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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长青逃一般地出了门,车夫放下了一半的心。他转头看向剩下的小厮,只见后者脸色惨白,一头汗,颤着嘴唇道:“……这样不行……冯家要派人查的!”他哀求道:“又不是咱们杀的人,好好儿说说,想必官府会信的……”
“就算你能打发得了官府,怎么打发侯府?”车夫焦躁地一瞪眼,“咱们只要跟官爷们一开口,不消一刻钟就能传进侯府耳朵里去。到时我看你有几条命来赔他们家小姐?”
“可、可我一点都不知道啊!”小厮简直快哭了出来。
车夫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不知道,侯府就放过你了?侯府不是你爹,不会那么体贴你的!你若是不想死,就赶快来帮忙!”说着手忙脚乱扯下了床罩,往地上冯立的尸身上一盖——小厮一抹眼泪,也走了上来……
屋外,长青听见二人终于不再说话,开始动手收拾了,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冷汗。——自己还没有怎么费唇舌,事情就朝着姑娘计划的方向走了,对于长青来说无异于卸下了一个重担。
他站起身,匆匆跑向后院——还有一个最棘手的,没有处理呢。
此刻的世界对于顾七来说一片黑暗。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嘴里塞了一团帕子,手脚都被绑上了——胳膊被反绑了不知多久,难捱的酸痛伴着沉沉的麻木感,叫她哭了几回了;嘴里不断有涎水流出来,浸湿了帕子,两腮疼得好像挨了打。
她不知自己在哪里,也不知在谁的手上——不过令顾七庆幸的是,没有人侵犯过她。
有一次,一个人过来撕扯她的衣服。外衣被撕开了,亵衣被扯坏了,就在顾七发疯似的挣扎时,那人却停下了手。很快,有人把她扔到了一个地方——过了一会儿,身下地板一晃一晃地开始动了——自己竟然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了没有多久,又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一个人下了车,就再没了声息。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四周依旧安安静静的,好像那人把她扔在这不管了——
顾七像条虫子似的一拱一拱,终于费力够着了车壁,她顾不得车壁粗糙生硬,不断用头蹭着——终于把眼睛上的黑布给蹭歪了一点点,勉强露出了一只眼。
的确是一辆马车——透过帘子望去,车夫的位子上空空的,没有人影投出来。绑自己的人果然走了!顾七趴伏在车上,茫然无措之下,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阵人声近了。顾七警觉地抬起头,侧耳听着。
“咦——好气派的大马车!怎么也没个人看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笑道。
“估计是瞧这周围没人,上哪儿撒尿去了!……啧啧,这马车恐怕值二十两银子罢?”又一个男人道。
“净放屁,这条道儿上常年不来一个人,在哪儿撒尿都行,还用得着跑得看不见了?要我看,说不定老天爷给咱哥仨的横财……”
“哎,你们瞧,上头还挂着个字呢……你们哪个认识写的是啥?”第三个声音道。
头先两人都哄笑一声,直道不认识。他们声音里含着顾七从未听过的贫穷、粗野和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但是不等她有任何反应,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了。光照进车厢,三人顿时愣住了。
顾七衣衫破碎,大片的雪白肌肤露在了阳光下。
“这儿还有个小娘儿!”当先一人大叫起来。
感觉到三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怀着恐惧看了一眼三人——粗布短打,歪着领子,坦露着胸膛。一个人头上还插着一朵花儿——显得那么不伦不类、流里流气。
插着花儿的那人,一把扯下了顾七的蒙布,又掏出了她嘴里的帕子,看了她一眼,啧啧惊叹道:“哎唷——你们看,这小娘儿生得多好!这大腿,比兰姑还白!”
对于他们来说,顾七雪白的皮肤、樱红的嘴唇……都显得那么水灵灵,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兰姑儿跟她可没法儿比……”另一人调笑道,“不会是城里大官养的小嫩ji罢?”
“管她是什么!为啥连人带车给扔这儿来了?”一个男子伸手捏了一把顾七的脸,目光却在她胸口上转了转,随即有些失望:“年岁太小了,没劲儿。哎,你是不是得罪了养你的大官儿哇?”
顾七在他们目光来回梭巡之下,早抖成了一团,话都忘了说了。此时听他一问——或许是听见那人嫌她“没劲儿”,心里松了口气——想起求救来了,忙急急道:“我是顾家的小姐,本来在望月山谷安平侯府宅子里,但是被贼人抓了来……你们送我回去,定给你们厚厚的赏赐!”
满指望抬出侯府的名头,能震一震这些乡野无赖,不想其中一个脸上生了痦子的听了,却勃然大怒道:“呸!老子自由自在,好汉一条,几时成了官家的狗,要你们的赏赐来?那叫谢礼——”
顾七一惊,赶忙要说话,却被头上插花的拦住了。那人笑道:“大哥还是这么火爆脾气。一个小娘皮,你听她扯那些作甚?哎,我问你,瞧你这副模样,身上没有一块好布,恐怕已经尝过味了罢?”
说罢,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只手顺着她的腿摸了上去。原来这几人压根就不知道侯府是个什么。
顾七如同被蛇爬身一样,头发根都乍起来了,僵硬了一息,拼命地挣扎哭喊道:“我没骗人!你们不要碰我,我是顾家的七小姐!安平侯府是我的舅奶家!”
那人喘着粗气,一把搂过了顾七,笑道:“跟哥儿几个快活过了,管你什么天家小姐,也不肯回去了……”说着就在她颈间使劲又亲又吸。
方才说她“没劲”的那人皱皱眉头,道:“她连胸都是平的,你们玩起来有什么意思?算了罢。”
脸上生痦子的此刻也不恼了,一眨不眨地看着顾七,道:“你若不玩就出去,给我们留点地方……”顾七闻言顿时扑腾得更加厉害,口中直喊:“救命、救救我——”生痦子的凑过头去,狠狠在她嘴儿上亲了一个,又合力把顾七按倒了。
第三人摇摇头,掀帘子出了车厢,走到远一点儿的地方站着去了。远远地仍只听见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哭喊声,让他觉得浑身难受,又走远了些。
车内那头上插花儿的抹了一把嘴上口涎,道:“咱们找点什么把她嘴堵上,省得招了人来!”
生痦子的想了想,忽然摸了一把顾七笑道:“算你走运,我今儿个穿了一条里裤。”
顾七听了,恨不得一头撞死,死命挣扎扭动,可她虽然手脚已经解绑了,又哪里敌得过两个壮年男人?鼻间一股腥臊异味传来,嘴里已经被堵上了东西。
顾老爷是在当天上午接到消息的。在消化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他马上从府里叫了一驾马车,直奔望月山谷而去。
坐在马车上,顾老爷紧皱着眉头,闭着眼。各种各样的想法、思绪拼命地往脑海里挤,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件沉甸甸的事——家声。这两个字压在心上,一时间,他忽然想起了顾七小时候,自己高高抱起她时,她脸蛋上漾起的酒涡。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要紧的是怎么才能把事情遮过去……顾老爷沉沉地睁开眼,撩起了帘子。马车行驶在黄土乡道上,马上就要到了。
忽然外面的景物慢了下来,车子明显地放缓了。顾老爷探头一看,原来是前方乡道一旁停了一辆大马车,看样子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家所用。车夫为了不磕着碰着,这才把马拉慢了。
顾老爷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只见那车子一角挑了一个“冯”字。车夫的位子上空空荡荡——正当他觉得古怪的时候,忽然发现车身正有规律地摇晃着,擦身而过时一道“唔、唔”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也是久经风月之人,听了这声音立刻明白了,低声骂道:“什么败坏人,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不像话!不知道是哪个冯家的人,若叫我查出来了,定要好好参上一笔!咱们快点走!”
车夫得了令,忙驾马扬鞭,急急地从冯家马车旁过去了,扬起一溜黄尘。
里头正在受苦的顾七,哪里想得到自己刚刚与父亲擦身而过?
马车摇晃着,粗喘着气,似乎没有尽头似的。
过了一会儿,忽然从乡道那头,又漫起了烟雾似的黄土——一辆马车急速而来,逐渐驶近了,居然正是去而复返的顾府马车。
顾老爷令车夫勒住了马,探头一瞧——那辆大车仍停在路边,没有车夫。这一回他看得仔细了,发现马车另一边的乡野上,还站着一个粗布衣衫、眼神躲闪的男人。顾老爷满腹疑窦,打量着那人,一颗心逐渐提了起来。——这个乡野无赖模样的人,似乎正在等那车里的人出来似的……
发现一个气派十足的官爷正盯着自己瞧,那人马上慌了,朝冯家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喊了句什么,接着转身就跑。顾老爷心里咯噔一下,忙叫身边的顾庆、车夫去追,自己匆忙下车,一边怒喝着“什么人”,一边冲到冯家马车前,使劲一掀帘子——
猛地有人来,里头那两人吓得慌不择路,提上裤子一头冲出来,撞倒了顾老爷,就往外跑。
就在二人撞倒他的一瞬间,顾老爷正好与车内浑身赤裸的顾七四目相对。他只觉目眦欲裂,几乎要昏过去——帘子掉了下来,遮住了顾七一声哀号“父亲!”——顾老爷醒过神,转头叫骂道:“杀了这两人!杀了他们!”
车夫还兀自愣着,顾庆已经明白了,抽出腰间短刀扑上来,扑哧一声结果了一个,又追着另一个而去。
顾老爷只觉浑身发抖,解下外衣扔了进去。他两脚发软,强撑着车沿站着,这时帘子一掀,顾七裹着衣服出来了。她光着两只脚站在黄土地上,满脸是泪——刚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父亲,情绪激荡之下,就晕了过去。
身后车夫已是傻了——他万万没想到竟撞上了这样的事。顾老爷抱起顾七,阴沉沉地盯了他一眼,低声道:“倘若我在外边听见一星半点今日之事,你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车夫抖了一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
顾庆杀了一个,又追上了另一个砍了几刀,却叫那在外等候的人跑了。此刻他回来看见顾老爷臂弯里的顾七,赶忙低下头,一副什么也不想看见的样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