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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携着几名族中长老还有老太太和官差,将整个齐家围得水泄不通,中间还掺杂着谭家来送聘礼的仆役,地上十分随意的放着谭家送来十分简略,比之纳妾尚且不如的单薄嫁妆,吵吵嚷嚷端得是乱成一片。
崔氏断断是不肯将女儿嫁与谭家的,可族长及一众族人穷疯了从乡下上来,被谭家买通了是打定了主意算计着,要将齐嘉敏嫁与谭家换取利益的,又怎么容得下崔氏胡为。双方意见相左当下便是吵嚷了起来,偏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
官差到了要治崔氏之前店铺在马氏手中时,犯下的偷税漏税贩假谋利之罪。
崔氏和齐耀作为店铺地契上写了名字的户主,自是被官府当做了第一控告对象,官差提前被上头招呼过,对待他们这些小人物时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压根不听崔氏说店铺之前是马氏经营的辩解,眼瞅着就要抓进牢里去,谭家又是站了出来假好人的说乐得帮他们还款。
这么一堆事赶在一起。
崔氏要是再看不出谭家的意图她就是个傻子。
“你们今日是不是围堵在一处,逼死我们孤儿寡母才肯罢休。”崔氏护着怀中的儿子,红着眼眶瞪视着周围所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族长有恃无恐,头也不抬,“二嫂子这叫什么话,我们怎么能是在逼死你们母子呢?我们这明明是在顺从二郎的遗愿,完成同谭家的婚事呀!总不能,因着二郎走了,我们齐家就背信弃义,因着小孩子的一时意气而悔婚吧?这闹将开来,二郎在地底下也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
大势所趋便是真理,饶崔氏母女有再多的缘由退婚也是不行。
“二郎在地底下遭人戳脊梁骨?谭家联合大伯一家这般坑害我们家,连污我儿清白,妄图夺走我齐家爵位,这般歹毒的事都做得出。若是嘉敏当真嫁了谭家,他在地底下才当真是要叫人戳脊梁骨!”崔氏痛恨自己的无力,寡不敌众只能用音量去同敌人抗衡,不懂上天何以这般苛待他们一家三口。
“官差面前,弟妹可千万莫要胡言乱语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马氏冷笑,端得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我们自家人倒不打紧,人家谭家可是书香门第尚书之家,可当心人家要治你个毁谤之罪啊?”
谭老爷子身居高位,一出手自是给力现下已是将齐家被陷害的所有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
有谭家在背后撑腰,他们一家也终是扬眉吐气,不用再顾忌崔氏母女动不动张口闭口的要告他们了,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赢家。
崔氏双拳紧握,气得咬牙切齿,“嘉敏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生的,我说她不嫁谭家便是不嫁!这世上,哪里能有强娶人女的道理。”
女儿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答应将她往火坑里推。
饶是谭家有再多的钱财再大的权势。
“这可由不得你说叨。”老太太猛一拍案,好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看向崔氏的神色之中满是厌恶,“嘉敏的婚事是骏儿在时定下的,谭家既无退婚之意,你若执意要悔婚,就别怪我这个老太太不客气,要代子休妻了。”
崔氏之前敢对她这个老太婆不敬,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
现在,她要她哭都没处哭去,有了谭老太爷的支持,她不仅能光明正大的休了崔氏,将来弄死齐耀让自己的孙儿继承爵位也是指日可待。
“休了我?我是齐骏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伉俪情深。在他去了以后,更是未曾改嫁,为他守孝含辛茹苦拉扯大一双儿女。他生母早逝,你既非他的嫡母又非生母,仅是庶母而已,你凭什么替他休了我?”崔氏抽着气冷笑,满眶皆是血泪。
难不成,这世道就容得恶人作恶就容不得良善之人反击了吗?
老太太端坐在那里好不笃定,“就凭,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齐骏养大是他的养母,而你对我不敬,口出恶言,已是罪犯七出。不信,你就且问族中诸位长老,且问在场官差,我这个老太君休不休得你。”
在场之人被崔氏目光扫过,神情冷漠无一人应声。
崔氏冷笑,顿感上苍无眼,“你就算是休了我,我也是齐骏的妻子,嘉敏和阿耀的母亲,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答应让我女儿嫁到谭家。”
她不言不语看着软弱好欺,但被逼急了骨子里却是个性烈的。
“那可由不得你。”老太太轻抿茶水,头也不抬,“崔氏莫要忘记,你现下可还有官司在身,就要进狱中掰扯了。嘉敏丫头婚期已定,你这个做阿娘的不在,我这个做祖母的自是要为她张罗,亲自送她出门的。”
老太太话音一落,领事的捕头当即打了个响指,厉声呵道:“来人,将偷税漏税罪犯欺诈的犯妇崔氏犯人齐耀拿下,带回衙门问话发落!”
十来个捕快齐声应是,上前将崔氏和齐耀的手反剪捆绑了起来,收到牵连的还有齐家负责账务上的账房先生同此刻不在齐府的捕头。谭家那边已是下了吩咐,这一回齐家这些人进了牢里,可是要吃大苦头了。
谭家领事过来送聘礼的见状,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口却是规劝,“亲家夫人可要考虑清楚了,可要劝劝你家姑娘出嫁?你答不答应有你们家族长和老太太在这闺女都是要嫁的,你若答应了,我们谭家会尽力为夫人周旋还账,晋时夫人和小公子或可早些出来。”
管事是个精明的,尽管大局已定,但他总希望能将事情做得更好看些。
虽然,谭家这次宾客请的少婚礼规模办得小,但若新娘子上轿拜堂的时候哭哭闹闹得要人压着,场面上到底还是不好看的。
“呸!”崔氏唾了一口,眼中满是愤恨不屑,“当我不知道我们家这现下的处境,是拜谁所赐吗?要你们这些走狗在这厢枉做好人。”
管事无所谓的耸耸肩。
自认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齐家女不识时务非要三贞九烈的闹腾也是无法。
“我嫁!”就在官差押着崔氏母子要走的时候,一个冷漠得有些不像话的娇柔女声,自众人背后传了过来。
齐嘉敏娉娉婷婷,缓步朝众人走了过来。
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好似这么一场因她而起的闹剧就不关她的事似的,临危不乱得不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姑娘。
崔氏红着眼眶看着女儿,满是诧异不可置信,“嘉敏?”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嫁!”齐嘉敏却看也不看崔氏,径直向谭家送来聘礼的管事走了过去,“我答应嫁了,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会极力配合的。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请你们家现在就帮我们周旋,让官差不必带走我阿娘和阿弟了。”
“这......”管事的很是为难的看着她,他家二老爷已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得给崔氏送进牢里待几天给个教训,道,“官府拿人是要走流程的,便是有我们家周旋,也得等上几日,没有说放人就放人的道理。不过,少奶奶您且放心,等你过门了,亲家母和亲家少爷我们家保证一定是会平平安安的,偷税漏税这个罪只要差的钱补上去了,就出不了什么大麻烦......”
齐嘉敏此刻觉得自己冷静得有些可怕,“那你们可否保证,我阿娘和阿弟待在狱中几日决计不会受到伤害和身体损伤?”
“那当然了,官差又不是恶霸。”捕头干笑,不成想这小姑娘倒是个机警的,“屈打成招只针对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其他不致死的犯人,就是衙门想打,那也得问律法同不同意啊。京城可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如真有王法他们也不会陷入这般田地了。
这世界在许多时候都是黑大过白的,人力在许多时候也都是无能为力的,除非你站到了强大的巅峰,抑或依附上了比敌人更强大的势力。
“既然如此,那我阿娘阿弟被关押的话,应当也是被关押在同他们一样罪刑,且体力等等其他亦差不多的犯人牢房里的吧?民女听说过不少,有厉害的犯人无故殴打犯人的事例,有些担心。”齐嘉敏如是道。
若她阿娘和齐耀非要进牢房不可的话,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再无其他。
捕头没成想齐嘉敏竟能这般直切要害,思及她是谭家点名要的儿媳,倒也不敢对她态度太过恶劣,遂道,“姑娘放心,令堂的罪名未定,其余事宜还有待查证。若进去了,按律例是要单住一间牢房的,断不会让其他犯人欺凌。”
“如此,民女便放心了。”
齐嘉敏心下已是打定了最为决然的主意。
崔氏看着女儿这般心疼得直掉眼泪,“嘉敏,我儿,都是阿娘害了你,害了你,是我和耀儿拖累了你啊,我儿......”
若不是,自己和儿子被挟制住,女儿又何须嫁入那个虎狼窝里去。
这一嫁,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啊。
如仅有自己一人,她便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拖累误了女儿终身的,但还有阿耀......她唯一的儿子齐家唯一的血脉,所以她连虚伪的再劝女儿不嫁都显得无力。
“阿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齐嘉敏快步上前,握住了崔氏的手,更不会,让你们有事,齐嘉敏在心下如是说道。
见女儿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安抚自己,崔氏不由哭得更厉害了,“嘉敏......”
“嘉敏丫头,你真是个懂事的。”马氏见她们这么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当下走上前来,心下冷笑面上倒是端得假惺惺的模样。
齐嘉敏不气不恼,整个人如一团死灰般,“侄女的婚事,还要劳烦大伯母费心张罗了。”
“不费心,不费心。倒是丫头你让人省心。”马氏心中暗恨齐嘉敏这般都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面上倒般半点不漏,扭曲虚伪的厉害。
不过,齐嘉敏这般历来顺受的接受了,倒不像之前那般泼悍的大闹给他们省了不少的心倒是真的,明明他们都已经做好的最坏的准备,物极反为妖啊......
马氏琢磨着自己可得将齐嘉敏再看牢些。
回神的功夫崔氏母子已被官差带走,空旷的院中人也已散得七七八八,仅留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牢牢看着她,齐嘉敏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坐在地上,秦绍棠正好站在她边上,还没等她跌下去已是手疾眼快的将她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有人能打倒她,她是自地狱归来的恶鬼。
秦绍棠看她这样,心下还是发憷,叮嘱道:“你可千万别乱来啊,你的这个眼神可都吓死个人了,不要冲动啊......”
“不用你多管闲事,秦公子。”齐嘉敏一把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站着。
她心中的主意已经定了,谁也改变不了她。
秦绍棠看着她现在,就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娘来,“有什么事,我能帮你想办法的,我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你千万别自己乱来。我一定会帮你不用嫁给谭家的。”
“我说了,不用你管,你听不懂吗?”齐嘉敏瞪着他,穷凶极恶呵斥道。
这个人未免也太过爱管闲事了吧?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还是,活菩萨,就算是,她也不需要他救,她能救得了她自己。
秦绍棠被她瞪得一愕,气没打一处来,“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罢,秦绍棠气急随即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齐嘉敏旋即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