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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有一人飞身上前,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拢到跟前,却有一名南华宗弟子厉声喝道:“南华宗办事,请停步!”
那灵湖宗弟子不禁一愣,脸色微变,回头往其他师兄弟们看了一眼,就道:“你们办事归办事,但此地可是我们灵湖宗的地盘!不是你们南华宗一手遮天的地方!”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心下大感有趣。
他是始作俑者,自然不会看不出,那灵湖宗弟子其实是试图夺下黄羽亮额前那枚玉符,南华宗弟子却误解了他的意图,才会发出那声大喝,然而灵湖宗弟子同样也误会了南华宗弟子的那声大喝,以为对方是想要插手广寒真人的传承。
那名南华宗弟子一愣,拱手道:“我们方才曾有言在先……”
他的话立即便被灵湖宗弟子打断了,对方不高兴地道:“就那样喊一声便是有言在先,你们跟我宗尊长打过招呼吗?若是没有,你们凭什么跑到我们灵湖宗的地盘上来招摇?”
真不怪灵湖宗弟子义愤填膺,实在是方才南华宗那名弟子虽然态度礼貌,却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在里面。
毕竟,南华宗自恃一等大宗,向来比灵湖宗强势,本就不大把灵湖宗弟子放在眼里。然而也正因如此,较为弱势的灵湖宗也不愿落了下乘,反倒时时想要挺起腰杆。
于是双方才会因为一点小事针锋相对。
南蔚好整以暇在旁边看着,十分好奇他们要到何时才会注意到症结所在。
事实证明,到底都是大宗门,草包虽遍地都是,更多的却有点脑子。这时就有一名灵湖宗弟子,修为大约在金丹一重天,发现这边的骚动而走了过来,听到同门一说,他立即意识到里面的不对劲,扭头朝黄羽亮道:“这位道友——是散修?”
南蔚在心中点头:此人转移矛盾的技巧颇为纯熟,可造之材!
黄羽亮莫名其妙地道:“是啊。”
金丹弟子就冲他露出笑容:“不知可愿入我灵湖宗?”
黄羽亮眼睛一亮,正要答应下来,却被莫博琛扯了一把。两人到底相交莫逆,黄羽亮虽然没闹明白,却知道好友的意思:“我能加入灵湖宗?可我在元婴遗迹里得到的东西不够数额。”
金丹弟子道:“无妨,我观你根骨清奇,天赋上佳,十分适合修炼我灵湖宗的法诀秘术。我宗收纳弟子,也不一定只看那些外在条件的。”
黄羽亮:“……”
他资质好?他资质好那他此前想要拜入灵湖宗怎么却不得其门而入?
再直肠子,这时黄羽亮也明白了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看了眼莫博琛,干笑了一下:“是吗。”却就是不接话。
金丹弟子眉头微皱,眼底透出一丝焦急。他想要知道那玉符究竟是不是传承玉符,若当真是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能得到手,他对宗门可就是大功一件!
别看广寒真人只是元婴大圆满的修士,始终未曾晋入化神,但广寒真人在灵湖宗内的地位却不容置疑,更何况,据说这份传承内有许多灵湖宗已经失传的法诀秘术!
两方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南华宗众人显然也明白了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来自南华宗的金丹修士们终于接踵而至。
只听了几名弟子的三言两语,其中那位叫做丘霞君的金丹真人眼神犀利地往南蔚看了过来。她冷笑道:“南蔚,我不得不承认你玩出来的把戏很有效果,但你莫非以为,灵湖宗就能予以你庇护不成?”
灵湖宗那名金丹陆俊贤闻言心中却是大怒,只如今南华宗金丹数量较多,他却只独自一人,又是金丹一重天,却是不好以卵击石,只道:“既然南华宗的道友们只是解决诸位宗内叛徒的问题,那就请便吧。只不过那人却是一名散修,跟你宗叛徒应是没有瓜葛。”反正他要的是传承玉符,南蔚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丘霞君见他识趣,也很满意,继续对南蔚道:“南蔚,你现在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眼下再无人可以救得了你。”
南蔚微微一笑:“是吗。”
他睨了眼正拿住玉符的黄羽亮,轻声道出几句口诀。
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有南华宗弟子讥诮道:“这小子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竟在这里胡言乱语,难道他以为能叫出救星?”“哈哈,照我看,他是被吓坏了吧!”
只有陆俊贤心内猛地一震,蓦然提高了音量:“你再说一遍!”
南蔚却闭上了嘴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丘霞君也咀嚼出了几分不对,上前一步道:“陆道友,此人乃是我南华宗叛徒,不过才入门数年,修为亦不过初初筑基,资质也是十分普通,绝无得你看重的因由。”
南蔚仍是笑眯眯的,只若无其事继续看陆俊贤,仿佛在等待着他要怎么做。
陆俊贤脸色忽青忽白,十分懊恼地看南蔚一眼,思考片刻才终于有了答案:“但此时可是在我灵湖宗的地方,他是贵宗叛徒也好,不是叛徒也好,贵宗是否该给出一个证据来?不然,我看贵宗随便抓住一个人便说他是叛徒,是贵宗需要抓回去的人,现在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太过独断专行了些。”
闻言黄羽亮好象找到了知音一般:“不错!”
莫博琛再次扶额。
丘霞君粉面含怒:“你这是在指责我们南华宗不成?”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陆俊贤退缩。何况他也想好了,自己已经通知了宗门长辈,此地距离灵湖宗很近,离南华宗却颇为遥远,总归最后也有尊长来主持公道。
因此陆俊贤嘿嘿一笑:“有的事情,还是心照不宣比较好。何况此人方才从元婴遗迹内出来,也许他身上有什么我宗急需的东西,若是被贵宗给带走了,我也没办法向尊长交代啊。”
南华宗另外几名金丹也露出怒意,其中一人向丘霞君进言道:“丘师姐,此地不过只有他区区一个金丹,我们人多,怕他作甚!”又一人也赞同:“就是啊丘师姐,我们也犯不上害怕这灵湖宗,灵湖宗虽然也是一等宗门,但这几百年每况愈下的情况,咱们还不清楚吗?他们难道还敢得罪我们南华宗不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让丘霞君也动了念头,当即伸出手来,手指间灵光灼灼,直接就要往南蔚身上抓去。
陆俊贤大怒:“你敢!”
他毫不示弱,同样伸手抓向南蔚。
南蔚眸光微闪,他自是看得出来,陆俊贤丝毫不曾顾及是否会伤到南蔚,只是单纯与丘霞君针锋相对罢了。
的确如此,陆俊贤虽然着恼于丘霞君等人,但对南蔚,他同样是怀恨在心——若非这小子胡乱搅和,乖乖交上传承玉符,不,干脆别得到传承玉符,自己又怎么会面临这般艰难选择!
南华宗金丹中有一人就道:“为何不敢,你一个人难道能打得过我们几个人不成?”
陆俊贤愈加恼怒,手中灵光大盛,但即便只对上丘霞君一人,他也显然落到了下风。用不着再来几个金丹,他就必败无疑。
这时,却有一个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那再加上一个我呢?”
丘霞君大惊失色:“元婴真人!”
果然,所有人就见到南蔚身侧忽然多了一名俊目修眉、一缕长髯的中年修士。
此人眼中神光湛湛,气息内敛,但仍让南华宗诸金丹感到仿若有一座大山迎面压来,气都喘不过来。然而在面面相觑之余,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现的。
南蔚是其中例外,他的魂念一直关注着周遭,自然清楚此人早就来到了此地,也正是因为感知到了这名元婴真人的存在,南蔚才决定将玉符丢给黄羽亮。
陆俊贤松了口气,行礼道:“马师伯。”
马成康淡淡道了一句:“你不错,先退下吧。”
陆俊贤又惊又喜,退到了一旁。
马成康再看南蔚,点头道:“你这小子倒是不一般,明明身在绝境,却硬是搞出这么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局面。”
南蔚笑道:“有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在手,我可不认为我身处绝境。”
马成康哈哈一笑:“说的也是,想必在遗迹内,你遇到了广寒师祖的神念吧?”
南蔚一副十分老实乖顺的样子:“是。”
马成康道:“难怪你会知道玉符的口诀,这也是你的机缘。只不过,你大可不必把玉符给其他人,自己拿着,岂非更加有利?”
南蔚就露出无奈之色:“玉符会择人,它可没选我,选的是黄道友,显然这是黄道友的机缘,而不是我的。”
马成康又道:“你现在作何打算?”
南蔚微微一笑:“这就要看真人您打算怎么做了。”
马成康点头,忽地一声大喝:“滚!”
这一声其他人听着平平无奇,但南华宗诸人却感到他舌绽春雷一般,仿佛平地忽有雷音阵阵,磅礴气势扑面而来,让他们打心眼里感到震撼!
而且在听陆俊贤唤此人为马师伯时,丘霞君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马成康乃是一位有着赫赫凶名的元婴真人,他修为明明并不是最突出的,实力却极为高强,曾有过数次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更是被许多人在背后称作“武疯子”!
因此在这一声之后,南华宗以丘霞君为首,虽是面上为难,却还是迅速离开,片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马成康满意抚须,又看向南蔚:“你还真是不怕。”
南蔚道:“我为何要怕?我向来都知马真人为人光明磊落,不会玩弄诡计。”
马成康:“……”
马成康道:“你就不怕我逼你交出口诀?”
南蔚道:“我骨头挺硬的。”
马成康道:“不知你知不知道何谓搜魂秘术?”
南蔚做大惊失色状:“这种魔宗秘术——贵宗也掌握了?”
马成康觉得胸前好似噎住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只是假设。”
南蔚笑眯眯地道:“广寒真人为我想得十分周到。”才怪!“不光口诀,里面的一些东西也需要我来解开。”千真万确!“若是我被搜魂秘术影响了脑子,弄出来的东西颠三倒四,那可就不好了。”可喜可贺!
马成康深深看他一眼,终于道:“我们灵湖宗会收下此人。”他指黄羽亮。
南蔚则指莫博琛道:“还有他。”
马成康点头:“行。我看你大约不打算入灵湖宗,即便如此,我们亦会予你一段时间的庇护——只要确认传承玉符真实无误!”他傲然道,“哪怕南华宗前来交涉,哪怕有化神出面,亦说到做到。而你只需交出口诀,确保我灵湖宗能得到传承。你意下如何?”
南蔚道:“一段时间是多久?”
马成康道:“半月为期。”
南蔚心道此人八成已经知晓他身上追踪标记一事,他摇头道:“半月太短,至少要两个月。”
马成康的确知晓内情,含笑道:“真需要两月之久?”
南蔚理直气壮:“我这是在替贵宗考量——要知那传承玉符解起来十分麻烦,我得仔仔细细,不出差错,两个月时间,可是一点也不久。”
马成康失笑:“照你这么说,时间短了,广寒传承也许还会出问题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有这个可能。”
马成康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定下两月之期。”
南蔚知道他必会答应,对灵湖宗而言,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的确是至关重要之物,看来在遗迹内时广寒真人并未欺骗他。只不过最后的时间长短,可是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不会由任何人决定。因此听了马成康的话后,南蔚就干脆利落地道:“成交。”
与此同时,南蔚心中狐疑:灵湖宗的人似乎格外喜欢做交易,莫非此宗祖上是做生意出身?
若是叫广寒真人或者马成康知道了他的想法,大约会一巴掌扇走了他,直接使出别的手段去达成目的了……
南蔚施施然地跟黄羽亮和莫博琛一道,被马成康带回了灵湖宗。
到底是一等大宗,虽说几百年来露出了些许颓势,但在散修眼中仍是首屈一指。一路上南蔚就见黄羽亮始终一副痴傻模样,嘴角仿佛都挂出了涎水。
他便朝莫博琛道:“你不觉得你好友这副模样,令人感到有些丢脸?”
一脸憨厚的壮汉就朝他看过来,茫然道:“什么?”
南蔚:“……”
原来莫博琛也已经痴傻了,不过是本就憨厚的脸看不出来罢了。
至于灵湖宗的山门是何等仙家气象,内里是何等壮阔绮丽……南蔚此前有过在南华宗的经历,自是毫不吃惊。不过他还是免不了在心里盘算:若是能搬去天命魔宗里,本尊度日该有多么逍遥!
有马成康在,灵湖宗很快就将南蔚安置在了一处元气充足的洞府内暂居,又将黄莫二人放在他旁边当邻居。且并未取走传承玉符,而是让黄羽亮继续保管。
南蔚心下赞赏:吃相倒是一点也不难看,有前途!
接下来,南蔚就开始了每日起床打拳、修炼、破解传承玉符、修炼、破解传承玉符……这般十分规律的生活。
虽然其间王大牛总是告诉他此地有不少好东西,南蔚也没让王大牛去取来。他很清楚,他目前可以说是利用灵湖宗来抗拒南华宗,若是真拿走灵湖宗的宝物,不啻于是帮南华宗来了个釜底抽薪,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本尊可不是傻子,做不出这等杀鸡取卵的事情——要做,也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准备走人了再做嘛!
王大牛听了他的振振有词,沉默数息,老老实实缩到了墙角:他是一辈子也没法跟凶神一样无耻了!
住在灵湖宗,大部分时候南蔚都很满意:此地元气浓郁,修炼法诀事半功倍,打锻体拳更是能充分将体内的杂质淬炼出去,让他的伪灵根益发稳固,跟真正的灵根已是几乎毫无分别。在此环境之下,南蔚的修为增长非常迅速,他估计在离开灵湖宗前能突破至筑基的下一重。
但南蔚始终无法满意的,是灵湖宗膳房送来的饭食——他觉得远远比不上南华宗被汪远臻称作猪食的饭菜!
南蔚非常不能理解,这种明摆着味道古怪的饭菜,为什么灵湖宗的弟子们却仿佛觉得是无上美味一般,吃得津津有味!
黄羽亮觉得南蔚也很难让人理解:“这些菜明明就很好吃啊。”
南蔚嫌弃地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哪里好吃了……”虽然灵气充足,但里面的味道却格外稀奇古怪,甚至原材料本身的味道都被那些奇形怪状的佐料给遮盖了,剩下的只有那一言难尽的味道!
黄羽亮眼睛一亮,期待道:“那你是不吃了,不吃给我吧,我还没吃饱。”
南蔚冷笑一声:“我就算不吃了,也没打算给你吃。”他还有个王大牛要喂呢!
一想到跟自己口味相近的王大牛不愿吃又不得不吃的样子,南蔚的不悦也就减淡了许多。
唉,这世上若是到处都有唐嬷嬷该多么好,就算没有唐嬷嬷,有南衡也不错,至少那小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来真正好吃的东西给本尊吃……
想到这里,南蔚就又想到了那裴之衡,他真的无法确定裴之衡究竟中了什么术法才会将自己彻底忘记,甚至当做仇人,里面的可能性实在太多。因此就算想要解决,也必须确定了是什么法子,才能找到针对的手段。
哼,本尊会思考这些,绝对不是想要让南衡记起自己,而是因为南衡能弄来美味!
南蔚并不清楚的是,此时此刻,裴之衡已然回到了太一宗。他径直操纵飞舟,在淳于离山的住所前降落下来。
而听了裴之衡的讲述后,淳于离山也露出凝重神色:“师弟,你是说——封印有所松动,神脉想要出来?”
裴之衡点头道:“的确如此,在灵湖宗那遗迹内时,他曾试图控制我的身体,我们进行了一番争夺。”
淳于离山不假思索地道:“师父已经出关,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见他。”
随着淳于离山一道前往太一宗化神真人谷正青的住所,一路上裴之衡却若有所思。
淳于离山察觉到了这位师弟的心不在焉,心下惊讶:“师弟,你一向专注于修炼之上,我从未见你如此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这次离宗办事,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成?”
裴之衡想了想道:“师兄,我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淳于离山道:“哦?我记得你才刚来宗门的时候,嘴里似乎总爱念叨着谁的名字,只是那时我在闭关,也只从侍从口里听过一二。但自从你遇袭,那位唐嬷嬷护主身亡,神脉之力发作,几乎伤及你的性命之后,师父想方设法为你封印了神脉,你就再也不曾记起从前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出门,竟能让你记起从前的事?这实在很难得,师父也定会为你高兴。”
裴之衡嗯了一声,眼中浮动着几丝迷茫:“但我的记忆却有些混乱,此次若是再度加重封印,我觉得我又会忘掉一切——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的仇人,我的记忆告诉我他是,但他的年龄,还有他说的话做的事,让我觉得他的确并非我的仇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淳于离山叹了口气,拍了拍裴之衡的肩头:“你所虑甚是,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让师父请动清珑真人出手,再度帮你封印神脉。不然以你现在的修为,神脉再时常出现,只会损伤你的寿元。若你当真想知道一切真相,除非你晋阶金丹,或是有九转返天丹,那样即便解开神脉封印,也不会影响到你。”
裴之衡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南蔚若是能在此处,大约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推出大半实情,或许还能注意到里面究竟哪里出了蹊跷。
只不过现在的南蔚,正拎着王大牛,让他快点吃掉剩下的那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