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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俨的死因还在调查中,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人善于奴役小鬼为其所用,迟早会遭索命。但敏锐的人却联想到了太子,因为很简单,太子宠仆赵道人头天才当街辱骂了明崇俨,第二天那明崇俨就被盗贼杀死在街市上,让人不去联想都难,另外,明崇俨和太子之间历来就有龃龉,几乎是谁都看对方不顺眼,针锋相对、互下绊子的事双方都没少做,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但是臣子们想是一回事,真要因为这种事捕风捉影却没人去做。
太子贤虽然也震惊明崇俨的死,也知道一些人怀疑是他自己干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没做过的事,也不怕别人的口舌,因此,他浑不在意,反而因为明崇俨的死而松了一口气,这些年被这个小人常年在父亲面前大肆谗言,叫他总是被气得怒火攻心,如果真让他来干掉明崇俨,死法可不会是一剑穿心那么简单,至少也得砍十七八刀才能出胸中一口恶气。但是李贤就算心中再恨,也不会真的对明崇俨下手,至少没掌权前不会。
明崇俨的死让李治很是震惊,着令严加追查,一定要找出元凶来,不过,他愤怒了那么一会,也就渐渐的放到一边了,只是哀叹少了个陪他说话的人,或者头风之症严重的时候,他也会念叨几句明崇俨,但是也就如此罢了,最多追赠明崇俨为侍中,以示哀荣。
在李治和李贤的心目中,明崇俨这个人的死也就这么过去了,李治因为头疼的更加厉害,甚至有时候双目几乎失明完全不能视物,于五月初七便令太子贤监国,将一应国事交托于他。李治这次交权时,比以往多了几分郑重,并把李贤叫到床前,殷殷叮嘱了一番。这种态度已是好几年没有出现了,李贤记得自从当太子以来,父亲的态度就总是多变,时好时坏的,但哪次都没这次的态度亲切,所言也句句言之有物,大又提点之意,这很明显是在真正的培养接班人了,差不多就是要交托权力的意思。
终于盼到这么一天,你叫李贤怎么不高兴,他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在李治面前露出了欣喜如狂的神色,好歹看到李治似笑非笑的目光,才立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聆听父亲教诲。两人又上演了好一通父慈子孝,李贤这才志得意满的走了。
李贤的人刚走,李治脸上的笑容就潮水般褪了下去,目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对皇位的恋栈的是那样强烈入骨髓,让权这种事几乎能打痛他最痛的神经,李治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挺下去,所以对李贤有所忌惮,但又担心如果哪天一个不好就去了,又觉得要好好培养继承人,所以对于李贤的态度,自然就时好时坏,这次若不是李治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不行了,他一时心灰意懒之下,也不会如此情真意切的嘱咐太子御下之道。但是太子这种志得意满、欣喜若狂的神情,却又让李治不舒服了,仿佛太子一直在等在他去死似的,李治一钻入这样的牛角尖,心中就更加不好了。
李治和李贤这点子事,武后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她冷笑了数声,细细沉思了一会,便命人去查赵道生等太子宠仆的事,事无巨细全都给查的清清楚楚,尤其是赵道生的家世、脾气秉性、这几年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武后躲在暗处细查暗访、捕捉战机,编织起一张巨大的网,只待时机一到,就网住正在意气风发的太子。这一次李贤监国,武后难得的一点也没有争权,反而多处襄助,让李贤处理政事是更加周密,时人赞叹不已,有些臣子甚至私下里说太子有乃祖之风,大唐兴已。这种话渐渐的流到了李治的耳中,这让他气的差点厥过去,自从征服高丽以后,国泰民安、物阜民丰比之太宗一朝有过之无不及,李治觉得就算不能与父亲的统治比肩,至少也是对得起天下人了,可是在大臣的眼中莫非这大唐在自己手里还败了不成,要自个英明的儿子来兴唐?李治继位前,太宗对他的评价并不怎么好,每次交予政事的时候那种不放心的眼神,完成后也总是听到一声叹息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失望目光,李治是忐忑和愤怒的,因此自从继位一来一直开疆拓土,只盼着证明自己并不是如父亲看,让他知道自己继位的功绩,而且这么多年来,他自认并无大错,相反还取得很大的成就,怎么那些臣子就是瞎了眼,总是念叨太宗时怎样,而不是盛赞当今,简直岂有此理,如今看到一个毛头小子也赞个不住,算怎么回事?
李治怒了,怒火攻心,身体就更不好了。这个时候,李贤没来奉疾,李治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孝,但是来了呢,他又觉得李贤是故意来气他的。搞得李贤的处境极为尴尬,进不得退不得。
宫中的气氛一时更加紧张起来,以前还只是武后和李贤之间冰若寒霜,现在父子之间也变成如此,太平真恨不得立即跑回长安,夹在这几个人之间,实在难受,她现在成了三方的润滑剂,互相之间有什么话都是她传来传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平可没兴趣干。但是,太平要回长安的事,武后和李治都不同意,而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帝后二人打算整年都住在洛阳了,根本没打算西返长安。
明崇俨事件后,对于武后的平静,太平敏锐的发觉不太对劲,再加之据吴沉碧所言,武后在朝政上襄助太子贤,太平就越发觉得有问题了,直到李治对太子贤的态度从温和转为严冬之后,太平不由得深深叹一口气,果然是在捧杀,没有比这时候一个英明受欢迎的太子更能打击一个病榻在床的皇帝了,病中本来就多虑,再加上风言风语,已经太子给的压力,让人不想多都为难。
宫中已经越来越不能呆下去了,太平觉得迟早要爆发一场大的冲突,可是,若果太平没有那八千女兵,或许还可以西返长安住在太平观中,但是她已经敏感的发觉,武后不允许她再去接触那些女兵,所以她只可能呆在洛阳,如果那些女兵迁到洛阳,那太平很快就会知道,自己连出宫门都不太可能了。
太平陷入苦闷中,这个身份带来的掣肘已经越来越严重,毫无自由可言,用任何大道理都能压死她,武后宠着她的时候还好说,这些所谓的妇德可以丢一边,但是不宠爱的时候呢,这些东西随便提一条,太平也只能老实呆在宫中,做一个公主该做的事。
不过,太平的困境很快得到了解决。这年六月年中忽然改年号为调露,对于频繁改年号这种事,太平经历过几次以后,已经习惯了,武后和李治似乎都热衷于改年号来顺应天命、得天好运,尽管太平完全不感冒就对了。调露元年刚开张,西突厥时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与李遮匐反叛,侵逼安西。因吏部尚书裴行俭曾任安西大都护多年,对于安西最为熟悉,李治召为应对,裴行俭建议计取,因恰逢波斯王死于长安,借送波斯王子归国之名,路遇安西讨伐突厥叛乱。
期间李治和裴行俭的计议不必细表,太平听到这个消息,然后与裴行俭之女内书舍人裴永仪仔细商量一番,便偷偷从洛阳返回长安,不久后跟随裴行俭的队伍征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