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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爷在宫里还看见谁了?”龚炎则按着春晓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后自己把外裳除了,又由思华侍候洗了手和脸,转过来道。
春晓往哪猜去?只惦记玄素。
龚炎则把擦了脸的毛巾丢给思华,敞着衣裳,露出大片胸膛,丫头们纷纷退下,他把腿盘着坐到炕边,捡起一边的扇子扇着,道:“春儿。撄”
“啊?”春晓讶然出声,忙打听:“春儿怎么入宫了?”
“她如今是黄天教的圣女,要在宫里炼制大还丹,与玄素两个都在玉虚宫,与春儿说话不大方便,倒是玄素与爷说的仔细。”宫里大多都是眼睛毒的,又是黄天教的圣女,涉及大还丹,龚炎则确实不好与春儿多接触偿。
而玄素的事却是阴差阳错,原是春晓给他五百两银票,正被常年混迹赌场的痞子瞥到,这便惦记上了,诱着玄素去赌博,玄素打小被师傅带到玉霞宫长大,出来云游也是师傅在一旁看着,对外头的事儿看的多接触的少,这一摸到牌九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径将油坊都输了出去,实则是被人套去的。
那痞子后来打听到玄素与太师府有联系,怕真惹上龚三爷,与人勾结把玄素神不知鬼不觉的卖进宫里做阉人,玄素进了宫,都上了宫刑台了,才惊觉是怎么回事,忙嚷着自己的道士。
当今天子推崇道教,宫刑的太监手下留情,后来细问知道他是昆仑山来的道士便越发重视,与玉虚宫的管事上报,于是玄素去了玉虚宫。
这玉虚宫就在宫里,乃是皇帝平时静修打坐、参研炼丹的地方,玄素到了玉虚宫侍候皇帝,便是想出宫也出不得。
龚炎则道:“下套给玄素的那几个爷都收拾了,也是有几分本事,若不是爷的手下有门路,只怕玄素在宫里呆上一辈子咱们也无从找起,虽说宫里规矩大,憋闷了些,可也叫玄素长长记性,省的以后出来了还被人糊弄。”
春晓但闻玄素平安,心也就放下了,这会儿听说‘以后出来’的话,觉得有些别扭,倒似从牢里放出来的。瞪了龚炎则一眼,道:“好好说话。”转而想到春儿,皱了眉道:“春儿就麻烦了。”连玄素一个不起眼的小道士都不能说离开就离开,何况是皇帝盯在眼里的圣女。
龚炎则也点头,“听说定了下个月初八出丹,若再拿不出大还丹,皇上那里恐要怪罪。”
“又不是烧菜,哪能一把成的?烧菜还有咸了淡了或是烧糊了。”春晓发急。
“皇上身子不好,等着大还丹救命。”龚炎则安抚的拍了拍春晓的手背,沉声道:“总有办法的,莫急。”随后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福海有信儿了。”
“哦?”春晓打起精神。
龚炎则道:“如今也在京城,做了黄天娘娘身边的灵子。”
春晓心思动了动,“福海要做什么?”福海不是被拘在宫里,随时可以离开或是怜惜龚炎则,为何才有消息传回来?
“他是被人捶了后脑勺,一时忘了自己是谁,稀里糊涂进了黄天教,好在人机灵,也没遭什么罪。”龚炎则说的一派轻松,却能看出是松了口气。
春晓却道:“现在是想起来了?”
龚炎则摇摇头,“等过阵子把人带回来,再找高明的郎中好好瞧瞧,兴许能治好,治不好也不打紧,爷总归不会不管他,他老子娘都惦记着呢,回来娶妻生子,好过日子吧。”似对派福海单独去料理假母这件事也后悔了。
春晓唏嘘着点头,想起假母来,因问:“假母可还在西山庄子里?”
龚炎则知道春晓还不清楚大老爷、二老爷协同假母办的阉脏事儿,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富甲天下的人物,却是还不想与她说,只道:“假母还在西山庄子,既然不愿意走,就当在姑子庙修行,还有温泉可泡,比断海庵好许多。”
春晓见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似真的不想理会,便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假母是想借大老爷、二老爷施压,重新回去太师府,做真正的四太太,如今却是没人顾的上她了。龚炎则在想,只怕她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不过他可没闲心管这许多。
这时登云进来送冰镇梅子汤,龚炎则吃了一碗,春晓想吃凉的却不被允许,偏有觉龚炎则吃的酸爽,不禁撇嘴站起身,见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箱子,便叫登云打开。
登云道:“这里头都是姑娘平日里常用的,这回一并带出来了。”伸手把巷子里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象牙嵌宝的梳子和两匣子素样的首饰,都是老太太丧期戴过的,另有素面的衣裙、鞋子,以及荷包、香囊、扇套这些细碎的小物件。
春晓手里放着的络子正是当初给龚炎则打的,却是没完成,还要配珠子,那会儿因着庞白的金簪引出一段风波,当晚也没能被抬成姨娘,这络子也不知收哪去了,后来她只抄经文,倒全忘了。
此时正得闲,便与登云道:“寻珠子来,把这个配上。”
登云还在这箱子里倒腾,翻出几个匣子来,分别摆在桌案上,一一打开,道:“这有四五匣的珠子,姑娘先挑挑看,没有合适的再去库里寻。”待打开最后一个匣子的时候,登云呀了一声,“这是什么呀?”
春晓把眼儿看过去,就见是龚炎文给她的那匣子暗器,她伸手在里头拨弄了两下,想着龚炎文带着痛苦且惆怅的眼神与她说:“我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就在昨夜,我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人死都死了,想起怎么死的也只能是伤感和遗憾,其实自己倒并不想听她提这件事,心里有种莫名的排斥,好像她说了,就要离开了似的。
春晓皱着眉,沉默片刻,而后一叹,伸手要把匣子盖扣上。
“等一下,这是什么?”龚炎则拿起扇子正要凉快凉快,就见春晓手里捏着一把钥匙发怔,怔了一会儿丢回匣子里,但笑:“晓儿,藏了小金库不曾?”
春晓把匣子转手递给他,随意道:“全部家当。”
龚炎则就笑,伸手接过来,打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见都是精巧的暗器,也是佩服小七的奇思妙想,最后捏起那把钥匙,戏谑道:“紧着说明白这是锁了什么宝贝,太师府一时半刻回不去,倘若真落了什么东西,可就叫那群贼惦记了去,不值。”
春晓脸儿一红,她之前总惦记逃走,真藏了银票,如今还真不知在哪个箱子里掖着,或许是没了,发窘道:“才没有藏宝贝。”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又道:“这是当初从卢正宁那里顺来的,不知开什么锁的,便一直丢在匣子里。”
龚炎则扇扇子的手一顿,眼神带了刀片似的死死盯着那把钥匙看,忽地站起来,扇子也掉了下去,啪的一声,把春晓吓一跳。
“怎……怎么了?”
龚炎则慢慢抬起头来,凝沉的脸忽而翘起一侧嘴角,“看来该去查查谁传出你身上有这把钥匙的。”
江湖传闻春晓手里有宝藏钥匙,当时查到传闻出自礼亲王,龚炎则只想着礼亲王与自己敌对,故意这样做,是为了让他没法子安心下墓,如今看来礼亲王那里并非空缺来风,该是有人传过去的,这个人最有可能是与卢正宁关系密切的茜娘。
这条线一旦连起来,他也是懊恼自己不够敏锐,没想过问春晓一问,还好兜兜转转,钥匙最后还是到了自己手里。
龚炎则将钥匙拿到春晓面前,瞅着她道:“这把钥匙天下人没有不想要的,你收好。”
春晓没伸手,而是认真的端详了龚炎则一阵,问:“三爷也想要么?”
“想要。”
龚炎则从不藏头露尾,这把钥匙对别人来说是意外之财,对他来说,却是从先辈到他这里传承般要完成的使命,自然想要,非常想要。
且此番进宫回皇帝话儿,皇帝已经表现十分不耐,只怕再有一次毫无进展的回禀,皇帝就要换人使唤了。
“给你,卢正宁死不瞑目才对!”春晓正正经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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