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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宥娘转身在一旁坐下,道:“将今日出入园子、小厨房的仆人全部请来!”
不多一会儿,五十多仆奴全跪在了园子里,
温宥娘扫了一眼埋着头的人群一眼,对着跪在最前面的夏菊道:“人可是来齐了?”
夏菊磕头道:“来齐了。小厨房有冬梅姐姐看着。各类器具全部用封条封住,只等官差大人清查。”
夏菊这两句话让坐在一边的严如霜挑了下眉,看向温宥娘的眼神里也有了抹深思。他活了三十多年,尚没见过哪家娘子在管家上竟这般老练。
温宥娘颔首,对严如霜道:“严大人有所不知,祖母院中设有小厨房,平日里为了便于管理,设有规则一百零七条,有账薄数本。其中一本专录小厨房到外院食盒经手之人及见证人,上有经手之人手印,以胭脂为印泥。”
跪在下面的夏菊闻言,便将手中的账本呈上。
温宥娘看向严如霜:“严大人可要查看。”
严如霜抬手,“可。”
身边的郑玫娘立即上前将夏菊手中的账本拿过,翻了翻确认无误后,将最后一页递在严如霜面前。
最后一页上记录的温余卿的补汤经手人与见证人名字与手印,从小厨房到内院再到外院,上有名字六人,指印六枚。
严如霜接过账本又仔细翻看了一番,才跟温宥娘道:“此法虽好,但如何证明按手印之人就是上面所记这人?若没看错,上面的人名皆出自一人之手。”
温宥娘点头,“确是如此。祖母院中不论丫鬟、婆子还是外院中的小厮,甚至马夫,皆识自己名字。且小厨房中有一人善记账,只要在上面记上内院与外院经手人之名,便只有这几人可动食盒,违者交接之人与见证人共同受罚,一人犯错,全家发卖。故不敢有下人胆敢轻忽。”
严如霜摇头,将账本递出,“即便是如此,也不过为事后之事提供依据。”若有人真心作恶,到底也无法阻拦。
只是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避免得了他人的恶意?能留下查事依据已属万幸了。
温宥娘接过绿珠递过来的账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从小厨房到外院,负责端补汤的是蓝翎。作证者为彩凤。可对?”
跪着的仆人里走出两位丫鬟,上前再次跪下磕头。
“奴婢蓝翎。”
“奴婢彩凤。”
温宥娘将账本递给绿珠,“你们且看看,上面可是你俩手印。”
绿珠将账本打开在蓝翎、绿珠眼前露过,两人齐声道:“是。”
“那就从蓝翎开始说。”温宥娘道。
“喏。”蓝翎再次磕头,开始娓娓道来。
“奴婢从小厨房黄妈妈手里拿过食盒,与彩凤一道打开检查过糖线,见糖线完好才按的手印。因园子里有贵客,就跟彩凤走的小道。其间遇见过八位姐妹与两位妈妈可以作证,中途并未停留。”
彩凤磕头证实,“奴婢可作证。”
“那八位丫鬟与两位妈妈可在?”温宥娘又问。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蓝翎与彩凤身后又跪了一排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婆子道:“奴婢等可作证见过蓝翎与彩凤,不曾发现异样。”
“那问题就出现在小厨房里了?”温宥娘闻言扫了一眼跪着的人。
小厨房一向由温老夫人身边张嬷嬷的儿媳管着,此时温宥娘说问题出现在小厨房中,她虽不服气,却也不敢有异议,又因有外人在不敢辩驳,赶紧上前请罪,“奴婢看管小厨房不周,请大姑娘责罚。”
温宥娘只说:“今日小厨房繁忙,你看顾不周也情有可原。然事实尚未清楚,妈妈且先在一边候着吧。”
张嬷嬷的儿媳应声跪在了一边,温宥娘道:“今日熬汤的可是朱儿”
朱儿从人群里爬了出来,脸色似被吓得苍白,“奴婢在。”
温宥娘见朱儿那模样,皱眉道:“脸色这般苍白,是怎的了?”
朱儿抬起头来,眼睛那一圈儿都已经哭肿,“奴婢今日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在熬补汤时如过厕,虽用醋洗过手却不敢再亲手熬汤,且让小厨房的鱼儿代劳了。奴婢可作证,鱼儿一举一动皆由奴婢说的来,不曾往里添加过东西。”
拉肚子?温宥娘道,“可严重?之前良神医来时怎的不让人来报?”
朱儿闻言一下哭了出来,“是奴婢对不起姑娘,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求姑娘给奴婢做主!”言外之意便是她拉肚子之事怕是有人下了巴豆之类的。
这时旁边的彩凤插嘴道:“奴婢可以作证,朱儿今日确实是无缘无故吃坏了肚子,上过好几次茅厕。洗手用过的醋都还留着呢。”
不管是老夫人的院子还是温宥娘的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都是在小厨房中用饭,且饭点前后皆不得再进食。
“只有朱儿一人如此?”温宥娘问。
小厨房中的下人们纷纷应是,加之昨日朱儿来报的事情,也难怪朱儿会觉得是有人害她,恐怕此时已经开始怀疑丹心了。
温宥娘知此事乃丹心所为,也是在之前她敢设局的原因,料定丹心会趁着今日小厨房繁忙而动手,而被派去单独在一边熬汤的朱儿必然是她算计的对象。
“那你可知你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温宥娘明知故问道。
朱儿捂着肚子磕头道:“奴婢今日跟其他人吃食一样,只早起时喝过一杯茶水。往日每日晨起奴婢都会喝一杯凉茶,并未出现过今日之事。”
此话才一说,朱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鄙的声响,燥得朱儿脸色立即变得涨红起来,嘴动了动到底没能再说出话来。
温宥娘扶额,赶紧道:“你且先下去治治肚子了。”
朱儿闻言,一蹦而起,捂着肚子一溜烟跑了,跟背后有鬼追似的。倒惹得旁边站着的郑玫娘笑出了声。
负责熬汤的朱儿虽然先下去了,温宥娘却并在熬汤上找不到突破口,“鱼儿可在?”
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跪了出来,“奴婢在。”
温宥娘也常下厨房,因要掌控火候,对负责烧火丫头鱼儿十分熟悉,鱼儿虽小,但十分本分,要让她害人也没那么容易。
“朱儿如厕之时,是谁在照看熬汤的火炉。”温宥娘反而问在旁边跪着的张嬷嬷她儿媳。
张嬷嬷那儿媳忙回道:“是柳妈妈。”
人群中的柳妈妈走了出来,跪下道:“当时朱儿姑娘是让老奴看着的。”
温宥娘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已然缩成一团完全不敢抬头的丹心,只冷冷一笑,口道:“柳妈妈可是一直看着,可发现有其他人靠近火炉。”
柳妈妈磕头正打算说话,在一边跪着的鱼儿突然出了口,“奴婢看见丹心姐姐靠近过火炉!”
“丹心呢?”温宥娘问。假装不曾看见已经发抖的人。
“奴婢丹心在。”
过了好一阵,才一个低着头的丫鬟爬了出来,哭着道:“大姑娘,奴婢没有下毒。”
温宥娘并没有看她,而是道:“还有谁靠近过熬汤的火炉?”
没有人站出来。
温宥娘又问:“补汤出锅之时,是由黄妈妈负责吧?可有其他人插手靠近?”
“也就是说,除了鱼儿跟丹心,没有别的不相关的人靠近过火炉了?”温宥娘说。
跪在地上一直在哭的丹心突然出声道:“还有冬梅姐姐也靠近过!”
温宥娘问旁边跪着的张嬷嬷儿媳,“可有此事?”
张嬷嬷儿媳脸色微变,道:“这……老奴不知。今日小厨房太忙,又有二房……”
这是要攀扯到二房去了来推诿自己没看着小厨房的责任了,温宥娘打断她的话,“好了。那么除了丹心还有谁见过冬梅靠近火炉?”
“奴婢有看见。”出声的又是鱼儿。
“朱儿姐姐第一次如厕之时,丹心姐姐随后就进了小厨房要点心吃,说是不曾吃饱,实在是饿了,然后又打开过盖子用汤勺调过,因奴婢要烧火,一个转眼,丹心姐姐也不知是何时就走了。后来冬梅姐姐进来,问丹心怎么进了厨房,听说是来要点心的又没拿点心走,也打开过熬汤的砂锅盖子看,还让奴婢们小心一点,别让人见忙有了可趁之机。之后朱儿让奴婢替她熬汤,奴婢就一直小心看着了,不曾再有人靠近。”鱼儿道。
“黄妈妈呢?当时从出锅到入碗、装盒,可有谁作证?”温宥娘问。
黄妈妈走了出来,道:“有朱儿及鱼儿作证。”
鱼儿也道:“奴婢跟朱儿姐姐可以作证,从出锅到进盒子,黄妈妈都不可能下毒。那个做糖线糖花儿剩下的糖浆,还是黄妈妈亲手拿给我吃的。我现在还好好的呢!黄妈妈还说剩下那点补汤要拿给自己孙子喝,要是黄妈妈下毒,那不是要害死自己孙子吗?”
黄妈妈在一旁落泪道:“鱼儿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家中孙儿体弱,剩下的补汤不及半碗,一向是由奴婢拿回去给孙儿喝的。哪知今日会出这等事,里面竟被人投了毒!那剩下的半碗汤还用热水温着的。求大姑娘给奴婢做主!”
“朱儿觉得她拉肚子是被人下了药,补汤只有丹心与冬梅、鱼儿三个不相关的靠近过。我记得朱儿是跟丹心一个屋子吧?冬梅与夏荷一个屋子,鱼儿孤儿出身,一直睡在小厨房旁的屋子。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搜身跟搜屋了。砒霜乃是剧毒,大多用厚纸跟瓷瓶儿装着。今日有官府在此,若搜出什么来了,有什么被冤枉的,皆可找严大人做主!”温宥娘冷声道。
“要是没有呢?”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严如霜严捕快突然道。
温宥娘笑得冰凉,“那今日相关人等全家便去西北挖矿吧。温府百年书香门第,打杀奴婢的事情倒也做不出来的,只能饶了她们一家性命。”
此时的挖矿,便是挖煤,西北地冷,地势偏僻,每年冷死饿死不知其数。跪在下面的那些奴才,大约是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自己一家被发卖到西北矿场去的。
温宥娘的话才说完片刻,还来不及派人前去搜屋子,便有人开始告发起来,“求大姑娘替小的做主。下毒之人肯定是丹心,前几日奴婢还看见她与大夫人院子里的廖嬷嬷勾勾搭搭的!不知道收了廖嬷嬷什么东西,用一个锦囊包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