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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震荡。
巨大鸣响接连炸起,支撑着魂域的数千座阵法不断爆开,激起四处灵气动荡,粉尘弥漫成一片。高塔剧烈摇晃着,眼看已坍毁在即。
必须要离开了。
秦悦风往韩秉坤的方向望去一眼,又很快移开。
“……他怎么样了?”他低声问。
“快醒了。有我照看这里,你不用担心。”韩秉坤略一颔首,道:“你带她先走吧,我会与他说的。”
秦悦风一顿,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倾身抱起女子的身体,逃避般地匆匆出去。她是秦渔也好,织女也好,都无所谓;那些灵魂都烟云散了,他总不能任由这具身体放在这里被废墟掩埋。
碎石不断落下。秦悦风艰难地沿阴暗石阶向下走,一路尽可能躲避,实在不行就俯下身子来挡。就这样走着。
某一时刻,秦悦风忽然浑身一僵,缓缓停下了脚步。
虽然极轻微——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怀中之人动了一动。视线缓缓下移,果然,秦悦风看见了一双清澈中微带茫然的眼眸,以及女子因被他抱在怀里略略羞红的脸颊。
“你、你是谁?”她小声问,旋即迅速用手掩住嘴巴,眼睛瞪得更大,应是因发出了自己完全陌生的声线而被吓住了。
秦悦风牵动嘴角,似是笑了笑,微嘲道:“又换人了么?”
许是刚入住这个身体的缘故,女子没有听清,“……什么?”
秦悦风摇头,道:“无事。你又是谁?”
女子犹豫片刻,道:“我叫秦小荷。”
秦悦风很快在织女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是那个平凡中又有些特殊的女孩,虽然很年轻,但却能在魂域中自己醒来。
他把她放下,交待道:“这里是秦门在中洲东海设下的地宫,你应该听说过。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下走,激活传送阵就能出去。”
秦小荷还怔怔地没有弄清情况,只下意识地点着头,却见这年轻男子说完话竟转身就走,完全没给她继续问的机会。她连忙道:“喂……你要去哪儿?”
秦悦风没有回头,道:“我走另一条路。”
他的语气太过冷淡,秦小荷便不由心里畏缩,虽然不想独自面对这陌生情境,但也不好硬着头皮跟过去。而她只犹豫了片刻,那人便已快速消失在了她视线尽头,秦小荷只能放弃,自己依照他指的方向继续往下走。
“真是个怪人!”
秦小荷有些委屈。明明刚醒过来那时他还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怎么才两句话间就横眉冷对的?还连路都不能走同一条了?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中渐渐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了几分明白。
难道这身体的原主人对他很重要,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代替,所以他才会生气?如果是这样,他不想再看到她,倒真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在许多胡乱猜想之中,秦小荷一个人默默走着,努力适应着陌生的身体和修为。
……
绕过秦小荷的视线不久,秦悦风忽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失力摔倒在石阶。
他在地上伏了许久,勉强支撑着翻过身,抬手抿去唇角血迹,缓缓靠墙壁坐着喘息。灰石依旧簌簌落着,有一两块砸中额角,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理。
有那么一瞬间,秦悦风甚至想过就这样埋了算了。但最终他还是自嘲一笑,咬着牙踉跄站起,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
高塔中有两条旋转对称的甬道,只在寥寥几层有交连,大部分路程两不相见。他现在在走另一条。
之前与织女一起登上来时,他们先后经过了花月与季牧所在的石窟,那么此刻在这一边看到另一个熟人,也算不得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鬼面。
更准确地说,是鬼面的尸体。
秦悦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扶着墙壁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然后静静走了过去。
面具揭开,下面是一个枯槁丑陋的男人的脸,毫无出奇之处,也并不令人见之生畏。秦悦风漠然移开目光,转而望向手中面具。
刻纹诡异复杂,使漆黑表面更加显透出一种狰狞感。即使主人已经失去生命,面具通体仍在隐秘的深处流淌着幽光,如同活物。
他就这般注视面具了许久,然后收入纳戒,起身离开。
……
……
花月上半身衣裳敞开着,虚弱地仰躺在地上,几缕青丝搭落在肩头。她微咬着唇把脸别在一边,苍白的面颊泛起隐约嫣红。
乔吉在外面候着;季牧一人留在这里帮她包扎伤口。
花月初醒来时意识到自己的状况,虽立刻运转功法先止了血、以真力暂时压制伤势,但苦于纳戒中未存合适的丹药,她勉强走出几步便再次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季牧便已经在她身边了。
“你怎总这么麻烦,”季牧紧皱着眉头,冷冷道:“原以为你在魂域受伤最轻,兴许能帮上忙了,结果还是在外面被弄成这样。”
花月静静听着,并不出声辩解。或许是服用过疗伤丹药的缘故,此时她听着季牧满是不耐烦的声音,心中反而渐渐觉得踏实。
她也跟在季牧身边很多年了,其间经历过多得数不清的事。除了最初虚情假意的阶段,季牧一直对她很不好,动辄打骂。但另一个她不愿意忽略的事实却是——无论是在怎样的境地,季牧从未有一次抛弃过她。就如之前在魂域季牧明明受伤最重,又被陆启明针对,离开时却愿意舍了当先逃离的机会、返身回来救她。又如现在。
如是旁人,季牧是不会这样去做的。
但略显讽刺的是,季牧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很多时候花月几乎就要与他挑明,但临到尽头却又不敢,生怕一旦说开问了,季牧待她与旁人唯一的这点不同就会立刻消散。
“就这样吧。自己把衣服穿好。”
花月心绪纷乱间,季牧已做完了包扎。他皱眉道:“还是处理得晚了。等到外面去得找个专门的医师瞧瞧……不过这次中洲动静很大,倒不必担心没有医家过来。”他虽对医术也懂得几分,甚至对于某些比较偏门的方向称得上精通,但却不很擅长救人治伤,这次对花月的处理连他自己也不能满意。
花月浅浅一笑,柔声道:“好。”
季牧点头,道:“那就走吧。先离开。”
花月拉着他的手借力起身,犹豫片刻轻声开口,说的话却被骤然炸出的巨响彻底掩去——
就在二人近在咫尺的位置,原先印刻在地面的阵法轰然爆开,窄小的石窟内霎时烟尘四起,碎石阵阵而落。
花月初时被这异变惊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其并无真正威胁,抚了抚胸口放下心来。她回头正要与季牧说话,却骇然见他脸色竟已惨白一片,身形颤抖着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花月大惊,连忙伸手去扶他。
然而就是这样般微小的触碰,竟至于令季牧脸上显露出难以压抑的痛苦之色。花月顿时僵在原处不敢乱动,“乔吉……乔吉,你快过来!”
不必她说乔吉已抢身进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季牧帮他躺下,仿佛是对待至为精致易碎的琉璃。
季牧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而一张口却蓦然喷出暗红血液来。
花月匆匆帮他擦拭,俯身听他艰难道:“立刻走……不能再留在这里!”
“不可!”乔吉却慌忙摇头,道:“公子现在万万不可轻易移动。”
季牧挣出一只手拉住花月,微微用力,却仍是没有办法再说出话来。他眸光晃了晃,终是不甘心地渐渐黯淡,闭目叹了口气。
爆炸声持续着,石块四溅,整座高塔都开始了剧烈摇撼。天上地下混乱一团,仿佛永远都不能休止。
花月竭力压抑住心底的某种不祥,强打起精神与乔吉一起为季牧压制伤势,渐渐忘了周身的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