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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吓得嘴唇直哆嗦,想说清楚却又无力反驳,这本就是景谈纾给自己的定情信物,自己也确实已经与景谈纾暗自结情。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这怎么叫她说得出口?她总归是个女儿家,任谁也不能被说成是不懂得贞操的风尘女子。竹古正宗还要立足于江湖,她也丢不起这个脸。
颜几重看她面色发青,身子微微颤抖,知道她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只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若是没有这件事,她是断断不会不回答的,两人自小便在一起长大,虽说有极大的隔阂,但也总是琢磨得到一些对方的性子。她不会说谎话骗他,那么也就代表着默认!
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清明。他咬牙不语,这个时候他见都不想见她!他心里的火苗噌噌滋长,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她默认了,她就这么默认了!只是他最气的却不是这个,只恨她为什么和其他的男人私自结情!她是中了什么邪?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心都丢了!他顿时觉得帐然若失,良久才晃过神来,他要将她丢的心给拾回来!他宁愿她仍是那个平和永不动心的小姑娘!
“那人是谁?”颜几重沉了沉嘴角,吐露出的话语又险些打起颤来。
如玉满脑子的麻线团子,怎么理也理不好,只得期期地抬头轻声说道:“我不能说。他不是个寻常人,说出来会给他带来麻烦。我也没想着要和他怎么样,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大师兄,平日里你常常对我疾言厉色,但我也知道,你待我不薄,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师傅,我不想让他失望!”
颜几重铁青着脸,眼里是慢慢的厌恶。眼下她已经是自身难保,却还记着护着那人,这不是暗通款曲是什么?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便不说。”
如玉抖得更厉害了,可她仍摇了摇头:“大师兄,不要逼我……我不能说。”
颜几重感觉手中的玉珠仿佛有千斤重,他低头看着那颗青色的珠子,那‘纾’字刺得他眼睛生疼。都已经给她系上了红绳玉珠,莫非他们已经私定终生了不成?他看着面前那个小小的身子,顿时心乱如麻。他闭了闭眼睛,身子缓缓软了下来,全身的气力都好似被抽走了一般,使不出半点力道。
如玉不再说话,只一味的发抖,他又开始了莫名的烦躁不安,又瞧她着实可怜,便强使自己微微定下了神,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凛冽,只是字里行间里都透露着一股子苍凉。
“你的那些儿女情长,我没有法子干涉,但是师傅正是看重你不会轻易动情的份上,才如此栽培你,就连随身佩剑都交给了你,你若还顾念着一丝师徒之情,就应该果断斩断这份孽缘,我话尽于此,你且好好思量一番罢!”
说罢,他便将玉珠丢到她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玉看着他走的方向,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什么滋味。这话不是吓唬她的,她若一味的一意孤行,恐怕她会失去现下所拥有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被褥上的檀玉珠,圆润的玉珠发出如月光一般细嫩的色泽。她拿起玉珠细细摩挲,将绳子的断边仍按照之前的交腕结那样系好,小心地给自己挂上。
如玉朝后坐了坐,转身靠在侧面围子上,冰凉的珠子紧贴在胸口。她微微有了些许安慰,至少它可以代表了景谈纾对自己的绵绵心意,至少自己心里经过的煎熬并没有付诸东流。她心里有他,纵使在一起的时光越来越短,有了他的真心,一切也就值得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轻地笑,迷迷糊糊间竟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早上。
微露晨曦,如玉很早便醒了,她起身看向屋子一侧的小榻,那上面正睡的是颜如何。昨日毒尊被他弄得狼狈不堪,颜如何担心他会回来报仇,说什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独处,如玉拗不过他,只得提醒他添了一层被褥便罢了。
如玉轻轻按了按腹部,前几日那灼热的疼痛感已经渐渐消失,现在若稍加小心,不去故意碰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她缓缓下了床,套上外衫,走到另一侧将楞子窗稍稍开了一条缝,那混合着泥土、树木和草地的清新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将她的头脑刺激得清清凉凉的。
颜如何睡眠也很浅,只稍有动静他便能清醒过来。他扑眨着双眼翻过身,却瞥见如玉直愣愣地站在窗子旁,顿时就被惊醒了大半:“如玉,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去!”
如玉见他醒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无妨,总是躺在床上也实在闷得紧,再说,能下床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
颜如何起身快步走向她,搀过她的胳膊说道:“你被那老匹夫伤得厉害,还是乖乖卧床休息比较好,这样我也能稍微放得下心。”
“我真的没事。”如玉侧过脸笑道,隔了半晌又换了一副苦愁的面容说道:“你能去看看大师兄吗?昨天我惹他生气,他看起来对我很失望。”
“生气?”颜如何一愣,转而笑道:“你放心吧,不管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大师兄现在都顾不得了。”
“这话怎么说?”
颜如何收起笑,叹了一口气:“昨夜教里来信,师姐刺伤了师傅逃走,现急传大师兄回教。”
如玉一哂,当下就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师姐和师傅两情相悦吗?现在又怎么会刺伤师傅?师傅还好吗?有没有大碍?”
说到这里,颜如何沉下嗓音,满脸肃容地说道:“信里只寥寥带过几笔,不过看情况师傅应该没有危险。”
“怎么会这样……”如玉整个身子如被抽丝一般,跌坐到圆凳上。
“情爱本就是你情我愿。”颜如何喟然一叹:“伤了、怨了,也只该怨恨自己、若说两不相欠,本就是贻笑大方。若没有了那些牵扯与纠葛,便是镜花水月,实属笑话一场。”
“所以,两人之间的爱恨,旁人也插不了手,我们还是不要再想了。”
终究还是依了颜如何,如玉没精打采地留在了客店。这已经是夺诀会的第五日了,这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高手,无一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三大诀书。虽然从头至尾诀书都没有出现过,但人们的热潮却始终不曾消退,反而更加热烈。
“姑娘可在房里?”不出一会儿,屋子外头传来了了一阵敲门声。
如玉觉得奇怪,这家客店的伙计都是极有眼神的,特别是在这特殊时期,南秀城里鱼龙混杂。干他们这一行当的,尤其得懂得对客人投其所好。那些面相和蔼的人最容易满足。那些满口吹牛皮夸大话的客人,只要顺着他们的话头缕下去,保管没错。那些个满脸凶光,或板着脸面不言不语的尤其难对付,遇到这种人,也只有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才能保证自己平安。
也幸而大师兄不苟言笑,只一个眼神便把伙计吓得噤声,以此也免去了不少麻烦,可是现在怎么会找上门来?莫不是看到大师兄退了客房,也不讲究那些忌讳了?
她拿起清水白石,扬声道:“进来。”
伙计是个年轻的小伙,看模样也只不过十五六岁,一脸黑黝黝的皮肤很是健康,见了如玉便陪笑道:“姑娘难得留在房里,不去广场看看热闹?”
如玉不愿和他闲聊,嘴角汲着笑道:“热闹不是人人都能看的,你说是也不是?”
伙计愣愣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笑道:“姑娘说的极是,依我看,这场大会凶多吉少,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就为了那几本诀书,值得吗?拥有至高无上的功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再重要也能比得了自己的性命吗?”
如玉一怔,缓缓道:“那么多糊涂人,竟也没有你看得清,原来也是我愚钝了。”
伙计脸一红,本就黝黑的脸庞正巧遮住了那团红晕,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姑娘抬举,我也就这么随便一说。”
如玉轻轻摇摇头,柔声道:“伙计想必是有要紧事,才来这里的吧?”
伙计这才记起缘由,双手搓了搓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封着的信函:“这是方才一位黑衣男子让我交给你的。”他将信小心地在桌上碾平,才给了如玉。
如玉接过信函,心里暗自生疑。她怎么都想不出会有什么人给她写信,若说是教里传信,平日里只用得信鸽才是,断断不会采取这种方式。
伙计见她一脸疑容,知趣地说道:“姑娘慢看,我这就下去了。”
如玉抬头道谢,待他关上房门后急不可待地拆开了信,雪白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今夜亥时末,来起燕楼一聚。
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