”
李元庆一笑:“姑娘正值青春好年华啊。真是让人羡慕。”
已经在芳心里打破了固有印象,又形成了新的固有印象,柳如是心里非常的紧张,简直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面对李元庆了,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很想跟李元庆说几句话,给李元庆留下更深的印象,却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说出口。
这时,徐佛已经泡好了茶,袅袅端到了李元庆身边,笑道:“李帅请用。”
姜究竟还是老的辣。
柳如是忙让出了‘舞台’,来到一侧侍立,她要好好学学阿姐到底如何如李元庆交流。
李元庆端起茶盏,笑着品了一口,笑道:“有劳徐大家美意了。其实,元庆对茶并不是太在行。”
徐佛却丝毫不以为意,娇笑一声道:“李帅客气了。辽地风霜雪大,李帅统领千军万马,奴婢倒想好好跟李帅学习下松针茶的精妙。”
李元庆不由哈哈大笑:“徐大家这般说,元庆可是要飘飘然了啊。这是去岁的雨前龙井吧?”
徐佛咯咯娇笑:“李帅,这可是奴家砸锅卖铁,才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丝儿。就想在李帅面前讨个巧呢?”
说着,徐佛已经来到了李元庆身侧,让李元庆更舒服的躺下,轻柔的为李元庆揉起头来。
她明显是经过了非常专业的训练,手法极为娴熟,李元庆很快便放松开来,笑道:“徐大家,江南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徐大家为何不在江南享受秀丽风光,反倒要来北地忍受这餐风露宿?”
徐佛笑道:“李帅,罗裘不耐五更寒。江南风光虽好,却非奴家之地啊。奴家与如是孤儿寡母,积蓄又不够深厚,正巧碰到了周国爷的邀请,便索性来京师碰碰运气。”
李元庆一笑:“国爷可是怜悯天下、慧眼如炬的高人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