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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祖父家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徐心然就等到了预期之中的邀请。一个壮实精干的家丁来到福盛祥制衣坊,恭恭敬敬地对她说:“徐大小姐,我家老太爷请你过府上一叙。”
徐心然昨天在宋府看见,宋家的家丁全都穿着这种深豆沙色的衣裤,戴着同色的头巾,知道他正是宋家的仆人,可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请问你家老太爷是……”
“我家老太爷姓宋。”家丁只好回答道。
徐心然这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宋老太爷。请这位大哥稍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加了一件斗篷随着宋家的家丁出来,竟然看见,外祖父居然连马车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家丁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徐大小姐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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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来到宋府,与昨天大不相同,宋老太爷早早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候了,而他的手边,放着昨天徐心然送他的那罐茶叶。
“来啦?”宋老太爷微笑地看着徐心然走进了前厅。
徐心然一边解下斗篷交给宋家的丫鬟,一边说:“外祖父,您已经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疑问。”宋老太爷吩咐人上了茶之后,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这才正色道,“心然,你昨天送我的茶叶,是从何处得来的?”
徐心然说:“哦,是去年我爹去苏杭进货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商人送给他的。当时那个商人病在客栈里,我爹出于同情,照顾了他几天。”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茶吗?”
徐心然谦逊地一笑:“心然对茶不懂,只是我爹听那个商人说,那是一种他们家乡所产的白茶,与绿茶很是相似,却实际上不是绿茶,只是在清明前萌发的嫩芽为白色,在谷雨前,色泽渐淡,呈玉白色。雨后至夏至前,逐渐转为白绿相间的花叶,至夏,芽叶就全都转为绿色了。所以啊,这种白茶的采摘时间很短,通常只有一个月左右,所以十分珍贵呢。”
“那个商人的家乡,是在浙江的……”
“是在浙江的安吉。”徐心然不紧不慢地说,“北天目山安吉大溪山。”
“哦……”当下,宋老太爷心中有了计较,又问道,“昨天你来,说是要借银子开一家织染坊。可是我昨夜思来想去,却有些难办啊。”
徐心然转了转眼珠,说:“外祖父有何难处?不会是担心我还不上银子吧?”
“如今,这宋氏茶庄,我已经不管事了,都是你的三个舅舅在折腾,我年纪大了,只管颐养天年,这生意上的事情,我已是久不过问。这忽然要拿出来一大笔银子借给你,我担心,家里人多,各有各的心思,会对福盛祥产生误会。”
“那么外祖父的意思是……”徐心然暗暗观察着外祖父的表情,心想这老头儿挺精啊,八成儿是想在自己的织染坊入股,将来分红,得到就不只是那一点点利息了,却偏偏不直说,先要找出一大堆不相干的理由来做铺垫。
“可你是我的外孙女儿,就算我不看别的,也要看我女儿的面子。”宋老太爷叹道,“你的母亲,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临走的时候,她一定希望她唯一的孩子能够过得平安顺遂。所以,如今你遇到了难处,别的忙,我也帮不上,可这么多年,我倒也攒下了几两银子,可以帮你度过难关。只是,为了不叫你的舅舅舅母们说闲话,说我拿了体己不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只晓得拿去贴补二十年都没有来往的外孙女儿,所以,我可以给你你所需要的全部数额的银子,可不是借给你,而是入股。只有入股,才能堵住他们的口,毕竟,我是个商人,商人拿银子入股,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徐心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郑重地对外祖父拜了三拜:“外祖父雪中送炭,心然感激不尽。请外祖父放心,您入股的这笔银子,心然一定会用在刀刃儿上,等赚了银子,一定给外祖父最丰厚的红利。”
宋老太爷呵呵大笑:“快坐下快坐下,不要动不动就说得这么吓人。其实呢,这做生意,顶要紧的,是能沉得住气,不因一时的顺利得意忘形,也不因一时的困境而妄自菲薄,只要稳扎稳打,瞅准时机,不要抱着一夜暴富的想法,就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心然多谢外祖父教诲”徐心然再次郑重行礼,十分谦虚地表示了对外祖父肯传授她生意心得的感谢。
“三日之后,你来我这里拿银票。”宋老太爷示意徐心然坐下,“等到你的织染坊开张的那一天,我去道贺,你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去了会给你添麻烦吧?”
“哪里哪里。”徐心然一听此话喜出望外,“我还担心,请不到您老人家呢。您若是肯去赏光,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徐心然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以宋家和宋老太爷在京城商界的地位和影响,若是他肯在福盛祥织染坊开张的那一天出现,就算只是露个面儿,一句话都不说,那也足够让绸布业的同行们惊奇并恐慌了。尤其是傅金山,徐心然真的很想知道,若是他知道在福盛祥织染坊开张的那天出现了这样一幕,会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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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是我外祖父投入福盛祥织染坊的股金。”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徐心然拿到银票之后,回来对父亲说。
徐掌柜自嘲地叹道:“福盛祥,终究还是离不开宋家的股金啊。当初,你外祖父从绸布庄抽走的股金,是六百两。”
“爹,您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一千两银子,咱们也不是白拿的,而是用一个前景无限的商机换来的。再说了,都二十年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呢?我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她的夫家和娘家能冰释前嫌吧。”
徐掌柜说:“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只盼着,你的织染坊能顺顺当当开起来,并且一直开下去。不过,你说那傅金山会不会也开一个织染坊又和咱们做对啊?”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徐心然轻声嗤道,“这一次,有我外祖父坐镇呢,他若是再开个织染坊与咱们接着唱对台戏,那就是与宋家过不去。”
“但愿如此……”徐掌柜由衷地叹道,因为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自从妻子宋氏难产而亡故的那一刻起,厄运就紧紧跟随着徐家、跟随着福盛祥,直到大女儿十七岁那年,一切才有了转机。可好景不长,二女儿和二女婿,紧接着就开始打压福盛祥。不过好在大女儿心思敏捷脑筋活络,想得到去外祖家寻求帮助,这样一来,不仅使再一次陷入困境的福盛祥又有了新的生机,而且,徐、宋两家二十年的恩怨是非,也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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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瑛,我今天听几个朋友说了一件事儿。”这一天,傅金山与朋友喝酒回来,带着微微的醉意,对徐慧瑛说。本来,他舍不得离开成婚还不到一年的小娇妻,除了去铺子里与作坊打理生意,剩下的时间,恨不能时时刻刻黏着小娇妻。可今天,几个生意上的好友再三邀请,还笑话他一把年纪了还被妻子绊住手脚连门都不敢出,他不好意思,才跟他们去喝酒。
“什么事儿呀?”徐慧瑛一边帮他把斗篷解下来,一边问道。
“你的长姐,徐家的大小姐徐心然,要开织染坊了。听说她已经购进了大批的幼蚕,不日就要开张了。”
“什么?”徐慧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徐心然,也太能折腾了吧,眼看着制衣坊赚不到什么银子,就改弦更张开织染坊了?“不日就要开张!这怎么可能啊?徐家的那点儿家底儿,我是知道的,虽然这几年来也赚了不少,可家中花销用去了很多,还债用掉了一些,剩下的,根本不足以开起来一家织染坊啊!你的那些朋友有没有说,她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徐慧瑛知道,徐心然若是想开织染坊,那一定还得去借钱。除非,她舍得将制衣坊散了。可以她对徐心然的了解,那件倾注了徐心然大量心血、证明徐心然做生意才能的制衣坊,是一定不会被解散的。而制衣坊不解散,父亲徐掌柜肯定也不同意解散绸布庄,因为那是徐家的祖业。那么,徐心然哪里来那么多银子又开织染坊呢?
“这个,倒还真没人知道。”当时在酒桌儿上,傅金山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可他的那几个朋友全都答不上来。
这一次,宋老太爷投资一千两白银入股福盛祥织染坊,除了他本人和徐心然以外,就只有宋林泉知道了。而宋老太爷早就严肃地警告了大儿子,这件事情,在徐心然的织染坊正式开张以前,不许他说出去半个字,就连老婆孩子都不能告诉。宋林泉虽然不解,可还是遵照父亲的叮嘱,守口如瓶。因此,并没有人知道,徐心然这一次竟然是得到了外祖家的帮助。
徐慧瑛抱着傅金山的斗篷,跌坐在椅子上,又酸又恨地自言自语道:“徐心然,你真的好本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