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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福盛祥店里和门口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实,从杨天龙带着一伙小厮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横着膀子踏进福盛祥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有很多人开始兴奋了。毕竟,这样的热闹,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而之前杨天龙因为徐家出尔反尔与福盛祥结下的怨恨很多人也有所耳闻,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福盛祥,店铺里面站不下就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还不时地互相打听:“里边儿怎么样了?”这热闹的景象,福盛祥倒是近一年都没遇到过了。
杨天龙也发现了看热闹的人群,顿时觉得有些恼怒,给小厮们使了个眼色。小厮们立刻会意,一个个露出凶狠的样子吼道:“有什么好看的,啊?都滚开!”
徐心然却不乐意了:“龙大爷,这些人都是我们福盛祥的顾客,您若是把我们的顾客都吓跑了,那我们福盛祥就更没生意做了。若是福盛祥没有生意可做,年底怎么还您的那笔银子呢?龙大爷,就算是为了尽快收回您的银子,您也不能这么做啊。”
徐心然这番话是带着嗔怪的语气、笑嘻嘻地说的,弄得杨天龙有火发不出来。他只得讪讪地笑道:“徐大小姐真是说笑了,我的人怎么敢吓跑你的顾客?只是我的小厮们脸皮薄,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儿盯着量衣裳,还真是不习惯。”
徐心然依旧笑吟吟的:“龙大爷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岂会被区区几位顾客吓到。”又转过脸去,对看热闹的人们大声道,“行了行了,不过就是人家量个衣裳而已,又没什么可看的,就别总盯着人家了,虽然都不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可被人盯得紧了,也难免紧张。诸位想选什么料子,都进来看看吧,今儿龙大爷照顾福盛祥的生意,这样的好兆头可真是难得,我替我爹做主,凡是今天在福盛祥买料子做衣裳的,一律八折!若是在我们店里做衣裳,还有礼品赠送!”
一听打八折,一些看热闹的人慢慢走到了柜台前面,真的开始挑选料子,其实大部分人知道福盛祥没什么好货物,可一方面贪便宜,一方面不好意思,毕竟明明是来看笑话的,可人家徐家大小姐一点儿也不计较,愣是将他们说成是顾客,所以,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且又看徐心然一个瘦弱单薄的女孩儿家独自一人支撑生意,还被人上门挑衅,着实也不容易,更难得的是人家还不急不恼,落落大方,只这一份隐忍,就叫人佩服。因此,这些围过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挑了一块料子,也有七八个人真的打算在这里做衣裳,不过更多人则是发现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就无趣地散开了。
一时间,福盛祥的伙计们竟然都不适应这样的忙碌了,清闲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每天来到店里无所事事,勤快一点的,还扫扫地擦擦桌子,将货物整理一下,懒一点的,干脆一来就打瞌睡,要么就闲聊,或者发呆,可不管怎样,就是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忙得不可开交的情况。
这时候,伙计已经将倪大娘给请来了。倪大娘的眼疾已经痊愈,而随着眼睛明亮起来,似乎腿脚也利索了不少,不再是那天徐心然在小巷中见到的那个身体有些佝偻的老妇人,而是精神了不少。今天的倪大娘,发髻梳得纹丝不乱,一身蓝布裤褂,外罩一件黑色坎肩,脚蹬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黑布鞋,整个人显得沉稳大气、精明能干。一些认识她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心说这倪郑氏活像是年轻了十岁啊,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活像是当年她在严记绣坊最风光的时候。
倪大娘原来在京城最大的严记绣坊做事,是严记绣坊一千多名绣娘的首领,别说这一千多名绣娘都要听她的,就连严记绣坊的伙计,甚至就连严掌柜本人,对倪大娘也是很尊敬的,因为,只有倪大娘顺心顺意,严记出产的绣品才会遥遥领先于其他绣坊,而严记也会因此而财源滚滚。可是有一次,一向身体健壮的倪大娘忽然得了伤风,本不是特别严重,只需静养两天,吃些药就会好。可那十几天,是严记绣坊有史以来最繁忙的一段时间,严掌柜接了一批急活儿,时间给的很短,质量要求很高,而且那买家是冲着倪郑氏的名号来的,事先就给严掌柜讲明了,这批绣品一定要倪大娘亲自把关,否则,恕他不能履约。也就是说,这批绣品如果不是在倪大娘的亲自监督下做出来的,那么人家就不要东西,不付银子。当然,这买家财大气粗,若是绣品全部合格,那么他给的价钱也是很高的。
倪大娘想休息两天,严掌柜不许,劝说她坚持一下,等这批绣品全部完成后,让她好好休息,工钱照付。倪大娘只得拖着病体继续支撑。可没想到这伤风愈来愈重,她勉强捱过了三天,却觉得头重脚轻,终于晕倒了。
严掌柜十分紧张,急忙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有些麻烦,因为起初只是简单的伤风,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别的症候,所以,需要静养一个月,每天以药石和烧艾的法子诊治方可痊愈。严掌柜当时一听都快傻眼儿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倪大娘病倒了,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严掌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倪大娘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了,一见风就流泪不止,而且很多时候,眼前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让她心内焦急万分。要知道,她在严记绣坊的工钱可不少呢,而且逢年过节,严掌柜还有红包给她,靠着这些收入,她不仅能让家里过上温饱的生活,而且还能供小孙儿倪志威念私塾、购买书籍和笔墨纸砚。倪大娘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这个小孙儿,她盼望着,阿威能读书入仕。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她的病倒而改变了。严掌柜开绣坊是要赚银子的,不是准备做善事,所以,一听大夫说她这病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银子来诊治,而且又得知她的眼睛已经不行了,就毫不犹豫地将她踢了出去,还扣了她三个月的工钱,理由是这批很要紧的绣品她没能亲自监督完成,给严记绣坊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为了给倪大娘治愈伤风以及伤风所带来并发症,家里的一点积蓄全都花光了,因为有的药物比较名贵,而且需要每天坚持服用,连续了两个多月才好。但是,就在这些病症治好之后,倪大娘的视力愈来愈模糊了,又请了一位擅长治疗眼疾的大夫,大夫说不难治,只是要长期服药,然后开了方子就走了。
阿威拿着药方去了药铺,询问了一下,如果照这个药方,连续吃上一年会花多少钱,结果得到的数目并不惊人,只是,如今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哥哥嫂子和姐姐姐夫都很多年不和他们祖孙俩来往了,肯定连一个铜板都借不到,那么,只能由他来挑起家里的大梁了。
于是阿威不再去私塾念书,而是来到了福盛祥做伙计,可是他才入行,收入是福盛祥最低的,平日家里的柴米油盐就用去了不少,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祖母治疗眼疾。而且家里比较值钱的东西,为了祖母上一次的治疗就全都变卖了,因此,倪大娘那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的眼疾才会久病不愈。
不过,如今的倪大娘已经完全摆脱了病痛,而且她又不是老迈不堪,今年才五十四、五岁,再加上原本身体底子不错,这几个月来徐心然又给她送了很多清心明目的补品,所以,尽管生了一年的病,可痊愈之后,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焕发。
看见倪大娘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来,方才那些已经散开的人又慢慢围拢过来,在倪大娘背后指指点点。
“这就是徐家从严记绣坊挖过来的那个绣娘啊!”
“那不算是挖墙脚,是严掌柜的先把她踢出去的,都过了一年了,人家福盛祥才又聘了来的。”
“是啊,这怨不着福盛祥,是严掌柜知道倪郑氏眼睛不行了之后就不要她了,还扣了人家三个月工钱呢。”
“要说那严掌柜可真不像话,好歹倪郑氏也是他们严记绣坊的老人儿了,给他们严家挣了不少银子呢,可人家一生病,说撵走就撵走了,一点儿人味都没有,还不如人家福盛祥仗义。”
“不是说她眼睛不行了吗?去年秋天我看见她的时候,她都快成一个干瘪小老太婆了,因为眼睛看不清楚,走路都拄个拐杖呢。怎么这才几个月功夫啊,就和以前一样了?”
“福盛祥养着她呢,花了不少银子,能不好起来吗?不过这福盛祥也的确押对了宝,看看倪郑氏这身板儿,这架势,简直和以前在严记绣坊做绣娘头儿的时候一样精神啊,不,比那时候还要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