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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沈清言晕晕乎乎地牵着沈卓走出家门,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搁在玄关边的外衣和拖鞋,是她昨晚不小心穿下来的。但她也只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撇头出门。
她刚到停车场,大老远地就看见候着的周闻,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瞧见沈卓挣脱了她的手撒丫子就往自个儿的爸那儿跑。
她踩着双细跟的凉鞋追上去,险些把脚崴了。
周闻手里攥着个手机上下比划,等她跑到跟前,把屏幕对着她一转,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温度湿度。他瞥眼看了看她动了动的脚趾,和露出来的膝盖。她四肢冰凉,膝盖也不耐寒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这般要风度不要温度倒是少见。
沈清言绕过他的手,拉住包子就想往回走。
周闻二话不说地半扛半拖地把沈清言送进了副驾,转头让包子爬上后座。
“周闻……”
她安全带都还来不及系上,车子已经猛地开了出去,绕了个大圈兜出了地下停车场,迎面而来的阳光亮得有些措手不及。
事已至此,沈清言放弃抵抗了,安生地由着他把沈卓送到学校。到校门口,零零散散的都是家长和学生,手里挂着一袋袋的早点,都是些最简单不过的小笼包烧饼油条。在这么一片随时可能成为八卦重灾区的人群中,周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沈卓的手下车了,留沈清言一个人坐在车里瞪着方向盘。
其实周闻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企业的老板,不像刷脸熟度的明星们就算包裹严实了还能被认出。只是好巧不巧他上过一个收视率很高的访谈节目,好巧不巧他和沈清言的事迹还在被流传,他这样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突然出现,瞬间就引起了注意,注目礼齐刷刷地投来。周闻跟个没事人一样牵着同样淡定的沈卓进了校门,罢了他还意犹未尽地陪着走到了教室。沈清言坐在车里仰视着楼上的他们,瞧见沈国民老师兜着大肚腩就出来打招呼,笑嘻嘻地往车的方向看过来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清言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妙。回神发现车边围了十几个人,像参观动物园里被囚禁的猛兽一样,毫不避讳地指着她开始闲言碎语。外头的声音被车窗隔着,被压得闷闷的,但她只要花点小心思去读他们的唇语就知道定是抓住了“野男人”的事不放。虽然这年头未婚先孕的事很多,但像他们这样等到孩子都那么大了才抖出来,还闹得人尽皆知的,屈指可数。
良久,他们都未散去,反倒七嘴八舌一个传一个,人愈来愈多了,有几个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大人一起好奇,手扒着黑乎乎车窗往里头张望,模模糊糊地能看见副驾上的沈清言。
沈清言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往上一看,周闻已经不在教室跟前了。她莫名舒了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外头的声音躁动得厉害,她有些心烦,索性闭眼把头靠在车窗上轻声哼着小曲,听旋律像是《千年风雅》。
周闻衬衣的袖子被他卷到了手肘处,露出好看的肌理线条来。等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车边,沈清言瞧他皱着眉表情有些不悦,可还是面露微笑。他靠的太近,胸口以上的部位都被车窗顶给遮住了,她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围观的人就四散而去,像鸟兽从牢笼里向着四面八方逃开。
他打开门,冷冷的风就灌进来了,沈清言颤栗了一小下,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衬衣,也冰凉冰凉的。
她撇过头看窗外:“怎么不穿外套出去?”
她难得主动问话,周闻挑了一边的眉毛,笑说:“这么点功夫的事,不至于。”
他说完这句话,车里就回归于沉寂了,两个人相顾无言就看着车拐过一个个街道跑上高速。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哪工作的?”她愈发觉得自己头顶好像被装了个监控仪,到哪他都知道。
“前段时间。”
真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把她送到写字楼下,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大楼,回身发现他也坦然地跟了上来。
软塌塌的地毯揪着她的细跟不放,高跟鞋走不习惯的沈清言难免曲起了膝盖,临到办公室前,被突然出现的瓷砖地结结实实绊了一跤,幸亏周闻眼疾手快环住了她的腰。
“经理早。”听到高跟鞋声,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实习生齐刷刷地探出头来打招呼,一眼就看到了恍如泰坦尼克号动作的两个人,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沈清言站稳了脚,捋了捋衣服的褶皱:“早。”
她佯装镇定地坐到自己办公椅上,下一秒就有些奔溃地拿书遮住了自己的脸,拧巴着脸对着书页嘀咕,真是太窘了。
啃着个大红苹果的陈斐正哼着小曲儿打卡上班,看到周闻大驾光临险些就吓得把苹果砸他脸上了。他狐疑地把目光在沈清言和周闻之间来回转,最后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周……周总怎么大驾光临了?”
哥,你和你老婆重修旧好了吗……
周闻脚不动身动看了一圈办公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恩,来看看。”
蔡诚轩半个小时前就到了,隔着两个办公桌推了推眼镜。
心想沈清言果然是有周闻这个靠山。
“几点下班?”
沈清言抬头,见他大有她不说他就不走的气势。
“四点半。”
“恩。”
周闻走后,几个小姑娘不免一脸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唉唉唉,你说,周大老板都不上班么?这又是接又是送的。”
“上班时间不同呗。”
陈斐一听,横插一脚进她们的话题。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是老板,接送老板娘这种事,哪个员工该说个no?这不纯粹没事找事嘛。”
“哎哎,陈总,你说说咱们经理和周总的事呗。”小姑娘摆了摆给他捶肩的姿势就为了换个八卦听。
陈斐老奸巨猾地一笑,泥鳅一样地溜掉:“这么好奇就自己去问你们沈经理呀。”
几个女员工皱了皱鼻头,小雀斑都被聚拢了:“讨厌,我们哪敢啊……”
沈清言坐着发呆,手里抓着原子笔胡乱地在纸上画。
周闻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当时她在纽约喝得烂醉如泥,脑中的光景仿佛还是大学时期。她是如何被他逗得笑得直颤,她又如何把冰冷的脚底板伸到他的肚子上取暖,还有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喝了酒的那晚,喝得差点酒精中毒。最后她冷得不行,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不知怎地就色心大发把他剥得干干净净,最后傻笑着抱住他取暖,脚丫子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肚子。第二天醒来,她一脸懵地看着自己和周闻的罪行,恨不得自己失忆,可她偏偏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是怎么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下去,怎么蹭着他取暖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那天周闻醒来问她的第一句话是“疼不疼”,她一听到就仿佛五雷轰顶,气血倒流整张脸涨得通红,扔了一个枕头到周闻脸上就慌不择路地跑进浴室,隔着门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回忆到这,沈清言止不住地打了个嗝,眼前的电脑屏幕一闪闪的,她连忙摇头晃脑把刚才想的事撇开。脸颊微微发烫。
时间跑得很快,转眼就是傍晚。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写字楼,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花儿,风一吹她就一哆嗦。她把视线从台阶上抬起,便看见了不远处周闻的车。
不知道是脑中的哪根线崩坏了,她竟觉得走这几步台阶的时间漫长地恍若隔世。她踩着小细跟的凉鞋,地上的污水漫上她萝莉的脚,他撑着一柄天蓝色的伞,裤腿都被雨水浸湿,愣是比干燥的地方深了一个色。
她一边走一边盯着他的侧脸,一脚踩进了水坑里,细跟一崴,整个脚畸形地打偏全然泡在了积水里。她一闭眼,内心哀嚎了一秒。
“回去让你看够,走路就专心点吧。”他换了只手撑伞,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走到车边,他给她打开了后座的门,她定睛一看,铺了一地的软毯,边上还搭着一块偌大的浴巾。
待她坐了进去,他把雨伞夹在肩膀和脖子之间,弯腰把她的鞋子解了,拿过浴巾把她的脚擦干净了,再关上门绕到前座。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沈清言只来得及感觉自己脚趾的冰凉。
手机响了。
她有些慌乱地从自己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在包里一阵乱翻,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喂。”
“沈经理。”是陈斐的声音。
“陈总?”
对方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恩对对。就是你之前问我的事,律师法人的事。我问了下认识的人,给你找到帮忙的人了。”
“真的?!”沈清言大喜过望。
“恩,要不你们约个时间去细谈?”
“好好,就是不知道要些什么资料……”她有点语无伦次,“不对不对,陈总你能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吗?”
“恩,手机是……还有邮箱是……有什么资料都可以发给他。”陈斐照着周闻发来的邮件一字不差地念着。
“好好好,谢谢谢谢。谢谢陈总。”她一连三个谢谢,握着笔的手都不稳。
周闻伸手调了调后视镜,看到她切实的笑脸,视线转回前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