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龙魇(11)

庄成大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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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人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看板娘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尤其当女孩子负责的是自由猎人区域的时候。大型猎团若没有紧急状况,通常都是以月份或季度为单位进行委托结算,直接上报给大厅管事。会出现在柜台上的,往往都是独行者和纪律散漫的小型猎团。女孩们一天之中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在维持秩序,偶尔还要应付猎人们无礼甚至粗鲁的要求。

    阿南就是刚刚结算过一个独行者的委托报酬。交纳委托的家伙无疑是个穷鬼,霜降草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素材,但对方居然要求一棵一棵地核验成色,唯恐短缺了他一枚铜币。核对过程冗长而枯燥,女孩虽然尽量全程维持着职业的仪容,但已经几次想要打呵欠了。好容易捱过了斤斤计较的猎人,阿南终于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朝队伍后方的人浅鞠了一躬。

    “归籍。”来人将手中的太刀搁在前台上,声音里带着不加遮掩的疲惫,“需要填表……之类的吗?”

    女孩的神情一诧,抬起头来多看了面前的猎人几眼。男子的身材高挑消瘦,面目隐藏在满脸凌乱的胡茬之后,一双眼睛里带着瘆人的血丝。猎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甲胄,即便被刻意修补过,也还不尽合身——裙甲的腰身太过肥大,不得不用钩索强行扎紧,袖口也耷拉下来,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痕,乍看上去有如报废了许久。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抓了抓自己的胡须。浑身的猎装在他的动作下,响起一阵甲片碰撞的叮当声。

    “哦,抱歉——”无论猎人的形象如何,作为看板娘的阿南都不能区别对待。女孩自知失态,又鞠了一躬,这才摆出一个专业的笑容,甜甜地道:“恭喜猎人先生安全归来,请稍等——”

    除了队友的主动通报之外,既没有按时交纳委托,也没有申报委托失败的猎人,工会会按照委托的难度,酌情认定其为“失踪”。失踪者的名单在工会大厅里公示的同时,他们的猎籍也将被暂时冻结。此举一则是为了杜绝冒用猎籍,更多的则是防备猎人钻了规程的空子逃避罚金,甚至跑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猎人世界危机四伏,越是高阶的委托,远离工会后援能够辐射的区域,离开队友后存活的几率就越是低下。事实上工会的数据中,失踪后能够自主归还的猎人堪堪超过两成,离队三日后还能归籍者更是寥寥无几。饶是阿南每天都要处理几百项猎人事务,但前来解冻猎籍的,眼前的男人还是她本月以来第一桩。

    女孩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了一番流程,从桌台下抽出一部又大又重的名册,她费力地翻开书册黑色的封皮:“请问先生,有猎人徽章和最后一次的委托书吗?”

    “没有,都在战斗的时候遗失了。”

    “没关系,”阿南抬起头来一笑,“既然这样,先生能复述一下上一次委托相关的情报吗?委托编号、时间地点、主要内容、补给营地的经手人,什么都好,我这就为您查验……哦对了,先生贵姓?”

    “委托地在古代林,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莱拉克王国境内。”猎人低声说出了一个时间,又想了想,报出了一串号码,却谨慎地没有提及委托内容相关的情报,“我叫柏邶,这些就足够了吧?”

    “已经三个月那么久了吗?先生还真是幸运。”阿南一边翻动着名册,一边下意识地感叹道。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女孩的双颊一红,清咳一声将脸上的尴尬掩饰过去,双手也同时停了下来:“奇怪,我没有看到先生说过的编号,您确定没有记错吗?”

    “不可能——”柏邶将半个身子探过前台,拧着脖子望向看板娘手中的名册,“那段时间,古代林里四星以上的委托只有一个,应该很容易找到才对。”

    “先生是说,您注册的猎籍是四星吗?”阿南又接连翻动了几页,才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抱歉,工会的记录里,古代林半年以来都没有高阶猎人销籍的记录——等等,先生您刚刚说……您叫什么名字?”

    不等听见柏邶的回答,阿南便将名册缓缓合上,脸上也不见了方才职业化的笑容。她站直身体,冷声说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但这里是工会大厅,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方。你身后还有那么多猎人等着交付委托,请你马上离开吧,否则的话,我就要当做恶意扰乱大厅秩序,让守御猎人请你出去了。”

    “等等……等一下!”见看板娘的话语不似作伪,白甲猎人登时慌了神,“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徽章而已!这是怎么回事?”

    “冒领猎籍可是触犯了工会律令,在守卫面前你也要坚持这么说吗?”女孩的眼神中除了愠色,居然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说什么冒领,我就是柏邶本人啊!”猎人重重地一拍胸脯。看板前小小的骚动惹得周遭的猎人纷纷侧目,远处的守卫也注意到了这边,柏邶心有所感,将声音压低下去:“我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委托内容的情报,但希望你能尽快查验,我真的很需要那个徽章。”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委托,但很遗憾,我没有查验它的权限。”阿南在心里暗道了一句晦气,今天大概是自己的霉运日,接连两个承接的猎人都是难缠的角色。

    “找一个资格足够的家伙来不就行了?”阿邶将上身朝前台上一倾,右手“砰”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实木的长桌一阵摇晃,激荡出片片木屑,居然应声陷下五个浅浅的指印。猎人的眉头拧着,面上凌乱的胡须一阵抖动:“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总之赶快把那个该死的徽章还给我!”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