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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行动起来,不过,无论如何喊冤,那案子的调查一直在进行中按照张岱所知的,连当初的苦主,那个被差一点强暴、之后依然不顾脸面留在帝都开豆腐坊的小寡妇也是被找到传唤。
张岱却是坐不住了,这明摆着是要翻案啊,这是有人在扰乱司法啊,事实上他没有发觉,最起码,在他原本心目中混乱无序的帝都相比,他现在起码认为已经有了些秩序。
忽然想起明初的几大案,那都是朱元璋借着案子排除异己的行为啊,但也不能否认官员们自己确实不干净。
张岱决定把自己藏起来,千万不要牵连家人,这也是读书人最喜欢的,他们美其名曰明哲保身。
此时帝都的物资储备冠绝天下,张岱也不含糊,专门给下人买了套帝都样式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前去那豆腐坊看看。
等了半日,下人回复的却很简单,豆腐坊已经停开,不过他在路上遇见上次在法院遇见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似乎正在采访此案,正逮着街坊询问对此案的认识呢。
张岱却是快哭了,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这种时候,还是入过学,识字的人知道深浅轻重,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怎么能有这样的弊案,几百年帝都留存的有良心的读书人,肯定不能对此漠视啊。
他都无视了对方乃是帝都势力的爪牙鹰犬,只想着既然识文断字,自然是读书人一属。
儒家向来有高标准要求他人,低标准要求自己的习惯,如果此事发生在地方上,自然是小声谴责,尔后帮忙遮掩,不能让泥腿子发现老爷们其实骨子里是如此的肮脏无能,但帝都就不同了。
帝都作为“首善之地”,自然也是起了引导和教化的作用,虽然这种作用多少年基本上没实现过,但大体思路上,还是可以推敲,走的是少数人道德高尚,自然而然的就拥有了权力的资格,而这些人带领下,国家自然可以走上一条发展的康庄大道,三代之治不在话下。
当然了,帝都这地方原本是如何的肮脏和无序,张岱是不在乎的,反正他是住在庄园风光的江南,不事生产的人自然最推崇那些脱离实际的东西,就好像后世小白们赞美的驴友生活,大自然风景,批判现代化社会的种种,但是要求他们住在乡间,却是连厕纸和纯净水都离不开。
同样的,张岱这样的人,虽然还是觉得帝都各种不舒服,但也开始离不开这的一切了,不说别的,这抽水马桶就太棒了,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山几道来的速度很快,渴望“制造个大新闻”的他也接到了谨慎的报道最新开始重审赌徒强暴未遂杀人案。
当然了,目的还是要多多报道新制度下,对于人命案子的谨慎与重视,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但重点是长老们的目的都是好的,他们没有那么多社会关系,也就无所谓给什么人打掩护,至于收黑钱……
抱歉,长老们一根毛拔下来也比你粗。
目前帝都就是这样的政治态势,说落后吧,各种理念基本上先进的一逼,那些17、18、19世纪的革命志士见了非哭着说这里是天堂一样。
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在工作时间,医疗保障等方面,全方面的领先,这自然是长老们的个人习惯问题。
但说他先进吧,长老们已经在考虑人体植入芯片这玩意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长老们的格局问题,从一开始就大不起来,指望他们一开始就星辰大海想着占据一方宇宙朝外扩张,想多了,谁能指望原本就是普通人的家伙一开始就出现了政治野心?那都是需要一点点栽培起来的,曹孟德不是一开始就想当魏王,人家原本一个征西将军就可以满足的啊。
当然了,目前来说,时间点进入共和3年,许多长老在被追捧和随意下令带来的快乐感的帮助下,已经开始似模似样的研究如何扩张自己手里的力量,他们渐渐收起了原时空对欧罗巴斯坦共和国,不列颠斯坦共和国,德意志斯坦共和国的向往,毕竟这个时代那些城市不过是一堆粪坑,而终于开始真正了解到自己手中的东西到底有何等的威能。
穿越小说里,经常有手持大杀器而给某个大小姐做马夫的存在,但那是小说,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武器事实上可以直接统治一切,不必让徐浩在那打太极拳的长老们,已经在叫嚣着步武天下,星辰大海了。
当然了,目前来说,整个地球上,帝都几乎拥有着唯一的光明。
山几道来的很快。
他看起来瘦弱的很,实际上却是个长跑能手,对于心目中的大鱼张岱也是在不断注意,事实上,帝都的各大会馆暗中都有他们的线人,当然不是那种情报类型的,长老们对于一群不掌握军火渠道的家伙不太在乎,而是八卦线民。
目前来说,没有比打击旧式权贵,旧式地主,旧式商人的名誉更能让长老满意的了,虽然本质上来说长老们只是仗着澳洲黄金支撑着,过去几年他们的创造实际上按照后世标准抵偿不了所得,但起码支撑下来了。
如果是在江南,两人的身份差距,那得是等着几层通报,想方设法才有这么一次采访机会,但现在张岱有求于人,而且他的假定身份却是一位普通富商,自然不敢拿乔。
按照会馆同仁所言,这些记者于私没的说,根本不肯收取任何的脚钱费用,茶水钱都不收,但同时,于公处就很不近人情,有人犯错在他们手里,无论如何利诱都不肯撤稿,等到见报成了笑柄,谁敢威胁,直接抓人。
后来都想明白了,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把你的错处写在纸上到处传,小心一点就是,毕竟都是官家饭的人物,人家想写就写,惹不起尽量小心点就是。
记者群体,这个被长老们作为左膀右臂养育发育成长起来的强大群体终于开始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战斗体系以及影响力,正在对着传统势力撕扯自己的牙口呢。
记者为什么是无冕之王?
只要是坚持有原则报道的,肯定是要对抗某种不道义不公道的情况,而任何国家对于警察力量总是要有一定的控制的,总不能听风就是雨的随意使用警力吧,那叫滥用执法。
而记者们刚好就补充了这一点。
这就好像,大明朝初期的皇帝们发现,文官集团越来越沆瀣一气,你发下去的命令到了内阁就已经被当做了了指示,之后还会被尚书大人转成请求,然后再被巡抚衙门变成建议,最后传达到州县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询问,而那些县官自然就可以纠集当地地主,说皇上要娶小老婆,你们挨个交钱吧,地主会将自己的损失转嫁于农民身上……
你去查?派谁查?本来作为制衡手段,那些可以威胁到文官地位的开国贵族可是在土木堡基本上嗝屁,剩不下什么了。
你派文官过去,好嘛,人没到,人家就心理有数,这个人是某某年的进士,和我老乡某某是同年,我和七舅老爷的侄子是同学,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自己人,互相担待一下。
屡战屡败的败犬,将自己的战绩变成了屡败屡战,就变成了英雄,对此交口称赞的人呢,得是多没脑子,一旦你的下属上司也学会了这一招,好,有错误你背着,你功劳他占着,于是大家都不学做事,先学做人,学习如何将其他的功绩变成自己的,于是长此以往,进行付出和建设的人被坑死灭门,会做人杀人害人的儒学大师们就开始得到一切了。
于是众所周知,大明皇帝选择了太监群体作为的臂助。
当然的当然,对于长老们来说,记者群体是一柄双刃剑啊。
山几道此时还没有将矛头指向自己救命恩人以及一切的恩主的想法,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进步的来源,本身帝都就掌握着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正义。
“您好,苏先生,这次又是案子的事情,您对帝都的治安可是关心的很。”
张岱化名为苏杭,却是以经常活动的地方为名,自然是合适的很,此时见到此人,却是只有一张卡片式的名帖,连个师傅出身都不写,本就不写,不用问,自然是帝都新学堂里出来的人啊。
“哦,鄙人常年经商,不过对这些刑名之事有些研究,因此就多看了看。”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对您的采访,谈话内容会做一个记录,至于帝都最近的待处决嫌疑人李白白案件发回重审,您有什么看法。”
“这个……以我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奈何此人穷凶极恶,无论是非礼妇孺,还是当场杀人,都应该以儆效尤,不然的话,旁人如何可以安心呢。”
“咳咳,苏先生,请注意下,犯罪嫌疑人和罪犯不同,依无罪推定的原则,除非经审判证明有罪确定,犯罪嫌疑人是无罪的,李白白虽然原本被判处死刑,但现在既然发回重审,就依然还是犯罪嫌疑人,那么既然是嫌疑人,就可以认为暂时是无罪的。”
张岱奇道:“何为无罪推定?”其实他学问又不坏,这四个字也不是什么难懂的字,哪怕是舶来品,但是稍微品读,已经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但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山几道说道:“无罪推定就是在法官判决之前,一个人是不能被称为罪犯,对他的保护不能断绝,给予起码的尊严。”
张岱初时还是点点头,跟着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样审案不就麻烦了吗。”
山几道想了想,说道:“如果法官素质不高的话,就难。”
张岱倒是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从本心而论倒是不错,虽然执行不看好,但如果以后儒生犯罪也可以说是无罪推定,而后将其变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可就是大好特好了。
但他感觉越来越强烈,说道:“如果是那些市井无赖呢,如果偷鸡摸狗,危害市井。”
山几道说道:“那就按程序来,抓了以后人证物证搞到手,办了。”
张岱摇摇头,这种事情是犯众怒,而且大庭广众证据确凿,只要不是泰国颟顸无能的官府总可以办理。
“如果是有无赖碰瓷儿行骗,偷蒙盗抢,但死不认罪呢。”
山几道说道:“无证词判罪,自然有证据等着他们。”
张岱说道:“那岂非是牵连日久,不是一两天可以判好的事情。”
山几道想了想,说道:“但凡有纠纷案子,总是得花不少时间吧。”
张岱说道:“就不能直接严刑拷打吗,三木之下,岂有不招供的。”
山几道说道:“这疑罪从无政策,防备的就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还有胥吏勾结起来谋害良民啊。”
山几道记忆中,官府自然就是看见你就可以说你是罪犯,然后就直接收钱带走的架势,不脱一层皮是休想脱身的。
张岱沉吟许久,不许打人,看似是善政,但对张岱来说,良心和道德都是嘴皮子上说说的东西,唯有权势和自身才是真的,本来缙绅秀才到了官府面前也是可以昂起头的,每一任县官到任,他张家总是第一份儿被送上拜帖,小心侍候,原因自然是他家的根深蒂固啊。
偶尔,张家对于抗租或者实在交不起租子的佃户,由于各种原因,暂时无法出手,比如什么人的忌日生日,不好见血,那么一般都会通知一声,其实就是叫个得令的下人去县衙说一声,都不必经过县令,衙役们直接上门,以各种理由直接抓回去游街,人也就直接死了。
打个比方,我们的李自成大人,就是因为缴不起举人艾诏的欠债,被艾举人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
这在大明朝,就好像呼吸一样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