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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苏笑浅,你究竟是够天真还是认为我曲流觞该是那么愚蠢,凤鸣楼不过是看在你那位高权重的姨母面上才几番忍让没有对你痛下杀手罢了,并不是允许你肆无忌惮拿大小姐来作为搪塞的!”透过曲流觞的眼眸瞧见渗出森冷寒意,苏笑浅却是毫无惧意迎上她的目光。
曲流觞一脸冷峻衬得血色双眸更加妖冶,苏笑浅定定望着眼前这个充满杀机的女子,这还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吗?
“林姑姑当年也料想过卓姨不愿告知你真相,为此曾修书一封寄予家母,其间有说明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后来母亲去世才将信件转交于我”,看了眼一脸冷漠的曲流觞,苏笑浅轻咬下唇,手指缓缓滑向衣襟,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今日离府时考虑再三终究还是将信件带上了,竟不知此时拿出来到底算不算是违背了林姑姑的遗愿,苏笑浅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本来想看看苏笑浅到底还有什么花样,怎奈她竟然还真留有一手。从信封一角微微崭露初始,曲流觞皱着眉一双眼眸便死死扎根在上面不曾移动半分,为着露出的笺面上清清楚楚写着“段姐姐亲启”几字,而这笔迹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这当真是大小姐亲笔所书?曲流觞一口银牙暗暗咬紧,手中的天寒不自觉收拢。
苏笑浅取出信件后却是看也不看曲流觞,径直俯身扶住意识混沌的卓清涟,让她的身子倚靠在自己怀中,在卓清涟耳边低低轻唤,“卓姨……卓姨,醒一醒,我们先不要睡好不好?等事情都处理完了笑浅再带你回家好好休息。”
一直在与模糊神识拮抗的卓清涟睁开飘渺空虚的双眼,冲着眼前的苏笑浅柔柔一笑,“好——”。瞧着卓清涟苍白无力的笑容,苏笑浅心口一酸,卓清涟这是想让她放心,真是个傻女人,不管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展示的永远是自己温暖的一面,这样一个女人,是这么令人痛恨她的沉默,却也更心疼她的柔弱隐忍和那未曾抱怨半分的委屈,又怎么会有人舍得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提气说完这一个“好”字卓清涟又是一连串咳嗽,掌力带来的疼痛从肩头蔓延心口,落地的冲击即便是轻轻咳嗽也牵动到几处肋骨隐隐作痛。卓清涟将散乱的意识慢慢聚集一处,真是奇怪呢,自己明明都是快要死的人了,竟然还会感到痛楚。心疼的帮卓清涟将从嘴角溢出的血渍擦去,苏笑浅这才抬头看向此刻冷着一张脸没有吭声的曲流觞。
将信封陈列在看似无动于衷的曲流觞面前,苏笑浅不无讽刺的说,“曲姨,林姑姑的字迹你莫不是忘了吧?”曲流觞睨视她一眼,冷冷道,“就算这真是大小姐亲笔,又能说明什么?”
曲流觞心底蓦地生出一丝怯意,证据?什么证据?若真有这种东西,为何现在才拿出来。眯起双眸一时用力指尖划破掌心,淡淡血色逸出自天寒剑身滑过隐入剑芒。
“看来曲姨还是没有忘记太多东西,既然如此笑浅也就放心了,至于能说明什么?相信曲姨你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呢!”闻言卓清涟不禁伸出手指紧紧扣住苏笑浅腕臂,泪水颤抖着从眼眶滑落,“不要——”
感觉到怀中卓清涟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多半是因惊吓却苦于动弹不得只能瑟瑟发抖,苏笑浅微笑着收紧双臂将卓清涟揽入怀中轻言安慰道,“卓姨,莫怕,这是曲流觞欠你的,也是所有人欠你的。”卓清涟蜷缩在苏笑浅纤细的怀抱,松开拽住苏笑浅小臂素白的手指,认命闭上双眼,咬着唇眼泪顺着先前的轨迹蜿蜒而下滑至颚颌角匿于脖颈。
“曲姨不是想知道林姑姑写了些什么吗?笑浅告诉你便是”,将信封慢慢拆开,抖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泛黄的信纸。这么些年过去了,除了纸张本身由岁月变迁不可避免泛着旧意,信笺保存得完好崭新,几乎看不出太多翻动的痕迹。
苏笑浅一双青葱玉指在纸笺上滑过,白玉般色泽与淡黄交映看得曲流觞心口一滞,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似乎有些东西在偏离它原本轨道,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无法预料的无措令曲流觞深深敛起眉头。
信笺展开,苏笑浅盯着里面不同于其他女子小家碧玉的字体,入目满眼均为行云流水一泻而下的大气清新,飘若浮云,字迹骨架清晰,端秀自由而不乏苍劲,连多少男子都望尘莫及的气势磅礴跃然纸上。苏笑浅秀眉微垂,也只有林姑姑那样的奇女子才能写出这般令人惊叹的字迹罢。
苏笑浅淡然的声音似是从天际飘至曲流觞耳边,“林姑姑的话都记在里面了,笑浅现在就念给曲姨你听。”心跳莫名漏了两拍,曲流觞下意识望了眼卓清涟,寒意陡升,“奉陪到底!”
一直闭眼调理气血的段小楼默默听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引丹田之气升腾运行全身经络,护住手少阴心经,将手三阳与足三阳经汇聚于颈后大椎,行气血营阴阳而濡养脏腑化去了大半内伤,体内翻腾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
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傅书华温柔湿润的眼眸,段小楼动了动嘴角正要开口,傅书华却含笑轻轻眨了下眼示意她静观其变。见状段小楼眨眨眼乖乖坐好,想了想又将整个身子慢慢往傅书华边上挪去,顿了顿又悄悄伸出爪子握住傅书华垂在一边的手心,这才心满意足的跟偷吃到萝卜的雪儿一样笑眯了眼。好笑的看了眼被段小楼攥住的手掌,傅书华微扬嘴角回握住。
整间屋子一时所有人均严阵以待静静望着苏笑浅,轻轻抿了下唇,苏笑浅轻缓柔和的声音流泻而出。
信件前半部分是林尽染听闻段兰沁身体抱恙后的问候,没有什么特殊,就在曲流觞微微皱起眉头正要发难时,一段话缓缓流泻而出,
“尽染知晓段姐姐对凤鸣楼之事耿耿于怀,如今桓楚重伤不知所踪,尽染现今却是有一事相求。
实不相瞒,尽染自幼先天不足罹患不治之症,得桓楚真心相对尽染已然知足。当初与桓楚相遇相知,尽染便知这是今生的劫数。尽染不过一垂死之人,怎能担得起桓楚那番情义,只为断了他这份执念,尽染做了件此生追悔莫及的事情。人人都道是段桓楚负了林尽染,殊不知却是林尽染负了所有人。
尽染现今命不久矣,只能告诉段姐姐凤鸣楼之事实乃无奈,事情确是别有隐情,千错万错都是尽染一人的过错。如今尽染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涟儿与觞儿,她们随我这么些年,觞儿性子偏激容易犯错,现在怕是对牵涉之人恨之入骨,涟儿虽自小性子温婉,骨子里实是倔强,任凭尽染留下证她清白的证据怕也不会拿出来。觞儿与涟儿之事多半还得看她二人造化,若是两人还是冥顽不灵,由是尽染只盼在觞儿酿下大错之前能得段姐姐出手相助,尽染来世必结草相报……”
信件尚未念完,曲流觞面上已是血色消褪,胸口如遭重锤,全身的力气随着这封信逐渐流失,什么隐情?什么无奈?
“我不信”,怒瞪着双眸从牙缝中艰难挤出三个字,手中的天寒似是感应到曲流觞气息紊乱,剑身光芒出现弥散。
“苏笑浅,这么拙劣的把戏就想糊弄我吗”,曲流觞一双眸眼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
“曲流觞,事到如今你当真还是冥顽不灵”,苏笑浅清冷的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意。
曲流觞心头一颤差点将雪白的牙齿咬碎,“少废话”,话音未落整个人逼近苏笑浅,手指勾起朝苏笑浅脸上抓来,段小楼见状以流云步抢身过来与顾轻离堪堪挡住曲流觞,怎奈曲流觞指风忽变目标却是苏笑浅手中的那封信笺。
三人皱眉退后两步,信件已被曲流觞牢牢攥在手心。信件展列在曲流觞面前,刻骨铭心的字迹跃然纸上,由不得她不信。曲流觞死死盯着那一行“留下证她清白的证据”,又是证据,还有什么证据?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手指倏地收紧,信纸下端漾起皱褶。
所有人凝眉不语,紧着呼吸望着一脸阴晴不定的曲流觞。再抬眼,曲流觞眼中的血色已慢慢褪去,露出原本黢黑耀眼的色泽。曲流觞眯着眼看了眼苏笑浅怀中的卓清涟,很好,你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望着一步步走进的曲流觞,苏笑浅心中那根弦不自觉绷紧,一手托住卓清涟,另一手指抓住身边顾轻离的衣袖。
“把她交给我”,曲流觞冰冷的声线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口吻。
苏笑浅咬着下唇收紧揽住卓清涟的手臂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不行。
曲流觞眼里闪过一丝危险,“我说把你怀中的女人交给我”,扬起一个戏谑的笑意,“怎么,还是说你不想救她了?”
“什么”,苏笑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救卓姨了”,曲流觞盯着欣喜若狂的苏笑浅微微挑了下眉。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将卓姨交到你手中,你便不能将解药交给我们吗?”,苏笑浅一脸戒备望着曲流觞。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曲流觞眸子渗出寒意,“既然如此那便作罢”。
“等一下”,苏笑浅出声叫住曲流觞,看了眼气若游丝的卓清涟,苏笑浅狠狠一咬牙,“交给你便是”。
扶住卓清涟虚软的身子试图搀她起来,下一瞬间苏笑浅只觉怀中一空卓清涟整个人就已落入曲流觞怀中。
好快!这是段小楼和顾轻离一齐的想法,依着曲流觞这般身手早就能从她们身边夺走卓清涟了不是吗。
目光在这张自己厌恨了十多年的容颜上逡巡,如此这般还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近距离端详这张脸,跟小时的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呢,只是那白得过分的肤色令曲流觞心生不满,颇有些粗鲁的拭去卓清涟唇角的血渍,将指腹染上的血迹轻轻抹在卓清涟两颊,恩,这样顺眼多了。
“凤青”,曲流觞淡淡唤了声在旁边盯着昏死过去的凤九一言不发的男子,似是才回过神来,凤青低低应了声,“在”。
“将墨驰给我”,接过凤青递上的剑,曲流觞将剑刃靠近揽在怀中的卓清涟,惹得旁边的苏笑浅倒吸一口凉气。
“曲流觞你要干什么”,无视身边那群人惊愕的表情。曲流觞顺势一送,墨驰在细白的手腕上划过,鲜血喷涌而出。
“不是问我要解药么?喏,给你!”染血的墨驰掉落在地。
曲流觞腾出另一只手捏开卓清涟的下巴,将割开的伤口贴近她的嘴唇,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自卓清涟喉咙滑下。许是曲流觞灌的太急,一个呛声卓清涟悠悠转醒,满嘴的血腥让她下意识皱起眉头挣扎着想逃开,不料一股外力死死固定住她的头部竟半分动弹不得。
意识逐渐苏醒,卓清涟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嘴里发出“呜呜”叫声,身体拼命想挣脱禁锢推拒着曲流觞的给予。
“别动”,曲流觞极是不耐烦低吼一声,这个女人真不让人省心,早知道直接打昏过去倒也省事。
“呜嗯……”,卓清涟难耐的拒绝让曲流觞生出一丝怒意,“给我安静点,若不是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我才懒得浪费自己的血救你的贱命”。一番怒责脱口而出,卓清涟闻言果真开始放弃抵抗乖乖任由曲流觞将血液送进口中咽下。
本来对卓清涟的表现很是满意的曲流觞一低头便看见挂在卓清涟羽睫上忽闪而下的泪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刻意别转过头不去看卓清涟。
傅书华一脸复杂盯着面色冷峻认真给卓清涟哺血的曲流觞,抬眼与苏笑浅相视一眼,满心无奈。
一旦手腕伤口处血流渐小,曲流觞就看也不看拾起墨驰又划上一道。卓清涟在温热的血液濡养下,身体逐渐回暖,原本有着细小冰霜覆盖的地方慢慢有了知觉,脸颊开始泛起红润,曲流觞抓起卓清涟一条手臂为她搭脉,还好,总算是来得及。
替她擦掉残留的血迹满意的为卓清涟寻了个舒服点的位置让她靠好,曲流觞撕扯下一块衣襟将伤口随意裹了。任凭曲流觞内力如何高深,这般无节制放血却还是有些受不住,一站起身顿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脚步踉跄闭眼屏息,顿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冷冷扫视一遍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到刚刚死里逃生的卓清涟身上。
“现在你的命是我给的”
看了眼一脸倨傲的曲流觞,卓清涟轻轻应了声,“嗯”,是你给的,从来都是你给的。
“那好,现在你还欠我一个解释”,缓缓走至卓清涟面前蹲下,曲流觞将先前的信件举至她的眼前,指尖触按在那一行“证她清白的证据”,
“这个你怎么说?”
卓清涟有些无措闭上眼抿住下唇,再睁开,眼里恢复一片清明,“烦劳觞儿将我房中的九霄环佩取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