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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苏家兄妹走后,秦砚在校场随意绕了一圈,便紧随二人离去。
不同于苏家兄妹坐着马车悠哉回城,秦砚一路快马疾驰,那两人的马车还未到苏府,秦砚已候在太后寝宫外等待太后召见。
按理说日落时分宫门一下,寻常官员是无法进宫的,但秦砚身为太医令,因着近些日子太后身体“微恙”,便赐了他一枚玉印,凭着这枚玉印,秦砚可以自由出入宫中。
被太后随侍的宫女带入寝宫内间,秦砚一眼就看到了本应“玉体微恙”的太后正坐在桌旁,手中抱着玉包子一样的小皇帝轻摇,眼中笑意暖暖,将本来艳丽得有些锋芒毕露的面容修饰了几笔娇柔。三千青丝并未梳理,简单披在脑后,随性至极。
见到秦砚进来行礼,太后目光一亮,道了一句“平身”,便伸手挥退左右。
秦砚起身走到太后身旁,很是自然的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小皇帝,用手指轻触他柔软的脸颊,口中“显儿显儿”地轻声唤了两声。
小皇帝睁开眼,伸出小手握住秦砚的手指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口中“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太后“啪”一声拍掉秦砚的手,口中嗔道:“手这么脏便往显儿嘴里放,亏你还是个太医令!”
秦砚缩回手,语调平淡却能听出透着一丝委屈:“分明是显儿咬我。”见太后伸出手要将小皇帝接回来,秦砚侧身躲了一下,口中不情愿道,“不给,这小子长得像个小团子,抱着舒服。”
“平时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跑到我这儿来却连个样子都不愿意装。”
“要不那些是外人。”秦砚笑笑,手指轻抚小皇帝的头,“显儿连眼睛都不愿意睁,看着没有昨日精神了。”
“今日闹了一天,没有午睡,方才我正要哄他睡下,你便来了,能精神到哪儿去?”
秦砚听了,赶忙将小皇帝还给太后,“那你还是哄他睡吧,我哄他素来越哄越精神。”
太后笑笑接过小皇帝,抱在怀中继续轻晃,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今日你去了苏家校场,结果如何?”
秦砚微怔一下,随即脸上笑意渐起,正要回答,便听太后插话道:“在我面前,把你那假模假样的面具摘掉。”
秦砚表情僵在脸上,看着有些呆,随后轻叹一口气,诚实道:“不太好,刚进了大门,就差点被苏逍一箭射到。”
听到秦砚如此说,太后抱着小皇帝的手一颤,视线上下扫了秦砚一圈,这才松口气道:“平安无事就好。”说罢,从小皇帝手中抽出被越揪越紧的发丝,将他的手重新裹回小被中,见秦砚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笑道:“是我让你选一只军队在显儿的万寿宴上助兴,你去苏家校场再正常不过,我又怎么会因此责备于你?”
“你明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个……”秦砚无奈道。
“那是自然。”太后起身将睡眼惺忪的小皇帝轻轻放回到榻上,然后走回到桌前,在秦砚身旁坐下,白皙如玉一般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握了握,笃定道:“你在因为苏家的事情苦恼。”
“算是罢。”秦砚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执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太后各斟一杯,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半晌才道:“只是拉拢萧侯与疏远苏家本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如今就快达成了,总归是好事。”
太后沉默了一瞬,迟疑问道:“所以到时显儿万寿诞,你仍是打算选萧山军?”
“选哪支不是早就说好的?”
“可你今日突然在名单上加了苏家军,我还以为……”
秦砚垂眸摩挲着手中茶盏,随即笑道:“你又何时见我改过做下的决定?”
“可这样对苏家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秦砚嘴角勾起,眼中却无任何波澜,“添上苏家军,是为保苏家安全。你名义上出自苏家,若是吾皇万寿诞只选了萧侯一家而不考虑苏家,教人觉得蹊跷不说,也会认为苏家得罪了皇太后。我只是想让百官知道苏家失了圣宠,却不想让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表衷心借机踩苏家几脚。而加上苏家最后却选了萧侯,既亲近了萧山军,又给了苏家一个下马威,可谓是一举两得。”
“也就只有你会如此想了。”太后叹道,“其他人的思虑又怎会如此之深。”
秦砚摇头笑笑,摩挲这手中的茶盏,道:“茶凉了。”
太后正欲拍手命人再上壶热茶,秦砚轻按住她,一仰头将杯盏中的凉茶饮尽,道:“时候太晚,我也该出宫了。今日在外面听到了些闲话,大意是我来你宫中的次数过甚,现在想想,是我的疏忽。”
太后皱眉:“你身为太医令,入宫诊治不是天经地义?”
“还是小心为妙,这一阵子不出意外我都不会再来了,你便对外称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是。”
秦砚起身,轻声走到御塌前,凝视着已经熟睡的小皇帝,嘴角轻翘,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可惜显儿睡熟了,不能再抱抱他,以后等他长大了,怕是便不能再这么亲近了。”
“想那么远做什么?”太后嗔道,“等他再长大些明了事理,便封你做帝师,到时候你便可以日日见他。”
“一届太医令做帝师?”秦砚打趣道,“那我恐怕得要先去考个状元回来。”
“当年你师承一代鸿儒季中闲,连季先生都赞你‘此子如玉,不可多得’。季先生能为太子少傅,你又如何不能青出于蓝,成为显儿的帝师?”
“都是前朝的事情了。”
提到“前朝”二字,太后也是一脸怅然:“我只是觉得命运弄人,我自己倒罢了,想你如今却也只能居于幕后未雨绸缪,人前摆药弄草……”
“如今这样便已很好。”秦砚轻手轻脚的将小皇帝的被子掖好,直起身看向太后,“本是该死之人,如今却活着,这样如何会不好?”
见太后低头不再言语,秦砚安慰道:“你不要为我操心,余下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天色不早,我也该出宫了,这些日子你要多保重。”
太后点头,从窗口目送秦砚沿着长长的宫道疾步前行,直至最后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想到秦砚方才那一句“该死之人”,太后竟头一次觉得这本应繁华的深宫寂寥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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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和苏逍做了马车到家,便被母亲苏何氏与父亲苏老将军以及一大帮子三姑六婆团团围住,苏玉一口一句“不疼”、“伤口不深”、“过两日便好”的回答他们,觉得说了太多话舌头都要闪了。
父亲苏老将军倒还好,见手骨无事,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母亲苏何氏既心疼苏玉,又担心手上落了疤苏玉更嫁不出去,而三姑六婆则在一旁煽风点火。
其实苏何氏的担心并非毫无理由。
这宁朝凌安城若问谁家的女儿最不愁嫁,放到一年前,答案必定是将门苏家的苏玉。而放在现在,最愁嫁的也是苏玉。原因数条,最要命的就是苏玉的身份——当今皇太后的亲生胞妹,这辈分已让无数慕苏玉美名而来的公子哥望而却步。
这厢苏何氏在发愁,那厢三姑六婆你一言我一语,苏玉被围在中央求助地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苏逍。
好在苏逍深明大义,大喝一声“我砍的”将所有人的说话声音都盖住,大家被惊得话声一顿,转而炮轰向他。
苏玉从一片“叽叽喳喳”中闪身而出,一脸感激地看向苏逍。而苏逍又是一脸憋屈的让人发指的表情,冲着苏玉挥挥手,苏玉趁机脱逃。
这一逃直到早上起床,苏玉都一直没有再看到苏逍。
等到梳洗完毕去前厅找他,才看到苏逍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对她道:“这几日我被父亲禁足,你得自己去校场了。马车我已为你备下,你路上注意些手,不要磕碰到哪里。”
苏玉点头,迟疑道:“你又被罚了?”
苏逍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羞愧向她挥手:“你快走你的罢,问这么多做什么?”
苏玉好奇心渐起:“这回又是头顶着什么跪的祠堂,砚台?夜壶?还是筷子?”
苏逍脸上羞愧之色更重,怒道:“问这么多干嘛,赶紧走,一会被父亲看到我跟人说话,又要挨罚。”
“这是连言都禁了?”苏玉暗叹姜还是老的辣,不让苏逍说话,比用鞭子抽他一顿更让他难受。
苏玉对着苏逍行了个礼,感动道:“今日连累大哥受罚,小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改日大哥再犯了错,小妹必定替你挨罚,已报大哥之恩!”
苏逍冲天翻个白眼:“每次你都说的好听,结果次次都是我替你挨罚,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父亲罚过你?”
苏玉“呃”了半天,确实一次都说不出,不禁对着苏逍露出同情的目光。
苏逍被苏玉看得怒火中烧,恶狠狠道:“还不快走,又要连累我挨罚?”
苏玉向苏逍身后看了一眼,对着苏逍做了一个缝嘴的手势,在苏逍的呆愣的表情中转身便跑,跑到一半,便听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苏逍,你小子又在跟谁说话,昨日不是说好被禁言了么?!”
因为距离渐远,苏逍的回答苏玉已经听不清楚。
在心中为苏逍鞠一把同情泪,苏玉暗道:“对面无人,至少父亲还有可能认为大哥你是在自言自语……”
大哥,幺妹也只能帮你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