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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多久……八年前的事情了。”贾晓回过头来,低声报出了一个时间,又道:“一架百吨级的大型飞艇,一架中型飞艇,装满了光水晶之类的珍贵矿石,从水没林起航,一直开往金羽城的分销地。申屠家被莫林盯上的商队就是那一次吧?”
“嗯,”女弓手点头道,“那笔订单是爹爹亲自负责送的,他也和他的船员一起,死在了事件之中。”
“抱歉……”听到女孩话语中提及家人,重剑猎人下意识地告歉道,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不敢相信,自打我们相遇以来,你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时的状况。”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申屠妙玲面色怪异地一笑,“这是我家内部的事务,和小猎团的队友,和当初溪谷的同伴都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贾晓反驳道,紧接着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语气生涩地说道,“当初的贾家就是你们的分销商之一。事件发生后,老爹从中得到了一大笔违约金,还趁着申屠商会式微,顺势接管了你们的部分客户和商路……猎人荣耀在上,我们一直以为那是申屠家临时违约,把矿石打包卖给了出价更高的人。”
申屠妙玲靠到同伴的近处:“那是因为母亲借助庄家的力量,想办法封锁了商队遭劫的消息。你应该明白,家里蒙受了如此毁灭性的损失,若是再被旁人得知我们护卫不力,失去了信誉,商会就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我还记得这件事情,是因为老爹曾经向我说教过——说是‘炫耀’还差不多。”贾晓回忆起来,学着父亲的语气道“新大陆的商场不比猎场。那些强大的猎人即便功成身退,在耄耋之年也会同样受到万人的景仰,但一个商会想要长久存在,就只能不断抓住机会,想办法进化成蓝金一样的庞然大物才行。”
“说什么抓住机会,这不过就是乘人之危罢了。”重剑猎人的声音愈发地弱下去,“现在想来,那些去申屠商会讨债的分销商们,有一个算一个,就像是一群食人的鲨鱼……”
一笔生意让申屠商会伤筋动骨,也让下游的商人们闻到了肥肉的气息。趁着申屠商会的资金短缺,无力把持手中的商路,几十个小商会一拥而上,将本属于他们的资源瓜分了个干净,而贾家则是那场盛宴中获利最多的几方之一。
“现在想来,申屠商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吧……那场悲剧的推手之中,果然也有我们一份。”贾晓怅然道。
“所以说,你要替你的家人,还我和母亲二人一个道歉吗?”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种时候谈起那些旧事,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啊。”
“这个时候道歉也不能挽回什么了吧,”庄家的覆灭一度成为过金羽城的社会话题,也让申屠妙玲的过往在市井之中流传了开。申屠商会失去了从前的主事者,又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久病的妙玲母独木难支,不多时便被取消了商会的牌号。商会剩余的资源被庄家恶意收购,妙玲的母亲也自此失去了为之奋斗半生的事业:“想要恨我的话,也悉听尊便……”
“嘿!”女弓手端详着沮丧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算是什么仇恨,在庄家,我们管这样的事叫做‘商界’。我在庄家见过的商场把戏,比孩提时亲身经历过的还要多得多,我比谁都能看清其中的门道。”
见贾晓仍然没有反应,申屠妙玲索性在哨塔顶端仰面躺下,让沙城上空灼人的日光洒在身上,款款说道:“我对爹爹的记忆不多。”
女猎人悠悠地回忆道,“只是听母亲断断续续地讲过,年轻时的他白手起家,廉价收购了一处没人愿意开采的贫铁矿。结果开工不到半年,就在矿带的下方探测到一条伴生的彩水晶。储量折价……大概有铁矿价值的几百倍。这是申屠商会最初的业务,也是庄家让母亲嫁过去的原因之一。”
“那时的爹爹没有商路,没有自己的飞艇队伍,也没有分销的渠道,所以庄家就提出邀请,要给爹爹提供所谓的帮助。”
庄氏家大业大,门路众多,女弓手的父亲只能选择暂时依托这棵大树。强势的一方决定矿石卖给谁,怎么卖,以及如何分成。在申屠妙玲的母亲回过神来之前,那条矿脉已经被庄家彻底把持在手中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申屠商会接到了那一轮订单。订单零零散散的有几十份,不过加起来的报酬,比庄家提供的任何一次都要丰厚得多。彼时的商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基业,不满于接受庄氏的把控,早已经有了单飞的念头,只差一笔成功的交易来积攒人脉,同时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做个猎人的原因,我不喜欢商界。”女孩用手遮住太阳,看着日光一丝一缕地从指缝中透下来,“作为猎人,每次踏入荒野我们都可以全身投入。但在那种场合,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后果,通常都不会太好。”
“我还隐约记得,那个时候有人称,申屠家或许是北方商场上升起的一颗新星。”申屠妙玲笑道,“但结果证明,只是一颗没人会记得的流星罢了。”
“那个时候的爹爹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并不是要怪罪于谁,我和母亲还没有到怨天尤人的程度。”女弓手一撇嘴,“事实上,进入溪谷之后许久,我才知道关于贾家的事情——是庄暮那家伙说给我听的,他不过是想要扰乱我的心思而已。那时候母亲掌握着彩水晶矿带的开采凭证,为了得到它,庄家不惜把我嫁给嫡系那两个恶心的表哥中的一个。”
如今庄暮和庄晨二人,一个在古龙之血的作用下毁了面容,另一个则在工会的监牢中挣扎度日,整个庄家的结局更是自不必说,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已经是三年以前了吧?”贾晓惊声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的话,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从听到那个消息的第一刻起,我就没有提起过半分恨意。”申屠妙玲坐起来,直视着贾晓道,“抢夺物资的是莫林的手下,对商会出手、收购商会、软禁母亲的是庄家的人。至于你们……那种境况下,你们只是做了谁都会做的事情而已。就算缺了贾家一个,申屠商会的结局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不必为此而自责什么。”
“况且,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是吗?”女孩嫣然道。
“更像是报应不爽吧……”贾晓惨然一笑,“我家的那次事件,我的记忆就清楚得多了。一样是大宗矿石的分销,订单一样是被分拆成了几十个下游经销商。不同的是,爹爹走的是一条被工会耕耘了多年,从未出过差池的航道。事件发生的蹊跷,商会的主事者们一个个神经兮兮的,没过多久就怀疑起了老爹。以为是他从中作梗,私吞了满满一船的珍贵货物。再加上几番误会,爹爹辩解未果,就被罢免了商会中的职务和头衔。”
“同样的手法还真是屡试不爽啊。”申屠妙玲感叹了一声,“我记得当初,金羽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宁远商会劫船事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几十名下级经销商在同一个分销地,同时向一个卖家订购货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吧?”
“你是说……”贾晓稍稍收起了面上的苦涩,埋头思忖起来。
“无论买家是谁,他们都有权知道货船的安保情况、起航时间、运输路线和所有有利于劫船的情报。只要稍加运作,成功率比偷猎者式的随机抢劫要高出百倍不止。”申屠妙玲笃定地道,“恶徒恐怕就藏在分销商之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获取素材?”重剑猎人疑道,“他们明明有能力连续支付那样大笔的订金,不会连尾款都付不起吧?”
“很简单,如此一来,一旦商会向猎人工会上报了损失,这些素材的去向就不会有人查证了。”女弓手想起前时自己在营帐中手绘的那幅龙形兵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死神之眸’要用那些素材来做什么,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家里还留着一些当初的订单和票据,说不定有办法和莫林联系起来。”贾晓的精神一振,倏地挺身站起来,“我去给爹爹寄封信,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女孩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用来劫掠素材的人手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
“就算不能靠它找到莫林的位置,但能剪除一些那家伙的羽翼也是好的。”几乎是一瞬间,猎人的思维方式又重新占据了贾晓的脑袋。执事长潜逃在外,金羽城乱作一团,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整片新大陆,眼下的小猎团和黑星双子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报,也总比坐视世界的崩塌要强得多。
“喂!”见到同伴风风火火地踩上了悬梯,就要赶回营地去,申屠妙玲莞尔一笑,叫停他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仇隙。我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愿意为了扳倒他们做出任何牺牲,但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那就好。”贾晓也释然道。
经兮兮的,没过多久就怀疑起了老爹。以为是他从中作梗,私吞了满满一船的珍贵货物。再加上几番误会,爹爹辩解未果,就被罢免了商会中的职务和头衔。”
“同样的手法还真是屡试不爽啊。”申屠妙玲感叹了一声,“我记得当初,金羽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宁远商会劫船事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几十名下级经销商在同一个分销地,同时向一个卖家订购货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吧?”
“你是说……”贾晓稍稍收起了面上的苦涩,埋头思忖起来。
“无论买家是谁,他们都有权知道货船的安保情况、起航时间、运输路线和所有有利于劫船的情报。只要稍加运作,成功率比偷猎者式的随机抢劫要高出百倍不止。”申屠妙玲笃定地道,“恶徒恐怕就藏在分销商之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获取素材?”重剑猎人疑道,“他们明明有能力连续支付那样大笔的订金,不会连尾款都付不起吧?”
“很简单,如此一来,一旦商会向猎人工会上报了损失,这些素材的去向就不会有人查证了。”女弓手想起前时自己在营帐中手绘的那幅龙形兵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死神之眸’要用那些素材来做什么,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家里还留着一些当初的订单和票据,说不定有办法和莫林联系起来。”贾晓的精神一振,倏地挺身站起来,“我去给爹爹寄封信,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女孩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用来劫掠素材的人手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
“就算不能靠它找到莫林的位置,但能剪除一些那家伙的羽翼也是好的。”几乎是一瞬间,猎人的思维方式又重新占据了贾晓的脑袋。执事长潜逃在外,金羽城乱作一团,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整片新大陆,眼下的小猎团和黑星双子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报,也总比坐视世界的崩塌要强得多。
“喂!”见到同伴风风火火地踩上了悬梯,就要赶回营地去,申屠妙玲莞尔一笑,叫停他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仇隙。我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愿意为了扳倒他们做出任何牺牲,但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那就好。”贾晓也释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