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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轻少女站在营帐外面窃窃私语着“那个”的暗号，不时投过来的怪异眼神看得李锦麟很不自在，但他生怕暴露了身份，不敢靠得太近，只隐约听到那两个女孩嘴里在说着什么“禽兽”“连孩子都不放过”“好可怜哦”之类的话语，她们站在边上讨论了一会，终于提起灯笼，把他上上下下又照了一遍，其中一个女孩一脸天真道：“喂，你家里边的大人是不是……快要过不下去了，才把你卖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地方……不就是军营嘛，本来师兄要他假扮的是侍女，现在看来，被细心的真侍女给撞见了，好像还把自己误认为另一种奇怪的身份。
李锦麟对于军营中事也不甚熟悉，只好含糊着点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天上阴沉沉的，有小滴小滴的雨水断断续续地落下来，就连手里提着的灯笼都快被浇熄了，其中一个少女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指向营房的动作，“快下大雨了，你先跟我们进来避避。”
里头是个不算宽敞的小营帐，大概是临时搭给两个侍女合在一起住的，两个侍女先自报了名姓，长得瘦削一点的叫拂意，长得丰腴一点的叫桂圆，都是跟在公主手下侍奉的，李锦麟不敢出声，怕被识破，只能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小锦”。
桂圆在一边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忽然托起他的掌心道：“好嫩呀，还会写字，看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该不会是哪个获了罪的官家里面出来的吧？”
李锦麟摇了摇头，拂意手里拿着湿巾，想要去擦他脸上的胭脂。
这怎么可以？！师兄特意画的，号称增加女人味的利器！
李锦麟偏了一下头，拂意一手落空，嘴上劝道：“你画得太浓了，胭脂不应该这么抹的，弄成这样别提是想要……嗯……那个了，反倒会把别人都吓跑的。”
桂圆对此却有另外一种看法，托着下巴随口道：“也许，她就是故意画成这样的，吓跑了那些士兵，也就安全了。”
拂意一手按住人，一边跟她求救道：“可这样子也太难看了，反正这里没男人会进来，先擦干净再说嘛……哎，你干坐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一边却拿着湿巾胡乱擦拭着李锦麟的脸，露出白白净净的肤色，不由得喜道：“挺秀气的呀，嘴巴小小的，干什么要画成血盆大口？”
……师兄画的，说他嘴唇太薄了，女孩子的唇瓣应该丰润一点。
“长得也白嫩，干嘛要画成猴屁股一样的红色？”
……师兄说，这个叫白里透红，最讨人喜欢的肤色了。
“睫毛好长呀，拔一根量看看。”
……好痛。
“……怎么长得有点像男孩子？”
“……”
“看来长得随父亲，不过底子还好麽，稍微上个妆就能变得漂漂亮亮了。”
桂圆原本还在吃着刚采好的小野果，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兴奋地凑上前道：“嗯，是有点男孩子气，不过公主最喜欢做这种事了。”
李锦麟听到“公主”两个字，立刻就变得老老实实了，桂圆啃着果核，有一搭没一搭说道：“公主最喜欢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不过，公主的脾气有些古怪，要是在她上妆的时候不慎多动了几下，可能就会马上被公主赶出去呢。”
李锦麟眨了一下眼，他上辈子压根没和公主有过任何的身体接触，其实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小遗憾的。
拂意帮他理了理稍乱的衣领，眯起眼睛笑道：“小妹妹，姐姐带你去见公主好不好？正好这段时间，公主被他们看守得心情都烦闷了，一整天都不曾进食，要是做起以前喜欢的事，也许心情会变好呢。”
桂圆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伺候公主，总比伺候那些臭男人要好吧？”
……
……
跟着她们两个走到公主营帐前的时候，果不其然被守在外面的士兵拦住脚步，“站住！”
桂圆被这喊声唬了一跳，不由抱怨道：“嚷嚷什么，我们进这里，不是从不需要报备的吗？”
那守兵脸色沉沉的，指着李锦麟道：“你们两个进去，可以，这个小姑娘，不行。”
拂意正要解释，里头突然有人探出头来，说话的声音脆生生的，“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过来？公主她，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桂圆灵机一动，指着李锦麟，对着守门的士兵道：“我们公主最喜欢小姑娘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想来给公主解解闷的，你要是再拦着，公主要是出了甚么闪失，韩将军可是唯你是问的！”
其实，在军中出现的女人，除了这次要押送的晏国公主并几个侍女，身份特殊，平常能出现在军营里的女人，还不都是……
守兵想到这里，脸色突然一烫，再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搓衣板一样的身材，心里不由得愤怒起来。
真是没天良啊，连搓衣板都送进来了！虽然军中难免寂寞，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倒是那个总是蒙着面纱态度高高在上的晏国公主，居然在军营里都想找小姑娘解闷了，等等，那个解闷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听说皇宫贵族作风十分荒唐大胆，今天算是见识了！
守兵拿着兵器的手晃了晃，最终收回阻拦的架势，垂下眼。
没了守兵阻挡，李锦麟顺利地走了进去，这里显然比刚才待过的营帐宽敞了许多，外间站了一个侍女，友好地冲他笑了笑，“你等一下，我进去禀告一下公主。”
说着就揭开帘子走了进去，拂意忙安抚着人道：“别怕，公主其实待人很好的。”
想了想，又交待道：“等一下记得不要乱动哦，不管公主对你做了什么，都不要乱动，不然她会生气的。”
李锦麟答应着，里头进去的那个侍女碰巧出来，微微笑道：“好了，小妹妹，记得进去后好好侍奉公主。”
总觉得，里面有点恐怖的样子……要真是一般的小姑娘到了这，估计都被她们几个奇怪的反应吓得不敢进了吧？
李锦麟深呼吸一口气，揭开帘子走了进去。
刚才在外间就隐约闻到里头有香料的气味，现在进来后，就更明显了，有个少女身着华服，头发用玉簪随意挽起，背对着他坐着，好像在燃香。
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她连头都没抬起头一下，只低低说了一声，“过来。”
李锦麟皱了皱眉，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眼。
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人拆了一遍又重新安上，稍有动作就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虚弱地闭上眼，又无力地躺回柔软的卧榻上。
“这回应该勉强算是死里逃生吧？”
自嘲地一笑，李锦麟的眼睛微微眯起，直直望向朽旧的房梁，思绪却已不知飘到何方。
他在努力回忆意识清醒前所经历的那场必败的战役。
修行六百余年，毕生所面对敌手不知凡几，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这次的对手一样，轻而易举地击溃他的所有防御，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招，就让他元神俱灭。fqxsw.coM
“纳兰长生……”
嘴里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李锦麟慢慢把自己的拳头举到半空，重重握紧，复又松开。
是他的手，但比记忆中小了不少。
右掌的虎口处有个月牙形的伤疤，是小时候被一只叫雪团的猫抓伤的，自从他步入炼体的第三重境界之后，这个伤疤就再也没在他手上出现过了。
再转头看看周围，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很洁净的房间，室内陈设简单，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情景，整整十几载的少年时期，有半数时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勉强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李锦麟凭着记忆找到一面铜镜，将反光的一面对着自己的脸。
镜中的少年脸上还透着一股青涩的稚嫩，唯独眉眼间微露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