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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芙得知陆元畅无性命之忧,心头的不安才消散一些,不过当她听到陆元畅身上有伤,宋定天还执意要对其动刑之时,可真是对宋定天这个阿爹生气了。
王超昏迷不醒,军法暂记,陆元畅舍命相救,反倒挨了一百军棍,别和顾小芙说大道理,道理她通透着呢,她就是一个小女子,自家夫君伤上加伤,还不许她任性一回,顾小芙把宋定天这一笔记下了,就等他们班师回城,顾小芙要给她爹“好果子”吃!
生完气的顾小芙,还得回家带果儿,养两头整日粘在一块儿的狼,时不时关注润娘与萱娘的发展,打理自家产业,为她可怜的夫君出谋划策。
劳累了一整日,顾小芙熄灯睡下,小手摸至陆元畅常睡的里侧,那里空荡荡的,犹如自已的心,这样清冷的日子,往后怕是半辈子都得如此罢。不管此次镇北军失利是何缘由,沐王爷的狠辣已初显端倪,新君又占着法统优势,北境前途堪忧,长期作战,已是避无可避。
顾小芙不知宋夫人以往独守空闺的日子是如何挨过去的,她只知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她一日都不想挨。
自打她得知陆元畅受伤的消息后,便一直心浮气躁,强烈想去军营看望,但这显然不实现,可是记挂着陆元畅一身的伤,顾小芙哪里能心安下来,伤到是其次,怕只怕陆元畅因伤而泄露身份,到那时,她们如何与宋定天宋夫人交待,如何面对誓死追随的将士们,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苟且偷生。
身份这个问题,永远是顾小芙与陆元畅最大的难题,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非陆元畅误食红金圣果有了果儿,她怕是早被人怀疑了。
疗伤的事,顾小芙犯愁,陆元畅则是愁上加愁。张成拿了上好的金创药与她治伤,陆元畅气鼓鼓将人赶跑,虽然她体质特殊,可伤口若不医治任由鲜血直流,她怕是没几日血便流干了。
“将军,您难受也罢,自责也罢,但总得治伤罢,拖延下去,于身子无益,若是如此回城,夫人瞧了可不得心疼死。”张成壮着胆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陆元畅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虚弱地说道:“你去给我寻个手脚伶俐行事稳重的军妓,你粗手粗脚的,还不得疼死我。”
“哎!好,我这就去。”张成见陆元畅肯治,忙不迭答应,别管叫军妓了,就是花楼里的头牌他也得为陆元畅弄来。
此次出征,高级将领自有军妓伺候,只有陆元畅,军需官因其身份,一直未拨人手。为啥,那可是大将军的女婿,在大将军的军营里给大将军的女婿配军妓,军需官活腻了才会如此。
这一安排,正中陆元畅下怀,她欣然同意,宋定天感情还以为陆元畅为顾小芙守身如玉呢,直夸陆元畅自律,是大伙儿的好榜样,宋定天哪里知晓,陆元畅那是怕自已的身份被人揭穿。
眼下,她的伤都在后背,自已无法医治,只得假手于人,而她万万不会让男子为她治伤,想来想去,也只得求助军妓了。
张成寻来的军妓叫梅娘,看上去白白净净,约二十许,许是在军营里被蹂、躏久了,眼神有些呆滞,面容憔悴。她背着包袱进门,见到陆元畅之后,并没有被陆元畅一身的狼狈所吓到,而是中规中矩地向陆元畅行礼。
“罢了,不必多礼,张成,你出去,梅娘,你替我治伤。”陆元畅疲惫地说道。
张成退下之后,梅娘便先净了手,为陆元畅除去血衣,用清水将伤口洗净,然后轻轻地敷上金创药。梅娘的动作极为轻柔,但当药置于伤口之上,陆元畅却是疼得身子不住颤抖,额头之上,大滴的汗水滑落,若非她死死咬紧牙关,怕是会拼死地叫喊。
梅娘见陆元畅疼得厉害,便用嘴轻轻吹着,以缓解陆元畅的疼痛,过了良久,陆元畅终是熬了过去,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不疼,你包扎便是。”
“是,将军。”
梅娘轻声应了,吃力地将陆元畅扶起身,细心为她擦拭过身子,才用干净的棉布条为其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陆元畅见梅娘治伤的手法很是娴熟,好奇地问道:“你会治伤?”
“奴家家中世代行医,家父亦为宫中御医,奴家自幼便跟随家父学习医理。”梅娘话不多,问什么答什么,并没有向陆元畅诉说自已悲惨的命理,也没有向陆元畅求助。
陆元畅闻言,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泛酸,与萱娘相仿,梅娘亦是受家族牵连的可怜人。
待一切妥当,陆元畅服药安睡,梅娘守在陆元畅榻前,一直静静地关注陆元畅的病情。果不其然,到得夜间,陆元畅开始发热,梅娘寻了凉水,为陆元畅擦拭身子,又是把脉煎药,折腾了整整一宿,陆元畅的伤势才稳定下来。
陆元畅的伤确实需要人照顾,宋定天见梅娘精通药理,且行为端正,便默许梅娘在陆元畅帐中伺候。陆元畅在梅娘悉心照顾之下,很快便能下地,而宋定天亦是将军务安排妥当,两人商议过后,便打算班师回北地。
不知不觉,院中的牡丹花开得正艳,顾小芙见这日天气甚好,便让人在园子里放上一张软榻,让果儿在上头晒太阳。
五月的阳光,温暖而不强烈,晒在身上软洋洋的。果儿除去了厚重的冬衣,手腿也利索不少,她撅着小屁股,费力地往榻边挪着,小手直伸向前方,那里,有着两只小小软软的白团,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小九小时候的样子么!
顾小芙见果儿要小团子与小圆子,便将它们抱上软榻,果儿见了极高兴,猛得一扑,那圆溜溜的脑袋便砸在了小团子身上。
“呜呜~”小团子委屈地低声叫唤。
“咯咯~”果儿开心地笑出了声。
顾小芙见果儿调皮,可是最高兴的事,果儿生下来便静,有时静得让顾小芙都以为果儿出问题了,若不是老郎中一再肯定果儿长得极好,顾小芙非得四处找郎中给果儿看了,所幸,果儿喜欢小九与小白,后来又有了小团子与小圆子,果儿所有的注意力便转向这两团毛绒绒上头了。
胖嘟嘟的小手,揪着小团子软软的前爪,及小圆子的耳朵,“呀呀”自语的小嘴中,流淌的口水滴在它们身上,两头小狼苦不堪言,可是在软榻的不远处,小九与小白紧紧看着这边,小团子与小圆子本能的害怕,除了委屈叫唤,啥事都不敢做。
“阿娘的乖果儿,饶了它们罢,若是欺负狠了,往后它们可不与你玩了。”顾小芙抱起果儿,将两头小狼解救出来,轻柔地擦去果儿嘴角的口水,宠溺地说道。
宋文季在园子不远处,看到被鲜花簇拥的一大一小,浸润着阳光,大的精致高雅,小的活泼伶俐,两人相依相偎,轻声低语,这样美的一幕,能让心肠最硬的人化为似水柔情。宋文季很心动,他想拥有这样两个女子,一个是他所爱,一个是他所生,可惜了,这两个人,都属于那个混小子!
“仪儿,三哥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宋文季卖着关子问道。
“我就不信,三哥大老远跑来,不说会愿意回去。”顾小芙被宋文季打扰了难得的闲暇时光,很不给他面子。
“你就只会欺负三哥,我怎不见你如此对待陆元畅。”宋文季吃味地说道,他咋就没那福气有个贤妻外加可爱的闺女呢。
“三哥莫要总与大郎相争,她是我夫君,是陪我一辈子的人,三哥想要疼爱,不若去哄三嫂才是正理。”顾小芙自打与宋文季共事,便渐渐感觉到宋文季对宋三嫂其实挺上心的,也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宋文季这样霸王的人,遇上宋三嫂总一副鹌鹑样。
“哄她?我闲命长么!”宋文季瘪瘪嘴,说道:“咱们言归正转,我先说坏消息,阿爹他们在班师回程途中,遇上了山匪。”
“怎会遇上山匪,哪里遇上的?”顾小芙终于对宋文季的话上心了。
“在奉关南面的胡子沟遇上的,好家伙,足有上千人,这哪叫匪啊,都能组一支军队了。”宋文季显摆道。
“如此大规模的山匪,我等怎会从未听说?”顾小芙疑惑地问道。
“仪儿聪明,那是官军假扮的,所幸阿爹早派了斥候查探得到,专门去那里剿“匪”的。”宋文季得意地说道。
“那好消息呢?”顾小芙期盼地问道,既然快到奉关了,那回城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阿爹来信了,十日后到汾城。”
“真的?”顾小芙急急确认。
“自然是真的,三哥怎会骗仪儿,不过因是战败,阿爹让我等不必出城迎接,在家中等待便是。”宋文季有些落寞地说道,在宋定天出征的这些日子里,宋文季确实成熟不少,至少现下,他知晓成功不是必然,荣耀并非永远。
顾小芙自从知晓陆元畅不日便要回府,别说心静不下来,就是身子都静不下来,又是命人打扫全府,又是让人采买时兴吃食衣料,有时对着果儿傻傻地笑,到了夜间便是整夜整夜无法安睡。
折腾了整整十日,顾小芙终是盼来了陆元畅回归,一大清早,顾小芙便将果儿打扮得极为可爱,自个儿也是精心妆扮。
“屏儿,你看我这妆可是浓了?”
“屏儿,你看我这身可是素了些?”
“屏儿,你看我眼底的青色可是太明显了?”
“屏儿,前几日为何不催我早睡,眼下面色太差,她不喜的。”
屏儿受够了一时风一时雨的顾小芙,将她按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说道:“夫人,不管您什么样,将军都喜欢。您看看自已,如此佳人,又有几人能比得上,夫人回想自已在村里之时,可曾有如此颜色,将军又是如何待您的。”
真真是女为悦已者容,心里装着那个人,什么事都想让她欢喜,顾小芙看着镜中的自已,慢慢地安静下来。
陆元畅回府的阵势很大,当一众将士进入陆府之后,看到的便是自家高贵的主母,站在阳光下,端庄,大气,她用着沉稳的声音,向每一位将士表示感谢,谢谢他们在战场之上,为大周,为北境,为镇北军,为陆元畅,抛头颅撒热血。
当然了,将士们尊敬顾小芙的另一原因,便是顾小芙的大手笔,死去的士兵每人赏十两银子抚恤金,按官职逐级上涨,回来的士兵亦有封赏,并不因战败而有所保留。陆家亲军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其他私兵,这回没有如此封厚的赏银。
大伙儿也累了,夫人说完话,张成便让他们散了,有些想多看一眼夫人的士兵,回过头去,发现自家将军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而夫人,却是冷着一张脸,抱着小姐理都未理。
士兵们不禁感慨,将军这“福气”,也非常人所能享用,将军自求多福。
陆元畅灰溜溜跟着顾小芙回了房,见顾小芙将果儿放于暖榻上,便顺手抱起掂了掂,对着顾小芙淡笑道:“果儿又重了好些,现下能吃些米糊糊了罢。”
顾小芙见陆元畅刻意小意温柔讨好自已,脸上满是风尘,强忍下心疼,让下人把一桶桶热水往澡房里放。
“你看看你,一身的灰,都弄脏果儿了,去澡房好好洗洗。”顾小芙将果儿抢了过来,板着脸说道。
“哦,我这就去。”陆元畅摸了摸鼻子,听话地去了澡房。
在雾气弥漫的澡房中,陆元畅洗得很畅快,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能如此美、美泡一泡,岂不快哉。顾小芙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陆元畅沮丧,她这回受伤了,顾小芙定是心里难过。
洗着洗着,陆元畅后背轻轻一震,一只微凉的小手抚在其上,轻轻的,慢慢的,描绘着后背的肌理,骨骼,还有不曾褪去的伤痕,轻声的抽泣随之而来,陆元畅回头一看,却发现顾小芙已是泪流满面。
“不疼了,无事,你知晓的,我不怕。”陆元畅抬手擦去顾小芙的泪水,却因满手的湿意令得顾小芙脸上水滴涟涟。
“你几时能心疼一下自个儿?”顾小芙喃喃说道,小手拿起澡巾,为陆元畅洗去尘土。
陆元畅一时无言,只觉得满心都被顾小芙的关爱占据,她轻柔熟练的动作,她脸上淡淡的心疼,无一不在无声诉说着这个女子对自已的爱意。
洗淑过后,再上一遍伤药,以陆元畅的体质,寻常伤势早就好了,这回想是伤得极重,才会过了如此长久,伤痕都不曾褪去。
陆元畅轻声抗议,但顾小芙置若罔闻,硬是将陆元畅裹成了棕子。
宋府洗尘宴,宋文季见陆元畅来了,居然自觉拍着她的肩打招呼:“你小子身子可真棒,表哥现下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呢。咦~这手感不对啊,咋*的。”
陆元畅嘴角抽了抽,都裹成蚕蛹了,不硬奇怪了。她僵硬地转过身,哀怨地看向顾小芙,发现自家媳妇正对着她笑,笑得特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