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受伤

马桶上的小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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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有敢不应答的理,刚入宫可曾有我选择的余地,太后彼时就在面上待我极好,九郎你也高兴我与你母后交好。我那时面上笑着,心里便是泪。太后管我极言,甚至到了我身边奴婢都是她的眼线,时常因为我说错了话而叫我过去训话,一到九郎来了,她就立刻装作是在与我亲和。”皇后轻笑说道。

    皇上抬起头来,满脸惊愕,思索了一下却点点头:“……是了,母后最怕我身边宫闱混乱,这是她会做的事。”

    “后来顺妃入宫,她乃文臣之女,太后叔父为名画师狂清子,顺妃的知书达理深得她喜爱,九郎虽与我情深,却也宠幸顺妃,不过一年,我有了身孕,此事欣喜说与太后听,太后也似乎对我多了几分善意。之后我母家离京出朝,我再无依靠,但太后却跟我许诺此子必为太子。我便放下了心……”

    “不过两月,顺妃有了身孕。我知晓她实际单纯,也不愿与我多摩擦,我腹中为长子,便对她并无敌意。但太后改了主意,她不愿将一切押宝在我身上。若顺妃诞下长子,凭借她文臣家族之权势,长子便能与太子算是平起平坐。而若我诞下嫡长子,便是将一切押在我身上了。”

    “太后最是谨慎,彼时颖妃小人之心作祟,派人装扮成三清宫仙人,说我腹中为女,且不详。彼时我知晓诡计,与太后争执言辞激烈,她认为我有反逆她之意,竟将我从榻上推下!臣妾就是这么流下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应亿安也就是彼时顺妃肚子里的孩子才做了长子!我那时与你说是我自己摔得,心中却是血泪!你如此孝敬太后,我怎敢反抗!也是修养一年之后,我幸运的未落下病根孕有曦儿……你见到曦儿诞下之时,我却不知在这宫中摸爬滚打了多久!”皇后面容上压抑不住的恨与苦。

    应曦在楚英怀里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几乎湿透了脸,他埋下头强自咽下哭声。

    “如今是应亿安那孩子不爱学了,但他们二人十岁之前,你难道不是将这两个孩子摆在同一位置上,甚至还隐隐认为曦儿不如亿安!我却不急,我一点都不急……顺妃其父之死、家中权势倒下:颖妃多年不孕,年岁大了才得一女,均是我一手而为。”

    “从那时我就知道,若无大事,应亿安是无法跟我的曦儿争得。太后又因为曦儿的乖巧懂事,一心放在曦儿身上,就算是争,也未必争得过,我就知道,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的希望都要放在曦儿身上。但我知道,孩子大了难免不受控制,我若教他做明君,他日后必定要逆反我,所以我才让他玩,让他只读圣贤书不读谋略,让他过得快乐。”皇后面容上浮现出笑容来。

    “我要让他做个听话而快乐的孩子,一切的一切,只要交给我就好。我多年饱读诗书,陪九郎处理朝政,怎么会不懂政事。下面只要曦儿坐上皇位就好,我会保护好他,也会帮他做一个明君的,更会看着她娶一个听话软弱的女子,就像太后当年控制我一般,控制着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皇后笑容温柔而欣喜,楚英却感觉浑身发抖。

    皇上声音颤抖:“你竟想将这朝纲握在手中!”

    皇后轻声笑语:“是往昔九郎看低了我。我知晓你年轻时爱慕如今的护国夫人而不得,眼里只得那颐氏的好。在你眼中,她就算是做了女皇,也是应得的,也是颐氏那才与狂拼来的,自然会看低我这等乖顺深宫女子几分。可九郎,我从不杀不该之人。”

    “顺妃心性单纯至诚,与我曾有摩擦我却从未对她下手。颖妃小人之言害我,我却知晓她并非主力,只让她晚几年才得了孩子。但太后双手在先帝在时不知沾染多少血腥,我杀她不冤。”

    “那我呢?”皇上笑得有几分惨淡。“我又与你有何仇怨!你是怪我这些年对你受的苦一无所知,亦或是认定我喜欢颐氏而没把心意放在你身上!”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九郎尽管恨我,我杀你只为私欲,为的是曦儿早日登基。更何况,你曾许诺我的,偌大皇陵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棺椁相伴,你若是死了便不必再惦记那早已结婚生子的颐氏,不必想着这宫中不相干的嫔妃。黄泉路……只有你我二人了。”

    皇上猛然站起来:“我若今日杀你,必定也要为了不在黄泉路上遇到你而活下去!应氏江山本在我那一代凋零,我想着如今儿女围膝算是给祖先交代,却因你这毒妇——你这毒妇!阿萦!你我相识相知十几年——如今你却要毁了我的一切么?!”

    临月在楚英身边,似是听懂了什么,又似乎没懂。

    “十几年我记在心里的看你穿喜服走上主殿之模样,看我时满眼温柔笑意原尽是泡影?!曦儿刚出生时你抱着他与我日夜拥在一处,展望日后此子若成人中之龙我们二人该去何处养老游玩,尽是虚话?!我……从幼年登基至如今,与那些满嘴虚言的大臣勾心斗角到这般年纪,却永远想不到,想不到——”皇上再说不下去了,他猛然抬剑,朝跪在地上的皇后刺去!

    应曦猛然挣开楚英的怀抱,撞开本来就未合紧的窗户,朝皇上扑去!

    楚英猛然一惊,连忙也翻窗进去,滚落在地毯上,连忙就去拽应曦却扑了空,只看着应曦骤然撞开皇后伸手挡在她面前,满脸是泪的少年咬紧嘴唇,皇上的剑猛地一顿。

    “曦儿!”

    “应曦!”

    皇后慌了起来,她连忙抱住应曦要让他离开,皇上却怒极反笑:“你如今也不是个孩子了,竟然溜到这里来!想来你也是听见了……应曦,如今你又是作何想?!”

    应曦不知是惊慌或害怕,他跪在地上直直对着剑尖身体却在颤抖:“父皇!不要这样!你不能杀母后!”

    皇上面容上的表情在过度激烈的情绪下显得有几分惨淡狰狞:“不能杀!阿萦你练挡箭牌都找好了么?!只为让我无法杀你!可这孩子早已在你的教导下变了,她是你用来强夺这江山的工具,不是我想要的孩子!更不配做这江山的太子!”

    楚英脸色却变了,这话是明显要恨在应曦身上!

    皇后变了脸色,她连忙去拽应曦,这个少年却跪的纹丝不动,直直看着皇上,这么久都未流泪的皇后却骤然哭喊着要应曦退下,她纤纤玉指抱紧应曦,失声哭喊道:“九郎!这孩子心性单纯,是最无辜的——你连自己亲生骨肉也要下得去手么?!”

    皇上听了这话心中似乎被刺激到,反而更怒,抬剑就朝应曦而去!不管皇上是要刺伤应曦,亦或是真的杀了他,楚英都不能在这儿看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剑鞘,却咬咬牙弃之不用,反倒脚下步法猛然变动,她伸手抓向皇上握剑的手!

    皇上本就看见了这个小太监,他本没在意,却未想到这奴才如此大胆竟然上来夺剑!那白净的手指看似轻巧的抓住皇上的手腕,他却没想到一股温和而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这奴才会武功!

    他心中惊而怒,宝剑脱手,皇上却也是个骑射高手,他以为这小太监是应曦或皇后故意带来的,怒极反笑,另一只手猛然抓住下落的剑柄,反手朝楚英刺去!楚英万没想到皇上会转剑杀她,虽是保住了应曦,可这等近的距离,她怎么躲得开!楚英尽力避开却仍然感觉到肩膀一痛,那刀刃划开衣服在楚英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如涌!

    楚英连忙化掌打向皇上手臂,却又想到若是伤了皇上,自己更可能难保性命——

    可皇上却冷笑道:“早就料到我要出手,还带来了帮手?!”这剑锋一转就往楚英喉咙划去,她这时也顾不得伤及龙体,自己要活才是重要,她咬牙一掌打在皇上手臂,看着他倒退半步,楚英迈步反手夺剑,反手拿剑放在腰后,却是对着惊怒的皇上直直跪下!

    “猛虎不食子!皇上请三思!奴才不能让皇上做出日后悔恨之事来!”楚英朗声道。“若皇上对太子动刀,那太子便真是真无亲人了!”

    皇上一边喘息,一边看着那微微低头鲜血染湿肩膀却不动声色的白皙太监。

    “何时到奴才来掺和家国之事时候了!”

    楚英毫不犹豫的低头叩首:“太子便是太子,以前皇上真心喜爱,难道因为这些他毫不知情的事,便连太子的过往与将来尽数否定么?!皇上是明君,又怎会教出愚笨的儿子,若是太子做事不够完善,日后时间还长,皇上尽可以重新教导!”

    “而皇后,皇上若是有再大的恨意,再多的旧事,今夜也杀不得!皇上若是在书房杀死皇后,此事传出,皇后所作所为必定被揭发于世间,这不但是毁了应氏江山的声誉,更是毁了皇上的形象,毁了太子的未来!”楚英刻意逼红眼眶,颤声说道。

    皇上却因为最后一句僵了僵。是了,皇后之事若是传出,聪慧单纯的曦儿的未来便是毁了,大臣必定纷纷上书废太子——

    皇后之事,他再怎么怒与恨,也是要忍下,也是要让这件事不动声色的解决。

    这时皇上竟看到临月满脸是泪的跪在他身前,正挡在应曦面前,手里握着她去年生日皇上送给她的小匕首,她手臂与声音颤抖不已,却仍然不走,哭道:“父皇!父皇不要杀曦哥哥,临月知道曦哥哥人好!他好好读书,父皇不要杀他!”这孩子哭的声嘶力竭,还一副应曦不好好读书皇上要杀他的样子。

    皇上看着临月哭的直哆嗦却紧紧握着匕首对着自己,又心痛又头疼。他忽然有一种无力与对自己的恨,是自己冲动之举伤害了这些孩子。

    “也别杀楚英,父皇,是我拉着他过来的,是临月拉着他来的!”临月哭道。

    “我不杀他,临月,别哭了。”皇上眼里含着泪,他弓腰抱起还在哭的临月。应曦瘫软坐在地上,皇后抱着他轻声哭泣,楚英知晓这等状况下自然不会有人管,她伸手捂住了还在潺潺流血的伤口,痛的微微皱眉,转头望去……却看到了应曦放大空洞的瞳孔。

    这残忍的现实淋漓在他面前揭开,几个时辰前,他还是那个单纯害羞又气急败坏的少年郎。这也是应亿安有意而为罢,楚英却隐隐明白这是为何。应亿安不愿继位,三皇子阴郁多疑,就算皇上对于储君又动摇之意,如今能选择的只有应曦。那么应曦并不能如以前那般被保护着了,如今让他见证一切,便是个成长的开端。

    “来人!”皇上高声叫道,几十侍卫从院外跑进来涌入书房。

    “将皇后带下去,在宫中禁足。把临月公主与太子送回去,此事不得声张。”皇上沉声道。

    楚英也想顺着他们退下,却忽然被人抓住肩膀,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卫寒的脸,皇上说道:“那小太监,过来。”

    身上带伤的楚英心中一惊,不得不被押着跪倒在地毯上。很快书房的人潮退去,只剩下皇上,跪在地上的楚英与在她身后的卫寒。

    “你是惜颖宫的?我才想起来,我见过你。”皇上满面疲惫,他轻声道。

    “是……”楚英低头回答,她心中不知皇上究竟要问他什么。

    “此事,与亿安那孩子可有干系?”皇上轻声道。

    楚英心中一凛,小心回答:“奴才不知,太子殿下知道奴才师父是刘荣海,非说奴才能接近圣前,要奴才来的。”

    皇上轻轻眯了眯眼睛,身后卫寒了解圣上心意,立刻单手抓住楚英受伤的肩膀,指尖扣入她的伤口!楚英痛的猛一声惊叫,痛的手背青筋凸起,猛然抓住自己的衣摆。皇上对自己的孩子仁慈,可不代表会对她仁慈!

    楚英低头痛的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大殿下……午间就出去了,奴才当真不知。”

    “是么?那孩子之心机我早已看不清,你是他的亲信吧。那必定知道他在宫外的势力了。”皇上说道。

    楚英更是一惊……这她的确丝毫不知,只是以前早有猜测。皇后下毒一事如此隐秘,非有财力物力查不出来,只有颐家怎么会够。应亿安往日里在宫中写画,不知让她多少次送密信出宫,可她从来不多看不多问。

    “看来你是替他打点宫中一切的那个,亿安这些年在宫中低调,从不犯错,各处都做的端平,看来是你的功劳了。刘荣海有眼力却太过圆滑,竟有你这么个谨慎平稳的徒弟。”皇上坐在椅子上,叩着椅背说道。不过片刻,他就变回了那个敏锐明理的皇上。

    楚英低着头不说话,宫中不得不谨慎再谨慎,楚英纵使如今对于肩膀上的伤痛有再多怒火,为了性命她也只得强自压抑。

    “消息已经送到惜颖宫了,以亿安那孩子对你的重用,恐怕一会儿就来了吧。若是他当你弃子,你便在这里失血过去死了吧。”皇上说道:“我倒是看看,这个孩子有没有登上皇位的潜质。”

    啧啧,楚英放了心,应亿安不想继位,他不论因为什么都会来的。

    不过片刻,就听见了书房外的通报,楚英微微抬了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入书房内,站定在楚英身侧,她偏头就看到了应亿安深色的鞋尖。

    “父皇,若是找我,何必为难奴才。”应亿安身着白色深衣,温和平淡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今夜的变局与混乱丝毫没有沾染在他身上。皇上的声音远远传来:“若是个奴才就好了,看来你看重的很啊,带着太子与临月阻止我,这等大事都交给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