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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梅正在办公室里看材料。突然见到了蔺然,有些意外也有些吃惊。
她其实很讨厌蔺然,以前她就看不惯这个视金钱如命的女人,她有时候真是搞不懂,这女人为啥这么爱财?这女人爱财的程度,已经撵上某些不良男人好色的程度了。但看在张胜利的面上,她也不得不与蔺然虚与委蛇。
以前是这样,现在自然也不能例外。
冷梅缓缓起身来,“蔺然姐,你咋有空来我这里?快来,请坐!”
蔺然笑吟吟地跟冷梅握了握手,两人亲亲热热地坐在沙发上,好一通寒暄。聊了一会,蔺然这才微微有些红脸地笑了笑,“冷书记,中午我想请你和安县长一起吃个饭……昨天很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
冷梅愕然,眼珠子转了一转,心头琢磨着:蔺然这是啥意思?难道昨天安在涛去了一趟市里,又转变了态度?
心里的疑惑虽然很多,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蔺然此番来找上自己,是想让自己当说客了,不仅有工程的问题,还有浓烈的想要跟安在涛拉近关系的意味。她怎么会这样……冷梅突然心道,“难道是她知道了安在涛的身世?嗯,还是大有可能的!”
一念及此,冷梅心下就更加添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昨天安在涛走后,冷梅也瞻前顾后地考虑了一会,觉得安在涛身后有陈近南在,就算是这回得罪了张胜利,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毕竟张胜利也快要退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招惹目前在东山省里正如日中天且还前途无量的陈部长。
不要说张胜利了,就是普通的省领导,也对陈近南心生敬畏。这与陈近南一贯的强势有关,也与他省委常委的身份以及老丈人欧阳家的背景有关。
要知道,在官场之上,对于官员来说,尤其是对于一些个实权官员来说,能不能平安退下去,也是一个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人生关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哪一个做县长做市长的就敢说自己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一旦得罪了上面的领导,假如上面故意找碴查起来,恐怕就很难平安退了。一查一个准,带着目的的查,岂能查不出问题来。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有不少人因为上下关系没有处理好,临退了都被搞得很狼狈,甚至是锒铛入狱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所以。一般在即将退的时候,官员们都会小心谨慎低调做人,以期能顺利退出安度晚年,给自己是仕途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虽然权力即将交出,但做官几十年积累下的人脉和身家都足以让他们安度余生了。
想到这里,冷梅就放下了心,不再把蔺然的事情放在心上。当然,她这也是在替安在涛担心,她是无所谓的,因为这事儿本来就与她无关。
“在我们县里,怎么能让蔺然姐破费呢?呵呵,还是我来请你和在涛同志吃个饭吧。”说完,冷梅不由分说就起身去当着蔺然的面拨通了安在涛的电话。
冷梅打电话的时候,安在涛正在医院里探望马晓燕。
马晓燕的身体情况如今已经大为好转,再有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为了确保不留下后遗症,马晓燕肯定是要在家休上两三个月病假的,还要经常去医院复查身体。
马晓燕半躺在病床上,脸色微红。她有些难堪地探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犹自还缠着一圈绷带的头,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对于一个爱美时尚的妙龄女子来说,身体上的病痛以及能不能留下后遗症这些东东。远远比不上一头青丝乌发的失去更让她心痛。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马晓燕低低道。
安在涛微微一笑,柔声道,“晓燕,这有啥?别胡思乱想了,养好伤之后,几天就长出来了……实在不行,你可以戴假发,等你好了,我让人从香港给你定制几套假发来。”
马晓燕叹了口气,“嗯,到时候看吧。”
“对了,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不能要孟总的钱。”马晓燕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我住院手术的费用你帮我出了就出了,反正你是有钱人,也不缺这点钱,就当是救济俺这个穷下属了——但是,孟总的钱我绝不能要!你一定要帮我退回去!”
马晓燕的神态非常坚决,嘴角轻轻地抿着,将钱递了过去。
马晓燕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安在涛或许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此刻对于马晓燕,已经不同于以往,经过了生与死的考验,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近了很多,或许两人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吧。
安在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行,我帮你退给她。不过。菊姐也是好意,晓燕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要。”马晓燕轻轻咬了咬嘴唇,“不说这个了,我想下个星期出院,你……你能不能来接我出院……”
说着这话,马晓燕突然觉得自己如今似乎有些“过分”了,就红着脸垂下头去。却不料自己的小手旋即被安在涛握了起来,“我觉得你还是在医院里再住一段时间吧,毕竟伤在头上,万一要是留下后遗症就了不得呀!”
安在涛想起当日马晓燕舍身相救的一幕,心头百感交集,一股子柔情弥漫起来,他叹息着紧了紧手,低低道,“当然了,你如果是在医院住腻了,回家养着也行。”
安在涛的柔情乍现让马晓燕心头暗暗欢喜。这些日子以来,安在涛无论工作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她,无形中流露出异样的色彩,这让马晓燕一直犹如置身于梦幻之中,这就是以前那个让她又敬又畏的县长大人?
马晓燕知道安在涛对她态度的变化。与她当时推他一把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可正因如此,她才又觉得隐隐有些失落。
如果不是自己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他还会这样对自己吗?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还是不会正眼看自己吧?
但马晓燕毕竟不是那种喜欢浪漫幻想的小女生,这样的酸溜溜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罢了。她更看重和珍视现在,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永远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样她就能永远地拥有他的关爱和体贴了。
安在涛的手机响了,安在涛松开马晓燕的手,看了看接起了电话,“冷书记。我是安在涛。”
“在涛同志,你在哪里呢?蔺然蔺总来了,中午呢,我想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冷梅笑了笑。
“我在外边。”安在涛立即答应了下来,“行,你定地方,完了通知我,我一会就赶过去。”
安在涛轻轻一晒,当着马晓燕的面,他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蔺然的隆兴公司要来插一杠子的事情,安在涛刚给马晓燕说起。见他神色如此,马晓燕笑了笑,“你又同意让隆兴公司参与进来了?”
“没有。”安在涛摇了摇头,“我对她很不放心。但是,看在张市长的面上……行了,你好好养伤,我中午去陪这位市长的儿媳妇吃顿饭,打发她走!”
安在涛突然想起21日的招标会,望着马晓燕叹了口气,“晓燕,你住院这一段时间,可是忙得我焦头烂额!真希望你能早些回来工作,哎——”
马晓燕温柔地坐起身来,柔声道,“我很快就能回去工作了……你也别太累着了,注意身体!”
……
……
“好。”冷梅放下电话,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张萌,你马上在金太阳海鲜城安排一个房间,我和安县长要招待一个重要的客人。”
“好的,冷书记,我这就去安排。”张萌不敢怠慢,立即应了下来。
……
……
金太阳海鲜城是去年归宁县里刚开的一家酒楼,档次很高,是县城里首屈一指的饭店,专营从滨海和绿岛沿海一带运过来的时令海鲜。据说这家饭店的老板很有些背景,但这都是些小道消息。可能与最近县委县政府渐渐将一些应酬和公务接待放在这里的缘故。
要知道,在金太阳海鲜城开业之前,县里的公务接待一般都是放在归宁宾馆的。但最近,县里尤其是县委机关那边,渐渐将之列为了接待的定点单位。众人都在猜疑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不是跟县委书记冷梅有什么密切的关系,但其实只有张萌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屁的关系都没有,不过是这家饭店的饭菜很和冷梅的口味,再加上环境干净整洁、价格又相对来说也比归宁宾馆低一些。
中午时分,冷梅和蔺然在门口各自下了车,并肩说笑着就走进了金太阳海鲜城,一楼的大厅里人满为患,声音非常嘈杂。
张萌早已等候在了大厅里,见冷梅和蔺然过来赶紧就迎了上去,笑道,“冷书记,房间我定好了,就在201房间,海天崖厅。”
冷梅点了点头,正要跟蔺然一起上楼,突然在扭头的瞬间,无意中发现安在涛正坐在大厅前面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与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笑着说话。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妩媚女子,似是跟安在涛很是熟络,一边格格笑着一边探手就要去捏安在涛的鼻梁骨。
这种小动作看上去挺亲密也挺亲昵的。冷梅看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就当即停下了脚步,柳眉儿在不经意间轻轻一皱,淡淡道,“蔺然姐,安县长似乎是遇到熟人了——”
说着,冷梅竟然鬼使神差地向那厢走去。蔺然心头一动,古怪地一笑,也跟了过去。
“安在涛,你现在怎么学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当了县长,反而……”李湘格格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捶了安在涛的肩窝一下,正要收回手来,却见一个姿容冷艳秀美气质端庄举止不凡的女子大步走了过来,眉眼间的一抹“波澜”让李湘看了心里莫名一跳:心道这女人怎么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些……
冷梅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子自己竟然认识,是归宁酒业新任一把手李杰的妻子刘媛媛。至于另外一个……冷梅正在打量间,刘媛媛突然发现了冷梅,赶紧站起身来笑道,“冷书记,您怎么来了?”
安在涛一怔,回头瞥了冷梅一眼,“哦,冷书记,你们已经到了?呵呵,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滨海晨报新闻部主任李湘,也就是李杰的姐姐。”
李湘听见是归宁县委书记,也不敢怠慢,也笑着起身伸出手去,“冷书记好。”
冷梅这个时候才定下神来,心头一阵汗颜和复杂起来。她暗暗为自己的“敏感”而惭愧和难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见到安在涛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就……
她笑着跟李湘握了握手,“你好。李杰的姐姐吧,李杰同志非常优秀,是我和安县长都非常信任的干部。”
李湘恭谨地笑了笑,“李杰在县里工作,以后还请冷书记多多关照。”
冷梅微微一笑,“呵呵,有安县长的关照,李杰同志在县里的工作不会有问题的。当然了,李杰同志个人的能力和素质还是很强的!对于李杰同志的工作,县委县政府是非常肯定的!”
冷梅又打着官腔跟李湘和刘媛媛笑着谈了几句,就回头来望了望安在涛,“在涛同志,我们上去?”
其实冷梅也不是有意要打什么官腔。而实际上,看在安在涛的面上,她还刻意将态度放得亲切和柔和起来。只是面对李湘和刘媛媛这种“平民”,她作为县委书记和领导干部的自然威势就发散了出来,下意识地、矜持地端起了应该属于县委书记的架子。
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这其中的鸿沟天然存在。
“好。”安在涛点了点头,“李湘,你们先吃饭吧——晚上,我再请你和李杰两口子吃饭,我们一起聚聚。”
“李湘,等我电话!”安在涛边走边在耳朵边比划了一个电话的姿势。
说完,安在涛匆匆而去。他刚进了金太阳海鲜城就遇到了李湘和刘媛媛,李湘来县里看李杰,李杰在公司里忙脱不开身,就让刘媛媛带李湘来这里吃饭。
望着安在涛沉稳飘逸而去的背影,李湘的眼神中轻轻一阵闪烁迷离,心头更是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已经距离自己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哎!
其实,人家又何尝跟自己走近过?李湘自嘲地一笑,也就坐了回去。
刘媛媛一直站在一旁很仔细地观察着李湘的情绪变化,她也是女人,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李湘的某种情绪异常,心下稍一揣摩,就知道自己这位大姑子不仅暗恋着安县长,而且还“中毒”很深。
“姐,其实安县长这人真不错。我觉得,他跟你关系挺好的,要不是有你在,李杰怎么会有今天?哎,说起来,李杰现在能有点出息,还都是人家安县长所赐……”刘媛媛试探着笑道。
李湘哦了一声,神色不变,径自就岔开了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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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在涛虽然还是安在涛,蔺然虽然还是蔺然,但仅仅时隔一天,现在的蔺然看着面前的安在涛,却是另外的一种感觉了。如果说昨天的安在涛让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而今天的安在涛,就足以让她仰望了。
三人坐在那里,不住地碰杯并说着些闲话,蔺然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也不知道在打着一些什么算盘。
冷梅坐在一旁,见蔺然眼神闪烁,心头就暗暗有些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地,她直觉蔺然似乎是在打着安在涛的什么主意。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这一顿饭其实吃的很无趣。所以时间不长,匆匆跟蔺然谈了谈工程的事情,安在涛就萌生了去意。而冷梅,似乎也不愿意让安在涛再跟蔺然继续接触下去,也颇有些意兴阑珊。
要上来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三人就散了场。
“真是太浪费了。”安在涛耸了耸肩,向侍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女服务员笑了笑,“小姐,把这几个菜,还有那一盘炸鱼给我打包吧——冷书记,蔺总,我打包了哟,否则太浪费了!”
蔺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安县长还真是有个性!”
冷梅皱了皱眉,“你晚上……”
冷梅本来想说晚上我帮你做饭,但当着蔺然的面,她焉能说出这种话来,就只得任由安在涛提着装在袋子里的打包的几个菜,与她们一起下楼而去。
县长吃饭打包……这事儿看上去的确是很诡异、和荒唐。但安在涛却显然并不在乎女服务员那异样的眼光,安之若素地提着东西扬长而去。
蔺然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她心里另有想法,也就没怎么坚持,只是在临出门分别的时候,她紧紧地握着安在涛的手,笑了笑,“安县长,冷书记,这一回让你们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下一次,我请客,我们好好聚聚!对了,下个月月初,我们公司组织员工要去黄山旅游,两位县领导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出去玩玩?”
安在涛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从蔺然的手里抽出手来,“蔺总,我工作挺忙的,到时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至于冷书记——”
安在涛回头望了冷梅一眼。
冷梅勉强一笑,“呵呵,蔺总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最近县里工作实在是太忙,恐怕我也脱不开身。”
……
……
蔺然开着自己的黄色宝马飞驰而去。
两人站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冷梅长出了一口气,低低道,“你是怎么让这女人甘愿放弃城郊镇的物流项目投标的?”
安在涛淡淡一笑,“很简单。我就是去找了张市长,跟张市长谈了谈,就说参与咱们这个项目竞标的有一家企业是上面的关系……所以——”
冷梅先是愕然,继而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则?安在涛,我就好奇了,你这人哪里来的这些个花花肠子?阴谋诡计是一套一套的,令人叹为观止……”
安在涛耸了耸肩,“这怎么能叫花花肠子,这是头脑和智慧。冷书记,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其实在很多时候,都要学会动动脑子!”
冷梅脸色一红,突然掐腰嗔道,瞪着安在涛,“安在涛,你的意思是在说我没脑子吗?”
安在涛哈哈一笑,“我可没那么说,你别对号入座。”
冷梅掐腰娇嗔的神情神态落在了带着车过来的张萌和冷梅的司机眼里,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向是高高在上、浑然不食人间烟火、冷艳不可方物的冷书记,竟然也有这种小儿女之态?
联想起最近冷梅私底下一些古怪的表现,张萌心里一跳:冷梅该不会看上安在涛了吧?两人……
一个未婚一个未娶,同样的年轻有为有背景,郎才女貌看上去似乎还真有些般配……张萌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就用狐疑的目光缓缓从两人身上扫过。
咳咳!
安在涛干咳了两嗓子。而就在安在涛干咳的声音中,冷梅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两只手悄然放下,而在转回头的瞬间,神态就已经恢复了既往和既定的冷艳高贵。
张萌心头一凛,赶紧打消了自己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来。人家两位县领导的事情,不是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所能管的事情。她跳下车来,“冷书记,安县长!”
冷梅一边往车上走,一边左右四顾道,“在涛同志你咋走?你的车呢?”
“呵呵,我就搭冷书记一个便车吧。我的司机黄韬家里有点急事,送下我就让他回去了。”安在涛说着就跟着冷梅一起向车走去。
上了车,暗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安在涛,冷梅心头莫名有些欢喜。
突然,安在涛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很不合时宜地生生打断了冷梅心头的这一抹情动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