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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在年二十九完成了所有拍摄工作,林鸳拖着行李箱下了地铁,戴了顶粉色的毛绒棒球帽,披散着蓬松的卷发,连墨镜都没戴。
在熙熙攘攘的返乡客流中,谁也没了追星的热情,家成了所有旅人统一的目的地。
众人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行囊如同蜗牛的背壳交错,似乎谁也没留心背着大包,挎着行李袋,一手抱着奶娃娃的年轻女人站在手扶梯前对着婴儿推车束手无策。
孩子在哭,年轻妈妈单手抱着他,另一手肘拐着行李袋吃力地拍着小娃娃的背,尴尬无措。
林鸳登时想起多少年前,站在巷口的她怀抱着还不会独立抬头的小鱼。
娃娃哭,小狗叫,一条巷子被两个小魔星搅得令人头皮发麻。她手足无措地托着小鱼的后脑勺,口里无意识地“噢噢噢”安抚,可饿极了的奶娃娃只知道脑袋晃来晃去边哭边找吃的……
“我帮你。”林鸳走近前去,笑着同那年轻妈妈打声招呼,单手提着她的手推车乘上扶梯,又回过身,朝被她吸引了注意的小宝宝抛了个媚眼。
小孩子或许天生喜欢年轻女人,尤其是穿着鲜艳的漂亮阿姨,被小肥脸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睛顿时专注地盯着林鸳,小手脚脚也不再踢腾,乖乖地坐在妈妈胳膊上看美人。
离了扶梯,年轻妈妈才把宝宝放回婴儿车里,席上安全带,再抬头想和美人道谢的时候,那个娉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林鸳拖着行李箱排了漫长的安检队,除了安检员小哥对照着证件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一下之外,再没有人发现居然有“十八线以上”的艺人混迹在普通旅客当中,她几乎又想在微博上发一条得意洋洋的dog脸,表达一下小雀跃。
可今天林鸳不敢,自从小号被扒皮,大号被围观,她就不敢随意暴露行踪了。
坐在候机室的落地大玻璃前,林鸳拇指翻飞快速地编辑着短信“周老师,我在候机,前序航班有点延误,到点了就让小鱼先睡,不要等我”猛地有人在身后轻轻说了句“你好”,吓得她手指一滑就按了发送。
对方显然也发现自己惊吓了林鸳,捂着嘴踌躇着不敢靠近。那是个十□□岁的圆脸姑娘,推着贴着五花八门贴纸的黑色大行李箱,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她怯生生地看着林鸳,仿佛如果美人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意思,她就立马弃箱而逃似的。
林鸳眨眨眼,左右看了眼,左手边的大叔在忙着打电话,对面的几人抱着手机看视频、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林鸳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地问。
姑娘见她眉间并无不快,顿时眉开眼笑,两只深深的酒窝嵌在小肉脸上,指着林鸳右手边的座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鸳微笑点头,见那小圆脸将身后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捏着卡通壳子的手机,小小声地问:“林鸳姐姐,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欸?
林鸳凤眼一眯,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圆脸也跟着食指挡着嘴,希冀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林鸳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两人肩挨肩坐着,姑娘伸长了手臂,自拍镜头还是不够远。
“我来吧。”林鸳轻声说,取了姑娘的手机,自己朝前面挪了挪,近大远小,顿时两张胖瘦差距极大的脸蛋看起来竟不那么悬殊了,连拍了两张,她才归还了手机,“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孩将手机双手握在胸口,努力地压低兴奋的声音,“林鸳姐,我真的超级喜欢你……刚刚出地铁我就看见你了,可是不敢来打招呼。”
“为什么不敢?”粉色唇膏滋润的唇线条温柔,穿着白色长羽绒衣的她看起来柔和许多。
是啊,为什么不敢?陈菲看着面前如沐春风的偶像--这明明就是个美丽的邻家姐姐,狗仔去死,喷子滚出!她就知道相由心生,长得这么美……才不会是恶人呢。
说来也巧,二人不仅同一航班飞往昆明,座位也恰是相连。
飞机降落的时候,陈菲已经在心底将自己晋升为林鸳的头号粉丝。
这样风趣又和善的明星,坐普通座还和粉丝闲的明星,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只好不好?更何况……人家还美若天仙。谁再敢说林鸳是整容,她第一个跳出去给他嘴巴贴封条!哪个整容脸能笑得这么生动自然,哪个整容脸能让她一个好端端的大闺女感觉自己都要被掰弯了。
下了飞机,两人才互道珍重,各自出发,林鸳想着自己蜿蜒曲折的前路不由头皮发麻,可再一想很快就要见到小鱼,似乎一切就又都不算事儿了。
转乘了近两小时的火车,下来又坐小巴士颠颠簸簸地开了一个多小时,再换电动三轮车在曲折的山路一路攀行,直到日落时分,林鸳才终于看见了周家寨的标志性塔楼。
林鸳精疲力竭地下决心,等小鱼上了中学,一定要带他回n市,当然,还有周老师。
夕阳西下,霞光落在寨口的石柱与木栅栏,因为正是晚饭时间,几乎没什么人,林鸳下了车,登上几十级台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石上的小男孩。
男孩七八岁的年纪,此刻盘腿坐在石块上,脑袋一冲一冲竟是要睡着的模样。
林鸳上前轻轻喊了声:“小鱼。”
小鱼身子一歪,险些从石头上掉下来,幸好被林鸳扶住了身子,看清了来人立刻笑成一朵花儿:“姐姐!你回来了!”一边说着从石墩上跳下来,抱着林鸳的腰亲昵地又蹦又跳,不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倒想个未及学龄的幼童。
林鸳双手拖着小鱼的下巴,令他抬起脸来,细细地看着他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然后温柔无比地摩挲着他的短发:“等好久了是不是?姐姐回来晚了,让小鱼在这里吹风,冷不冷?”
“不冷,不冷。”小鱼憨憨地贴在林鸳的身前,连体婴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林鸳自腰后握住他的手,果然冰凉,忙给他塞进自己衣兜里暖着:“乖,回去再说,叔叔一定等急了。”
小鱼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心满意足地傻笑着跟在身边。
寨里的阿叔阿嫂看见林鸳,无不喜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小孩子也是欢天喜地地打屋里跑出来“姐姐姐姐”地叫唤。
林鸳一一地打了招呼,一个名字也不会弄错。
直到走到周家门口,老远就闻见菜肴喷香,远远瞧见屋里人双手在围裙上擦着走出来,林鸳笑着迎上去:“周老师,我回来了。”
“好好好,”周学睿抬手拎起林鸳的沉箱子,原还想搀着小鱼,可惜后者已经八爪鱼似地黏在林鸳身畔,“饭菜刚刚做好。”
林鸳走进屋里,看着满桌饭菜,温柔地笑道:“我一直都这么有吃福啊。对不对,小鱼?”
“姐姐说的都对。”小鱼笑嘻嘻地蹲在林鸳面前,托着下巴,盯着自家姐姐,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鱼,来洗手,吃饭。”周学睿将行李安置好了,转身回厨房盛饭,一面招呼小鱼。
看着雀跃着跑进厨房的小鱼,林鸳走到门口,轻轻靠在墙边,软声道谢:“照顾小鱼……真的辛苦你了,周老师。”
三人围坐在桌边,七岁的小鱼还需要用儿童安全椅才能叫人放心,碗和勺子也都是儿童放跌摔的款式。林鸳将菜撕碎,放在小鱼的碗里,低垂着眼睫看他吃得香甜,心中又酸又软。
周学睿看着林鸳又怜又痛的神情,自然知道林鸳心里不好受,只管挑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同她聊。直到饭后,林鸳替小鱼洗了脸,擦了手脚,又将他揽在怀里哄了许久哄睡着之后,两人坐在客厅里,才终于敢敞开来了聊。
虽然小鱼听不懂,但林鸳坚持许多话决不在他面前说。
“周老师,小鱼胖了,可你却瘦了……”林鸳看着周学睿瘦削且渐显疲态的脸旁,不无关切,“这里虽然四季如春,但到底是偏了些,每天去学校都要走好远的山路,你的腿还吃得消吗?”
周学睿手里拿着一件小鱼的棉袄,就着灯光穿线,穿了许久没穿进,被林鸳接了过去。他笑着说:“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差点意思,不过我觉得这里挺好,小鱼跟孩子们玩得也好。”
林鸳穿好了线,又起身从他怀里去了小鱼的棉服过来,果然在腋下找到个划口:“生活费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同我说,我有积蓄。”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很娴熟,针脚细密平整,很快就将炸裂的豁口密密的风合起来。
周学睿取下老花镜放在一边:“够,这山里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再养两个小鱼都够。”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阿鸳,我听老徐家女儿跟我说,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不然的话,咱别做了,哪怕这山里待不住,在昆明找份正经工作也好。”
“徐佳佳说什么啦?看把你唬的,我这老江湖还能有什么不开心?”林鸳咬断了线,将衣裳展平了看看,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脏污。周学睿当真是把小鱼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养,就算是亲生父子,能像他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恐也不多。
“好久没在电视上见着你。”周学睿将小鱼的衣裳叠起,“但娱乐圈那些事,我之前还是有所耳闻的。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也没个靠山,我真怕你吃亏。”
林鸳笑得春暖花开,起身打开行李箱,把给周学睿和小鱼的新衣一一取出来,铺在桌上,一面说:“我不叫人吃亏就不错了,谁还敢叫我吃亏?以为我林小虎是浪得虚名?”林鸳属虎,逗小鱼开心的时候,她一直自称小虎。
周学睿一手摸着新衣柔软的质地,慈爱的目光落在她无瑕的侧脸:“我只问你一件事,叶景琛……是不是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