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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帆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假笑维持不住了,蒋帆的嘴角抽了抽,大怒:“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萧淮看着他的神情,一展扇子,悠悠扇着,轻飘飘地道:“张虎是谁?劳烦管家将人领来。”
“不过是个地痞流氓罢了,怕污了御史大人的眼。”蒋帆青着脸冷声拒绝,微不可察地冲着管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淮将他的小动作收尽眼底,笑而不语。待管家转身要走,蓦地低喝:“蒋帆,你知法犯法,还不认罪?!”
乍然听到这声低喝,原本就开始心神不定的蒋帆震了震,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假装的柔和,只剩一片阴冷:“御史大人,方才那个恶徒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已经招了。幕后主使是江家的人,御史大人若是要追究,就请到江家商行去!”
“蒋大人,你似乎忘了,你藏在卧房里的账簿上,记录了些什么?”
萧淮笑容不变,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楼湛。楼湛手中拿着一本账簿,垂眸随意翻了翻,淡淡道:“上月无端有二十万银子出账,听说最近徐州也没什么大灾大难的。”
蒋帆脸色一沉,眸中闪过慌乱之色。
陆远揉揉鼻子,轻嗤一声。
他忙活了一晚上,借着暗线的情报偷来了账本,又去抓了准备上街作恶的几个官匪。辛苦了那么久,总该有点用的。
只是蒋帆为人心狠手辣,从他直接派人屠杀了整个黑云寨的百姓就知道了。这一遭让他露出马脚,他是乖乖受伏被收押,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悬。
这个念头才闪过,蒋帆突然哑声笑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淮淡淡地看着他:“你待如何?”
“御史大人远道而来,身旁却只带了一个有用的护卫,难道不知,寡不敌众,强龙不压地头蛇?”
“蒋帆,你想再触犯朝廷律令,罪加一等?”
“当然不敢。”蒋帆客客气气地笑着,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杀御史大人的可以是江家派来的刺客,也可以是山贼,更可以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客。下官揪心非常,捶胸顿足,可惜救不了御史大人……”
说到“大人”二字时,他突然一跺脚,仿若出弓之箭一般,飞速冲向萧淮,手一翻,亮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没料到蒋帆有武功傍身,更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陆远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然拔剑要冲上去,小腿兀地一沉。他阴沉着脸回头一看,身后的大汉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死死抱着他的腿!
你奶奶个腿儿!
陆远急得眼眶发红,眼见着蒋帆一匕首刺向躲闪不及的萧淮,手一抬便要将剑掷出。
“啧。”
树上突然传来个陌生的声音,像是看不下去了。下一刻,银光微闪,一把飞刀嗖地飞出,“当”的一声,打歪了蒋帆的匕首。
紧接着又是一把飞刀飞去,直直穿透了蒋帆的手掌,血光飞溅。他痛呼一声,捂着手倒退了两步,嘶嘶抽着冷气,五官有些扭曲。
“原来你还留着一手……莫非,莫非你是萧淮?”
萧淮正侧头看着那棵大树,猜测着适才出手救他的人是谁,闻言微微一笑,回头看着蒋帆,和和气气道:“正是。”
蒋帆勃然色变,左手一翻,竟然又是一把匕首,猛然刺向萧淮。
暗处咻地飞来一支袖箭,直直没入他的左手。
那力道极大,似乎打到了骨头上,蒋帆痛得无法发力,匕首哐当落地。他差点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冷汗滚滚。
他颤抖着退了两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随即,阴沉的目光落到楼湛身上:“你是楼湛?”
楼湛面无表情地颔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蒋帆哈哈一笑,高声道,“有高手在侧又如何?今日你们休想活着离开太守府!”
“那就要让蒋大人失望了。”萧淮唇角一弯,笑容颇为可亲,道,“恰好我同扬州太守王堰交情不错,蒋大人也知道,王堰很会带兵打仗。”顿了顿,他笑道,“劳烦管家出府门一看,再回来禀告一下蒋大人。”
哆哆嗦嗦瘫在院门口的管家瞅了瞅萧淮,又看了看蒋帆,连忙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陆远也挣开了那个大汉,盛怒之下,直接拔剑一挥,大汉捂着脖子,“嗬嗬”痛呼了两声,倒地不起。
这种恶徒也是死有余辜。萧淮瞥了陆远一眼,知道他恨意翻腾,只淡淡道:“留个活口,作证人。”
陆远狠劲上来了,随口应下,回手又杀了两个,只觉得无比出气。
苗敬被杀、苗家武馆被拆,百姓被扰得难以安宁。他们走投无路,虽说一切源头在于蒋帆,但这些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蒋帆冷着脸,捂着手站在萧淮对面,心中大为懊恼。若是昨夜就动手,也不会节外生枝,生出这些事了!
院子里的几人,死的死,其余的也静立着,等待着管家回来报出的结果。
楼湛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看向那棵树。方才救萧淮前,那人似是不屑的“啧”了一声,极为响亮,也极为耳熟。
犹豫一瞬,她慢慢走到树下,仰头看去。
树上猛地垂下一颗脑袋。
楼湛后背发凉,着实吓了一跳,稳住心神,仔细一看。黑衣蒙面人正倒挂在树上,抱着手,满身闲适。
那人眨巴眨巴眼。
楼湛也眨了眨眼。
那人猛地伸出手,出其不意,“啪”地给了楼湛一个结结实实的栗爆。
楼湛吃痛,蹙眉瞪他,他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般吃吃低笑起来。
楼湛无言:“……”
又是这个行事诡异的黑衣人。
上次在豫州太守府遇到他,他不曾有什么恶意,这次更是出手救了萧淮,应当不是敌人。
打了楼湛那一下,黑衣人似乎也玩够了,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一个跟斗翻身站稳。
楼湛:“阁下是?”
黑衣人打了个哈欠,完全忽视楼湛的话,随手提起楼湛的后领,将她提到萧淮身边,才拍拍手,施施然走向蒋帆。
萧淮和楼湛面面相觑,不知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
黑衣人慢悠悠地绕着蒋帆转圈,道:“你好像同那个豫州太守一样,有事没事就喜欢把罪名往江家头上推?当江家好欺负的?”
蒋帆脸色一厉:“你是江家的人?江家的人怎么会去救皇室之人?”
“关你屁事。”黑衣人白眼一翻,忽然双手掐腰,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得蒋帆脸色发黑。
骂了会儿,黑衣人似乎才消消气,清清嗓子,回头看了楼湛一眼,眸中涌出了笑意:“楼湛?我相信过不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毕,他往屋上一跃,看准了方向,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湛有些困惑,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若真是江家的人,并且认识她,怎么不愿说明身份?
江家的人既然肯救她,那应该就是母亲的娘家了。可江家十几年对楼家不闻不问,显然是不愿认同楼家三姐弟,那这人又为何出手?
心头方隐约升起个猜测,外头忽然传来阵阵齐整的脚步声,伴着兵甲摩擦的咔咔声。太守府的管家“哎哟”一声被扔了进来,随即走进来一批穿戴整齐的黑甲兵士。
蒋帆彻底色变,毫不犹豫正欲逃走,陆远突然冲上去,狠狠一拳击在他腹部,趁他痛得弯腰,一脚踹出,将蒋帆踹到院门口的甲士身前。
为首的甲士看到萧淮,一拱手就要行礼,萧淮摆了摆手,淡淡一笑:“免礼。把人绑起来,收押在大牢,严加看守。”
甲士应声,手脚麻利地绑起还在痛苦呻~吟的蒋帆,派人拖去大牢。陆远犹豫了一下,心中担心苗槿之,朝萧淮拱拱手,也跟着跑去了。
剩余的甲士齐齐下跪,抱拳道:“世子殿下,徐州太守府已被制住。王大人有事不便亲自前来,特派我等五百人供您差遣。”
萧淮上前虚虚一扶:“诸位请起,劳烦诸位夜行千里赶来。”
蒋帆身上的疑点太多,可以暂时收押起来拷问。这太守府,也必须彻查一番。
甲士领了命,开始搜查。萧淮同楼湛坐到院中的石桌边,等待结果。
“先前那个江家人说的是,豫州太守和徐州太守都将罪名推脱给江家。”萧淮抿了口茶,含笑看着楼湛,“阿湛怎么看?”
“廖松和蒋帆,可能都听命,或者受制于人,针对江家。”
萧淮眨眨眼睛,想到被牵扯进来的江家,扬眉:“阿湛,你认识方才那个江家的人?”
楼湛:“……他就是在豫州将我抓去的那人。”
萧淮蹙眉,随即一阵恍然:“听说令堂姓江?”
“嗯。平漓江家,应该就是我母亲的娘家。”
萧淮垂眸,半晌,轻声问:“阿湛,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是因何而亡?”
“被仇家派人刺杀。”楼湛顿了顿,“但是我一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楼父楼承,生前曾是“五花判事”中书舍人,身居要职。但他为人低调清廉,性情和而不争,树敌不多。先帝在时,同楼承关系也极是融洽,虽是君臣,却也是朋友。
但先帝才驾崩不久,携着楼息出京办事的楼承夫妻就被刺杀,只留下了岚姑和楼息两个活口,亲眼看到父母双亡的楼息也性情大变。
自此楼家几乎垮下,从前看不惯楼承的人,也将恶气撒到了楼府三姐弟身上。
楼湛一直不相信父母只是单纯地被人寻仇而死。
听萧淮的语气,似乎知道得不少,楼湛正要发问,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甲士跪到地上:“殿下,蒋帆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