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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向皇帝举荐郭达和容佑棠后,按例垂首,余光暼了面无表情的庆王一下。
“郭达啊?”
承天帝笑了笑,右手搭着龙椅扶手,食指慢悠悠敲击,摇头道:“他虽合适,眼下却是泽雍的左膀右臂,督建北营乃国之大计,不宜抽调主要将领。”
平南侯惋惜地点头,随即顺势道:“那,陛下不如派新科状元吧?他才思敏捷,机智灵活,又是庆王麾下历练出来的,加之熟悉河间,再合适不过了。”
承天帝眯着眼睛沉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击扶手。此时已经辰时中,错过了早食,众臣饿得腰都挺不直了。李德英低眉顺目,端着一茶杯恭敬奉上,承天帝顺手接过,喝了几口毫无油星的鸡茸汤,聊以充饥。
庆王不露声色,无视平南侯得意挑衅的眼神,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半晌,承天帝皱眉道:“新科状元啊?”
二皇子暗自冷笑,出列拱手道:“父皇,容佑棠虽然年少,阅历却远比同龄人丰富:他既有状元文才、又有剿匪勇气、还能稳当管好北营伙房——自古‘英雄出少年’,父皇圣明仁慈,治下贤能济济,朝堂栋梁个个皆是才俊。区区关州钦差,不拘派谁,想必都能妥善解决。”
哼,新科状元?有本事你去出出关州之乱的风头!
难得目标一致,大皇子随后出列,一本正经道:“父皇,儿臣认为祥弟说得有道理。容佑棠是年轻了些,但总要给一些历练的机会,他才能尽快成熟,从而为您分忧、为朝廷效力。”
“哦。”承天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年老下垂的眼睛用力睁了睁,望向板着脸的皇三子,慢条斯理问:“雍儿,新科状元是从你麾下出来的,确实才华出众,朕才点了他做状元。你认为他适合担任关州钦差么?”
难。赵泽雍飞快考虑:
他深知对方一心想攀登高峰的抱负,可钦差是奉皇帝之命办事,受万众瞩目,办得好可以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一旦行差踏错,却会直接惹怒皇帝、招致失望厌弃,回旋余地非常小。
“嗯?”承天帝略昂首。
庆王考虑清楚,心平气和道:“回父皇:容佑棠是在儿臣手下历练过,可时日不长,仅半年而已,资历甚浅,虽有状元之才、智勇机变,却年纪轻轻,欠缺处世经验。钦差不比其它,赴任关州即需要着手调查,一人恐怕难以胜任,儿臣提议委派两名钦差,以稳妥完成皇命。”
承天帝沉思片刻,欣然采纳,说:“有些道理。诸位认为应派哪两位呢?”
兵部尚书高鑫出列,谦恭道:“陛下,臣不甚熟悉新科状元,但早年奉旨巡关中时,曾与齐将军短暂共事,其为人沉稳大气,乃是英烈之后、将门虎子,十分勤恳忠直,且有庆王殿下亲口褒奖,窃以为其乃合适人选。”
“不错。”承天帝威严道:“齐志阳一个。另一位钦差呢?”
文武百官沉默垂首,绝大部分明哲保身。韩太傅顺利护住独子,便恢复了寡言少语的谨慎模样。
二皇子笑吟吟道:“父皇,儿臣认为新科状元合适。”
庆王余光一扫,准确飘向户部尚书吴裕,暗含冷意!后者虽老迈,却耳聪目明,他因立场不同,与庆王暗中角力半年,不少把柄被对方拿捏住,溃败退让,彻底落了下风,此时本想含糊站过去的,却无法佯作没看见,只能出列拱手,沉痛道:
“启禀陛下,商税新政本属户部分内之事,如今出现些许问题,理应想方设法解决。只叹老臣年老力衰,虽极想为陛下分忧,身体却撑不住。恳请陛下抽调户部的人下去关州,实地考察税收民情,以便更合理快速地推行新政。”
承天帝淡淡道:“征税确实是户部的职责。如此说来,朕还真得选一个户部的人,让京官去地方走访探察,免得你们只凭州府筛选呈上的消息做事。”
不然怎么做事?
难道要我们逐一跑去各地核实?那公务岂不堆积得比天还高?
吴裕愕然且愤慨,但丝毫不敢露出不满之态,躬身垂首道:“陛下圣明,老臣遵旨。容佑棠初入部任直隶主事,其为人勤勉上进,好学谦虚,大有超出年龄的气度智略,老臣认为其可当钦差重任。”
庆王随后出列,义正词严道:“父皇,齐志阳已定,既然大哥二哥、杨侯、吴尚书等人力荐容佑棠,他们都是朝廷重臣,眼光必定是好的,难得同时推举,想来容佑棠应有些过人之处。”
——不论你们是想推诿、想捧杀、还是想陷害,假如我的人办差出了意外,你们几个都别想逃脱!
庆王下颚紧绷,脸庞轮廓冷硬,不怒而威。
承天帝长长吁了口气,雷厉风行地下令:“既如此,朕就任命齐志阳、容佑棠为钦差,明早赴关州彻查官商冲突一事,限期一月,逾期以失职罪论处!御书房,即刻拟旨。”
“是。”
城门失火,被殃及的其中一条池鱼全然不知情。
此时此刻,容佑棠正挽起袖子,在户部衙署的一个小耳房紧张忙碌。
此耳房是因病告老的前任主事留下的,对方临走前匆匆对另一名主事粗略移交了公务,可他当时病着,难免交接得不甚清楚。
容佑棠耐心细致地将堆积的各种卷宗分类归置,提笔认真记档,热得满头大汗。
敞开的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叩叩~”
容佑棠抬头望去,立刻起身,笑着迎上前:“纪兄,快请坐,我来。”说着抱过沉甸甸的一捆卷宗,放在桌面。
“嘿,一早上没见,焕然一新了,打扫得真干净!愚兄汗颜。”
纪斯柏打量整洁的小耳房,大加赞赏。他年逾四十,二甲赐进士出身后选入部,任直隶主事已十载,安安稳稳。
“整理卷宗时顺手收拾了一下而已。”容佑棠乐呵呵解释,叹道:“小弟初来乍到,多有不懂,总是劳烦纪兄拨冗引导,甚不安。”
纪斯柏走到那捆卷宗前,左手叉腰、右手拍拍卷宗,不以为意摇头笑道:“哎,贤弟忒客气了!咱们有缘才成为同僚,想当年愚兄初上任时,多得陈老倾囊教授,才得以上手。唉,可惜呀,陈老那般仁慈宽厚的人,本应顺顺利利地告老、颐养天年,却旧疾复发,卧病多时。”
陈老,陈汉良,因病告老的前主事。
容佑棠关切问:“小弟来得晚,未曾与陈老谋面,委实遗憾。纪兄近日可是去探望过?前辈还好吗?”
纪斯柏忧心忡忡地摇头:“不妙。陈老现居南郊小镇,愚兄前日去探望,他已无法下床待客,腰颈腿脚不好,必须静养,可他有三位公子,还有一位尚未成家,娶媳妇哪有不花钱的?都得父母张罗。唉,陈老廉洁奉公,仅有的积蓄又要看病、又要养家,根本不够用。”
六品官员,月俸十石。假如毫无油水,生活顶多比中等农户稍好些,想纳妾买婢女当太爷是不能够的。
“既有三位公子,兄长们可以帮扶弟弟成家啊。”容佑棠皱眉,以常理推之。
纪斯柏苦笑,连连摆手:“说不得,说不得!家家有本难念经呐。”
容佑棠会意,同情地点头,长叹息,正色表示:“待小弟有机会去南郊办事,定要登门拜访陈老!”
“有的是机会。咱平时主要负责跑腿落实上峰命令,钱粮呀、田赋呀、人口户册呀,一趟趟地跑衙门和实地核查。陈老跑了大半辈子,他筋骨就是累坏的,知道吗?”纪斯柏肘部撑着卷宗,压低声音透露。虽有抱怨公务繁重之意,却挂着调侃笑脸,亲切随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朝廷各部分司办事,皇帝、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层层商议,制定决策下发——可定策没用,必须有效实施。主事们就是负责具体落实决策的低品官员,确实算“跑腿的”。
容佑棠心知肚明,却配合地敬畏点头,感激拱手道:“多谢纪兄提点。”
“哎,这没什么,同僚嘛,应该的。”纪斯柏慷慨大方一挥手,继而拍拍卷宗告知:
“闲话先不多说了。来!贤弟,这些是陈老致仕后由愚兄临时代管的东郊、西郊百姓的户册,你尽量快些整理记档、有疑问的要设法查清楚。京城人口流动大,朝廷规定季度一核查,越积压越多,到时上峰抽查问起就不好了。”
“好的,有劳纪兄辛苦代管多时。小弟清理好田赋卷宗后就开始整理户册!”容佑棠斗志昂扬地表示,并邀请道:“听说东城新开了一家茶楼,评书极精彩,小弟好奇得紧,下值后纪兄可有兴趣同去一探?”
纪斯柏笑意不减,却遗憾慨叹:“愚兄倒很想去散散,只是小儿刚开蒙,少不得赶回家教教,免得他功课到深夜也写不完,急得直哭!”
果然,纪兄是出了名的圆滑好人,哪一方都不得罪,巧妙维持中立。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只能约下次了。”容佑棠朗笑,顺势夸道:“纪兄好福气啊,家和妻贤,儿女成双。”
“贤弟也会有的。”纪斯柏促狭拍拍容佑棠肩膀,打趣道:“以你的品貌,想必媒婆已踏破贵府门槛了吧?”
容佑棠有些尴尬,答:“小弟并不清楚,全凭家父做主。”
一大一小两狐狸正互相了解试探,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响亮尖利的通报声:
“圣旨到!请容佑棠容大人接旨。”
耳房内的两人都愣了,容佑棠茫然疑惑,讷讷道:“怎么听着像是在叫我?”难道户部有谁跟我重名?
话音刚落,外面传旨太监已清晰重复一遍。
“就是叫你!快,赶紧去接旨。”纪斯柏好笑地催促。
“哦,哦。”容佑棠一头雾水,步履匆匆离开各司主事办公的耳房,走到户部衙署中庭大厅。
“公公好,下官容佑棠,特来听旨。”容佑棠忐忑拱手。
传旨的御前内侍颇有头脸,带了四名内侍,虽然面对初入仕的六品小官,却十分和气,微笑道:“容大人,请听旨。”
容佑棠按律跪下聆听,屏息凝神。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国之新政,德惠广布,泽被天下,今有河间关州之新政遇阻,朕实忧之。尔翰林院修撰容佑棠,才思敏捷,智勇双全,特授钦差一职、赐尚方剑一把,着一月内彻查关州之阻。钦哉!大成承天五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
什么?
我是钦差?不能吧?朝堂上下人才济济,排号轮流我也不够品级资历啊!
容佑棠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当场愣住。
御前内侍宣读后,小心翼翼折叠好圣旨,笑眯眯提醒:“容大人,接旨吧。”
容佑棠如梦初醒,硬着头皮忐忑举起双手:“谢陛下隆恩,微臣领旨。”
为什么是我?
他满腹疑团,打起精神应酬完众同僚询问或贺喜后,歉疚非常对纪斯柏说:
“纪兄,您看这……小弟事先委实不知情。”他领了皇差,明日远赴河间关州,来回至少月余,上峰将其手头的差事又派了纪斯柏代管。
纪斯柏心情十分复杂,压下仕途不得意的喟叹,豁达笑道:“贤弟绝非池中之物,愚兄有幸与你做了同僚。真没什么,愚兄做熟了的,你只管放心去关州,好好干!来日方长,待凯旋后,你我再去茶楼听评书。”
“一定!”容佑棠郑重其事一拱手。
事出突然,明早就要赴任,上峰爽快允了半天假。
容佑棠仔细收好圣旨,站在街头出了会儿神,先赶去翰林院找上峰说明缘由,而后匆匆返家。
两刻钟后
“啊?”
容开济震惊,万分诧异,难以接受,右手背打左掌心,继而扼腕说:“怎么派了钦差呢?你不是刚去户部上任吗?”
“我也不清楚。总之,圣旨写得明明白白的。”容佑棠纳闷之余,在亲人面前又有掩不住的年少意气,毫不畏惧道:
“爹,我明早就要去河间关州了!”
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李顺想当然地宽慰道:“肯定是陛下觉着咱们少爷聪明能干,才一再地委以重任,这是好事啊。”
容开济违心地点头,措手不及,原地转了个圈,才强打起精神,一叠声催促:“哥儿明早就要去关州,得赶紧给他收拾行囊,不拘衣物鞋袜银钱常备丸药,切莫遗漏。出门在外办差,想临时买是没有的。”
“哎,好嘞。”
几个老人一齐涌去容佑棠卧房,七手八脚地打点行囊。
容佑棠将圣旨慎重收进抽屉,忙忙地吃完午饭,喝了杯茶,扭头朝里间嚷道:“爹,我得去师父和叔父家,当面辞别。”
“也是,应该的。”容开济探头道:“老李,叫两个伙计赶车送他去,没得骑马跑出一身热汗,有失仪态。”
“好!”李顺放下手头的活,快步去安排马车。
容佑棠干脆利落脱下汗湿的官服,换上轻便透气的长袍,边系衣带边说:“爹,我还得去一趟庆王府。”
容开济收拾行囊的动作一顿,缓缓问:“辞别庆王殿下吗?何时回来?”
“辞别是其一。我听说此次陛下派了两名钦差同往关州,另一位是北营的齐志阳将军。”容佑棠正色道:“之前虽然同在北营做事,可我与齐将军私交极浅,故想通过殿下打听打听。”
“哦~”
容开济恍然大悟,登时放心不少,连声赞道:“原来有同伴啊,这很好!你是年轻晚辈,应该主动些,待前辈要尊敬,切忌傲慢无礼。齐将军效力庆王殿下麾下,想必品性不错,你快与他商议商议,此去关州互相照应着,尽快办完事回家。”
“嗯,知道了。”容佑棠套上鞋子,揣上钱袋子,精神抖擞道:“那我走了啊,晚上回家吃饭,吃饱了——”
“别胡说!”容开济紧张喝止。
容佑棠大笑着回头:“我只是想说吃饱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乘船而已。”
“去忙吧。”容开济挥手作驱赶状,欣慰笑意里掺杂无数担忧。
容佑棠先去拜别舅父容正清,可惜对方尚未下值,只能托弟弟容瑫转告;而后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打了个盹儿,醒来抵达路府,却扑了个空:
其管家告知路南去定北侯府访友了。
容佑棠略一思索,吩咐去庆王府。
他虽然与郭远郭达相熟,可从未正式登过定北侯府的大门,主要是公侯府第宅院深深,上有白发苍苍老夫人、下有牙牙学语小婴孩,规矩大,不便因私事肆意打搅。
午后,容家马车停在庆王府门口。
容佑棠可谓常客中的贵客——他时有打赏,为人又谦和,是门房小厮们最喜欢的宾客之一。
“殿下可在府中?”容佑棠笑问。
“在呢,容大人快请。”
不消片刻
容佑棠熟门熟路踏进书房,却发现庆王、师父路南和郭家兄弟、几名武将等,热热闹闹坐了一屋子。其中,齐志阳正感激涕零地单膝跪谢庆王。
容佑棠一怔,继而赶忙逐一见礼问候,最后恭谨侍立在师父座椅后侧。
“此乃王府,殿下宽厚大量,无需拘礼,你也坐吧。”路南轻声吩咐。
“是。”容佑棠陪坐师父下首。
赵泽雍抬手虚扶,平和道:“齐将军请起。本王向来只推荐贤才,你的资历与经验足够,且人品贵重,有目共睹,无需谦逊。”
“承蒙殿下举荐,末将铭感五内。”
齐志阳毕恭毕敬,单膝跪得笔直,虎目泛红道:“自家父辞世后,末将在关中历练十数载,幸得桑将军等人力荐才平调入京、又幸得殿下赏识,才得以进入北营,且获允夜间返城侍疾家慈两月,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答您的大恩!”语毕,双膝触地,重重磕头。
没有关系、缺乏机会、无人赏识举荐,仕途绝不会坦荡,低品官员往往会在偏僻地方郁郁不得志至告老。
“快起来。”赵泽雍见状,只得走下座位搀扶。
“多谢殿下。”齐志阳抬袖,用力按眼睛。
赵泽雍严肃提醒:“你别大意,此次关州之行并不简单,但钦差身负皇命,只需严格执行天子命令即可,不必顾虑太多。”
“是!”齐志阳干脆利落点头。背后有庆王支持,他毫无惧意。
顿了顿,赵泽雍扭头问容佑棠:“你也接了圣旨了?”
“是的。”容佑棠忙起身。
“此乃临危受命。”赵泽雍神色凝重,又问:“齐将军与小容大人认识的吧?”
齐志阳颔首:“回殿下:小容大人之前在北营做事,自然是认识的。”
容佑棠上前拱手道:“此行前去关州,还望齐将军多多指教。”
“愧不敢当。”齐志阳回以抱拳礼,谦逊道:“齐某一介武夫,深恐辜负殿下的赏识提携之心。”
郭达忍不住乐道:“哈哈哈,推来让去,两个钦差竟都是北营的!真是有趣。”
“意外而已。”郭远不疾不徐道:“陛下点了一文一武,小容身在户部、且之前去过河间剿匪,算是合适人选。”
最重要的是:涉事的其它几方根本不想担责,他们都忌惮河间的剽悍民风,生怕吃力不讨好、甚至加剧暴/乱事态——河间一贯多事,顺县匪患刚除,谁知道那群野蛮刁民会不会再度被有心之人煽动作乱?到时钦差就是掉脑袋也无法平息帝王怒火。
初生牛犊不怕虎,容佑棠坚定道:“圣旨已下,事到如今,只能全力以赴了。”
赵泽雍落座,有条不紊道:“子瑜,你先给他们说说目前掌握的情况,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好。”郭远身为户部左侍郎,一直负责推行新政。他简要讲述了关州商税征收过程中的一些固有弊病,并隐晦提及贪官污吏激起的民愤之深。
齐志阳颇为惊讶,肃穆凝重,边听边快速谋算,踌躇满志;
容佑棠却毫不意外:年初剿匪时,他负责接待押粮队,跟关州富商家族的人同桌吃了好几顿饭,当时就听出好些微妙内情。
足足商议快两个时辰,众人才散去。
这一次,不用庆王开口,容佑棠自个儿磨磨蹭蹭,留下了。
“年初大军同行,这次仅有寥寥数人,害怕吗?”赵泽雍低声问。
容佑棠收回悄悄扫视四周的眼神,坦率道:“有点儿怕,但我很想去。”
“好。”赵泽雍赞赏地颔首。
容佑棠情不自禁,眼睛频频往书架、书案等位置看。
“你在找什么?”赵泽雍挑眉。
“没找什么。”容佑棠立即摇头,打死不会承认在找玉匣。
赵泽雍心知肚明,起身问:
“你喜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