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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库房造册,还不是春晓吹的耳边风,指不定说什么了。
绿曼将头低的更深,眼里尽是恼恨,好一会儿才勉强回道:“这些年累积下来,东西不少,三爷看什么时候送过来,送来了放哪?里面还有几样是宫里赏的,老太太曾提过,要等将来奶奶进门处置,是不是留下那几样?”
春晓本还别扭,但听这话却坐直了身子,只方才一直悄眼看龚炎则,这会儿微微垂了眼帘,盯着龚炎则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看,他的手笔直修长,骨节分明,手心里干燥温暖,似能包容一切,她想,这男人纵有万般不好,只出身与手段就已经是出众的了,觅一门贤妻美眷也是应当撄。
“什么时候爷的吩咐还要说两回了?”龚炎则挑高眉梢,神色已见不耐偿。
绿曼紧抿了唇,似还想说什么,但见三爷目光不善,忙退下应是。
龚炎则大拇指按了按春晓的手背,良久后,沉吟:“绿曼倒是说对了一样。”
春晓只觉心口一紧,就听他慢悠悠的道:“这里地方是不大,等开春,选一处院子整修整修,也好添置些家具摆设,再安置个库房,你说呢,有没有喜欢的地方?”
春晓见龚炎则只是闲话家常,也不知怎么,竟似松了口气,随口道:“冬晴园。”说完一咬舌头,自己怎么糊涂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又改口:“搬来搬去的怪麻烦的,这里婢妾住的也习惯了,没必要……。”龚炎则却只撩了下眼皮,拍板钉钉:“就冬晴园,开春找人修缮。”
“可老夫人吩咐过,冬晴园不好住人的。”春晓急道,叫老太太知道是自己撺掇的搬去冬晴园,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龚炎则却起身,道:“爷是回来换衣裳的,只忙乎你,差点忘了。”
春晓跟着站起来,脸腾的就红了,真是,忙乎谁了?却不敢嘟囔出声,随着龚炎则进东屋帮着找了件绿沈云烟刻丝缎子长衫,如意纹腰带,香囊、玉佩、荷包纷纷配好,龚炎则只伸了手臂等着春晓侍候更衣,左右没有丫头,春晓无奈,只得垫脚侍候了一回。
都穿戴好了,龚炎则捏着春晓的下巴亲了个嘴儿,深深看了她良久,忽地道:“晚上不用留门,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春晓一下想起绿曼说龚炎则晚上与人吃酒,在琼脂楼,这名字听起来便是风月场,此时倒是对上绿曼的话了,纨绔久在风流场,并不稀奇,春晓垂着浓密的睫毛,轻声道:“知道了。”
龚炎则眸光闪了闪,收了捏在春晓下巴上的手,转身就朝外去了,一口气到小园子外头,就见庞白正走在寄远阁前头的桥上,龚炎则住了脚,与庞白拱手:“久不见庞大人,一向可好。”
庞白见是他,因道:“托福,比在家时还丰润了些。不知三爷往哪去,若无事晚上一道吃酒罢,我妻家小舅子来了京城,咱们兄弟正好一处说说话。”
龚炎则道:“真不凑巧,我才约了人谈生意,就不打扰大人与家人相聚了,先行一步。”
庞白拱了拱手,目送龚炎则脚步稳健的走远,他却僵在原地良久,直到小厮麦子追上来,奇怪道:“爷怎么还立在这着?舅老爷都等了一阵了。”庞白微微叹了口气,这才道:“走吧。”与龚炎则一前一后出了太师府。
在旁门,李舟先见龚炎则,打了招呼,直说感恩戴德的话,千万请龚炎则赏脸一处吃酒,龚炎则推辞了几回,后与李舟定了转天再聚,将去哪处吃都说定了才放他走。龚炎则上了马,带着小厮福海并惯常的几个随从呼呼啦啦去了琼脂楼。
李舟望着人影不见,还在心中感慨,龚三爷与其如夫人皆是热心肠的人,只那位如夫人性子有些古怪罢了。
庞白走出来就见李舟垫脚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就笑:“一个说人说什么说的这么热闹。”
李舟回头见是庞白,忙给姐夫请安,道:“我这不是见着三爷了吗,三爷和他那位如夫人都是大好人,一个救我大外甥,一个救了茜娘。”
“什么救了茜娘?”庞白奇道,这事还是第一回听说。
李舟上前挽住庞白的手臂,边朝马车走边道:“这不正要与姐夫说,走走,上车,到地方我再与姐夫详叙。”
沥镇有名的酒楼都在城西,龚炎则到琼脂楼就被早一步等在楼下的祥二几个说说笑笑接去楼上,进了一厢靠窗子的单间,几个人都吃酒,屋里还烧着热烘烘的地暖,龚炎则随手将窗子推开,大家都坐定了,又有伙计上菜,就听周云祥说:“今儿请了翠雪居新来的一对姐妹唱曲,那一出月满西楼唱的极有味道,一会儿你们听听,听的好了多给捧捧场。”
“怎么话说的?你是看上这对姐妹花了?”赵瑢天一副了然的笑问道。
周云祥嗤了一声,拈了筷子夹菜,吃了一口道:“相貌倒也出彩,只爷看上的却不是这对儿。”
“哦?”赵瑢天眼珠一转,瞥了眼龚炎则,捡了粒花生米丢到对面龚炎则旁边的窗户扇上,龚炎则收回向外看的视线,扭过头来,就听赵瑢天嘻嘻笑着道:“哥哥,你最看的透这厮,看出他什么招数没。”
龚炎则懒洋洋的歪着身子,睇了眼故作古怪的周祥云,因道:“捧场还不稀罕,那瞧中的定是与这对姐妹相干的,不会是看中人家妈妈了吧。”
今儿与周云祥一起出来的还有自家的老五,是个十六的少年郎君,听了这话噗的将口酒喷出去,忙搂着袖子往周云祥身上漫,“二哥,小弟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给哥哥擦干净。”周云祥紧着往别处躲,拍他的手,猴着脸道:“把你小子的爪子拿开,往哪摸呢。”
众人哄笑,赵瑢天笑的声最大,看起来心情不错,调侃道:“给小五弄个美人儿来,他就腾不出手摸你了。”
周云朗到底年少,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道:“什么美人儿,六爷就逗我吧,我家规矩有多严,您又不是不知道。”
大伙儿都是惯常一处玩的,自是知道周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周家男丁三十五无后方可纳妾,如今除去周家二房二老爷有个老姨娘外,余者皆是一夫一妻,可也少不了外头有猫腻的,周云祥就没断了风流债,只因他娶了个娇弱的娘子,成年的吃药比吃饭不差什么,膝下又只得一女,眼瞅二十八的年纪,把长辈愁的不行,是以对他外松内紧,只要不把女人领屋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个子弟却是实打实的严厉,丁点错处也不成。
赵瑢天点点头,对周云祥道:“嫂子身子还好?若我说还是多出去走走好,你也知道我养的那个,跟爷张牙舞爪的不消停,前段日子爷带她去香山逛了逛,就把她给收服了,女人嘛,用对了心思便是你好我好都好。”
将个正经奶奶和外室比作一处有点出格了,但也看的出赵瑢天如今得意的人儿正是那位扇娘,瞧他眉眼舒展、春风得意的样儿,龚炎则终于提上点兴致,听周云祥说了句:“你嫂子的身子沉疴难祛,出去走只怕更要累到她,还是静养才好。”赵瑢天这才自拍嘴巴,给周云祥敬了盅酒才算了了话头。
龚炎则道:“早听闻你得了个如意人儿,这也有些日子了,还不打算纳回府去?”
赵瑢天转过头来,撂下酒盅,勾着嘴角道:“起初也有那个意思,只她是个脑子疯癫的,说什么进了府就绑了身子,姐姐妹妹的招呼不过来,也懒的招呼,不如外头清静,我也不是迫人的土匪,就随了她的性子,这些日子我也品出好来了,别说,在她那里比在府里舒坦,只我和她两个,也有些小情致。”
“那以后就这么着了?”周云祥给龚炎则斟了杯酒奉过去,龚炎则接了,也想听赵瑢天怎么说。
赵瑢天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道:“前头怎么都好说,以后她想在外头也不成。”
龚炎则与周云祥彼此看了眼,周云祥眼皮一跳,不禁道:“不会是怀上了吧?”
赵瑢天哼哼哈哈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招呼大家喝酒,“哥几个好久没聚了,今儿不醉不归,来来来,吃酒吃酒。”
龚炎则若有所思,周云祥举着酒盅的手也顿了顿,虽没明说,但差不离就是这么回事了,按理说有了子嗣头一句该是恭喜,但赵家与周家有异曲同工之处,周家是轻易不纳妾,赵家是不允许有庶长子,且比之周家还要苛刻,即便始终没能有个嫡子,也只当命中注定无子,如今瑢六只有两个女儿,扇娘生下个女儿便没什么,若是儿子……可要棘手了。
众人吃酒,不一时周云祥请来的姐妹花进来,赵瑢天跟龚炎则挤眉弄眼的,两人打量了卖唱的两女,赵瑢天忽地眼前一亮,与龚炎则低声道:“哥哥瞧那姐姐身后的丫头,祥二哥说的是她吧?不是可对不住我这双慧眼。”
龚炎则看过去,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挽着两串绢做丁香花,乌篷篷的头发簇着一张羊脂白玉的脸儿,五官精致,尤以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撩人。虽是绿袄红裙却不嫌媚俗,目光明秀清澈。
“呦。”龚炎则讶异了一声,这丫头倒似叫春儿的那个,在华扶县曾贴身侍候过春晓,她怎么到京城来了?
“哥哥也这么认为的,是吧。别说,云二哥的眼睛真毒,这小丫头长开了指不定什么样的天仙人物,弄的我也心痒痒,若是好生调教几年,得值几千两银子。”
龚炎则瞥他一眼没言语,只在暗处皱了眉,春晓被卖那遭事早让他压了下去,过个三五年便叫人忘的净净的,可不能叫这个春儿毁了,思量片刻,再抬头,就见春儿正紧着朝他这里望,眼里有窘促也有喜悦,唯独没有惧怕,倒让龚炎则举着酒杯的手有了丝迟疑。
周云祥此人颇为机敏,视线在龚炎则与春儿之间不着痕迹的溜了两圈,再一瞥赵瑢天,也直勾勾的看着春儿,便有些不乐,招手叫春儿过来。
春儿只顾张望龚炎则,竟是没听到也没看到周云祥。正唱曲的妹妹眉尖一蹙,看着春儿的目光冷了几分。
待一曲唱罢,龚炎则起身,正想寻个由头将春儿叫出去问问情由,如何就来了京城了。可他一错眼儿时,竟见到楼下不远处立着几个熟悉的人影,立时沉声道:“我家小五在楼下,你们先吃着,我去嘱咐两句就回。”
赵瑢天探着身子往窗户外望了望,见似龚炎庆带着两个人与一个穿的体面儒雅的公子说话,那公子背对着他们,也不知是不是认识的。
龚炎则走去门口,与春儿错身时,低声说了句:“爷有话嘱咐你,你寻个机会下楼来。”也不等春儿回应,匆匆掀了帘子去了。
福海几个见龚炎则下楼,忙迎上去问:“爷要家去了?”
龚炎则摆摆手,“还没吃完,你们都在这等着,爷出去一趟。”没让人跟着,大步朝龚炎庆走过去,可没还走近,就见龚炎庆被庞白拉去了巷子深处,龚炎则顿了顿脚,随即快步跟进去。
到了巷子里,少了酒楼的灯火,越往里走越黑,龚炎则慢慢踱着步子,就听小五在说话,话里带着尖酸挑衅,小五道:“说别的没用,若识相就拿银子来赎,两万两,少一个子都别想拿回这支簪子。”
庞白声音低沉:“你只要钱?可以,什么时候要,我又怎么给你?”
“三日后,你拿银子小爷还你簪子,咱们银货两讫,干净利落。”
“钱也好,期限也好,我都能应你,但光凭你说的两句诗,我还是不信,若簪子不在你手里怎么说?你想要钱总要拿出些诚意,两万两不是小数目,不然我钱物都没得,还能去寻你三哥不成?”庞白似迫着舌根在说话,一字一句的显见恼怒非常。
这边龚炎庆道:“借十个胆子你敢去我哥跟前胡咧咧?我哥的脾气可没小爷的好,拎脚把春晓卖了是轻的,如周氏,嗝喽一声听个响人就没了,庞大人可想好了,春晓是死是活全在您。您放心,小爷我只图钱,得了钱,簪子准还回去。”
过了片刻,才听庞白压抑道:“既如此,便如此罢。”
巷子两头通街,两人约了时间地点,庞白朝前出巷子口去了,龚炎庆待人走的听不见脚步声了,抻着脖子狠狠啐了口,“真以为能给你,做梦,要不是帐房管的严,随便几样摆设当掉也尽够两万两了,用的着找你,呸。”说完转了身,打算原路返回。
“你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巷子里十分安静,突然有声音平地而起,先没听出是龚炎则的声音前便把龚炎庆吓的一缩,头皮都拧紧了,声调尖细的喊:“谁?”
龚炎则沉着嗓子呵斥道:“还听不出是谁?那便滚过来睁大眼睛瞧瞧!”长兄如父,何况龚炎庆自小就被呵斥来呵斥去,很快辩出是龚炎则,登时扭身就要跑,恰如同他熟悉龚炎则的呵斥,龚炎则也深知他那点子出息,长腿只往前一探,就听扑通一声响,紧随着哎呦惨叫声起。
龚炎则抬手挥了挥鼻端扑腾起的灰尘,一脚蹬过去,踩住龚炎庆的后腰,说了声:“别动。”龚炎庆便如一条丧家犬,哀哀哼哼,不敢再放肆。
“说吧。”龚炎则不耐烦的问。
龚炎庆却咬着牙不吭声。
“嗤……”随着龚炎则不屑的嗤笑,脚下毫不惜力气的压了了又压,他是练家子,趴在地上的龚炎庆起初还嘴硬憋住,后来就觉得腰要断了,骨头缝都在错位,疼的嘴里抽冷气,忙喊冤:“三哥,三哥我真没做坏事,就是吓唬庞胜雪那小子呢,弟弟知道三哥也顶厌烦他,就想替哥哥出口气……诶诶诶,哥你轻点,折了,腰要折了!……”
“死鸭子嘴硬,爷看你是记不得爷的手段了,再不说实话,信不信爷把你交给十二,说!”
十二刑事手段鼎鼎有名,龚炎庆有幸见过一回,被审讯的人往往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吊着,却偏不给个痛快,不说实话仍有法子磋磨,若说龚炎则是阎罗,十二便是最恶的夜叉,可把龚炎庆惊的圆了眼睛,别以为龚炎则干不出虐杀弟弟的事,当年那个养娘怎么死的,他看的清清楚楚,冒着一身冷汗怪叫道:“我说,我就是看别人做生意赚了钱,也想投一笔,据说能赚很多,我就想多投多赚,这事儿都说定了,也已经签字画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才想要坑庞胜雪点银子。”
“什么生意先不说,你手里拿的什么样的簪子叫他肯给你两万两?你从哪得的簪子?”龚炎则为人谨慎细致,问询犹如剥洋葱般层层剥开,迫的龚炎庆又没了动静。
龚炎则见时候不早了,想从这小子嘴里抠出实话颇费功夫,便弯腰一把将人拎起来,只听龚炎庆哀哀的叫唤,龚炎则也不拦着,到了巷子口,龚炎庆叫的更大声,想叫龚炎则为了颜面放了他,却是想到大错特错,龚炎则勾着嘴角冷笑道:“你还可叫的再大声些,传出去你与嫡兄不合,爷也省心不少。”
龚炎庆脑子极快,他一个庶子出去有人奉承拍马,并不是全因着出身太师府,更重要的是同父异母的嫡兄龚炎则,龚三爷的名号何等威风霸道,谁见了三爷的兄弟不拱手招呼一声?立时,龚炎庆闭上了嘴,软塌了身子由着龚炎则将自己拽到酒楼前,一推,交给那几个随从。
福海有些懵,随从们倒是训练有素,将龚炎庆擒在手里未曾松懈,就听龚炎则交代:“先把他送到十二那里去。”
龚炎庆一听就急了,又不敢大声喊,只憋着嗓子往前窜:“三哥,我错了,我说,我劝说,那簪子……。”就见龚炎则一个手势,随从立时将龚炎庆的嘴捂住,福海见状忙去雇马车,十二住在城外,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龚炎则再没看龚炎庆一眼,撩衣摆进了琼脂楼。
楼上此时正吃到酒酣脸热,赵瑢天一见有人撩帘子,忙高呼:“美人儿来了!”众人竟见帘子后出来的是龚炎则,一时大笑,捶桌子跺脚的,赵瑢天更是笑到肠子拧劲,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喘着道:“如何是哥哥?我叫的,叫的美人儿,哥哥给藏哪去了?”
周云祥也乐的不行,几个人起身给龚炎则让位置,他笑着解释道:“哥几个听曲听的腻味了,瑢六就叫人去有琼搂请彩英几位姑娘过来助兴,哥哥也有些日子没见彩英了吧,那妮子一会儿来了可要歪了嘴儿。”
龚炎则向来玩的起,捧场道:“嘴歪的别往爷身前凑合。”这话还是板着脸说的,可叫大家伙又笑了一回。
因提到彩英是惯常侍候龚炎则的,周云祥想起一事,问:“听说哥哥愈发宠的府里一个丫头上了天,前儿才又为她买下个庄子,倒叫大家伙都惦记,哥哥千万别藏着,也让我们瞧瞧您这心头爱。”
这么一说,叫众人都起了兴致,起哄要见小嫂子。
提说春晓,龚炎则也笑了,却是轻描淡写的道:“什么心头爱,不过是个冒失的丫头,见天的让爷操心,你们不说爷也要提,过几日爷要做寿,正打算添一喜,抬她做姨娘,到时可要请兄弟们吃酒,今儿在场的不许不来。”
“呦呵!这必须得去,哥哥这是双喜临门呐,来,兄弟们敬哥哥一杯,祝三爷早得贵子!”赵瑢天站起身,端住酒盅,向前推出去,众人呼啦啦跟着起身,齐声恭贺,皆饮此杯。
坐下后,周云祥就问:“早怎么没听哥哥有这话茬?”
“怎么没提,说起来你还隔着门见过。”龚炎则啜了口酒慢悠悠说道。
“何时?不能啊,哥哥入得眼的必是天仙人物,倘若见过,怎么没印象?”
“第一次去见扇娘扑了个空,你记得吧?”龚炎则提及扇娘,赵瑢天也看了过来,就听他又道:“在豆腐坊坐了一坐,那家的外甥女不就是。”
“你说那个呀?”周云祥恍然大悟,眨巴着眼睛调侃道:“原是带刺的玫瑰叫咱们三爷上了心。”
龚炎则只是笑,再不搭话。赵瑢天若有所思:“我记得哥哥的这位不是不乐意吗,当时还与哥哥耍花枪,要求去呢。”
周云祥不以为然道:“女人还不得靠男人活着,又是三爷这样的人才,日子久了自然就满心满眼都离不得了。”
赵瑢天微微蹙了蹙眉,似想到什么,沉默的吃了口酒,也没再说话。
……
太师府,下院里。
夕秋正与春晓在房里说话,今儿折腾一天,也不算白折腾,夕秋道:“如此说,晴儿、燕儿两个是留不得了。”
春晓听的心不在焉,夕秋瞅了瞅外头,了然道:“戌时了,姑娘要不要洗洗睡下,二门上奴婢已经嘱咐过婆子,给三爷留门。”
春晓一愣,怔怔的看了会儿夕秋,蹙眉道:“你去歇吧,我再做会儿针线。”
夕秋将针线匣子夺下,撵着春晓去睡,直盯着人上了塌,盖了被子,她掖好锦帐才抿嘴笑着退出来。来到外间,自言自语道:“从前瞅着是不上心,叫人跟着提心吊胆,如今是上了心,却又怕三爷流连花丛苦了姑娘,可怜我这做奴婢的没个安生时候,最可恶的是绿曼,尽拿话儿刺姑娘,不然姑娘也不会乱想,唉。”
春晓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气自己,龚炎则那个恶人在,她总怕被强,睡也不踏实,现下人家不在,她还是苦苦睁着眼睛,想的却是那人如何还不回来?果真病的不轻。
如此挨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却是天才亮就醒了,起身就看身旁,却是锦被幽凉,那人一夜不归。春晓攥着被角,一时迷茫,渐渐心生惧意,害怕以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正想着,就听门响,传来龚炎则压低的声音:“不用忙活了,别吵到你们姑娘。”
春晓一个激灵,登时躺下缩进被子里,又怕看出破绽,翻身脸朝里去了,听着脚步声挨近,心跳也越来越快,只怕蹦出喉咙去。
锦帐被撩开,一股凉风透进少许,随即窸窸窣窣的脱了衣衫,躺到她身边来,一阵翻身盖被的声响,却是轻手轻脚,又过了一阵,一只手臂伸过来,春晓瞪大眼睛,自己的身子从被窝里被拽了过去,挨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微微有些凉,她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就听头顶那人轻笑,而后就见自己的被子被一只大脚踹到脚底下,两人只裹了一条被子贴在一处。
春晓恍悟,就说怎么每回醒了都在男人怀里,恨人的是,男人还一副你投怀送抱的无奈表情,春晓咬了下唇,恨不得现下就转过头咬一口解气。却也只是想想罢了,闻着那股子熟悉的檀木熏香味儿,翻覆一宿没睡好也来了睡意,随着男人均匀起伏的呼吸,渐渐也睡去了。
夕秋值夜,听得屋里很快没了动静,打了个哈欠,出门与思晨交代了几句,也回去歇着了。
待晌午男女主人才起身,春晓坐在被里犯迷糊,竟分辨不出龚炎则是否一夜未归,龚炎则穿了衣裳瞅她一眼,两腮红润,睡眼星迷,看着就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幸亏你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不然这会儿才起来,还不羞死。”
春晓抬头,脸上一热,压不出冲动的问道:“爷几时回来的?”
龚炎则喊了丫头进来侍候,漫不经心的回说:“没留意几时,你睡的正沉,丫头也迷迷瞪瞪的。怎么,想爷了?”
春晓抿住嘴儿,扭过头去不看龚炎则,心道:明明天亮才回,非说的这样含糊,还不是欲盖弥彰,但想他有这份心也不错了,何必惹他不快,再不提罢。
两人收拾停当,因就要到饭食,便只用了些茶点,待一会儿一同用午饭。
下晌龚炎则未曾出府,只在西屋里写写算算,见春晓先时看书,后来捧了件长衫绣襕边,见长短颜色似男子的,便搁下毛笔过去看,春晓不曾抬头,以为是思婉,便道:“还有几针就好,你挑的线我瞧瞧颜色配的如何。”说完等了一阵不见思婉回话,也不见什么丝线,这才抬头,就见龚炎则笑模笑样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