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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坐在马车里,依旧气鼓鼓的,她有些恼火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儿,骂道:“你脑子进了护城河的水不成?做什么就干出这样的事儿!是不是疯癫了啊!有病就要吃药啊!不吃药病是不会好的!”
“就算他长得好看,你也要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还真上嘴了!”
“是是是!你是被他气死了,所以才想堵住他的嘴,那你用什么堵不成?非得用嘴去堵?啊?”
少女有些气急败坏地数落着自己,毫不留情,偏偏这个时候脑中晃过温云卿微凉淡漠的唇,恍然无措的眸子……
相思抓住自己的头发,越发的气苦:“这下好了,他肯定把你当成个色中恶鬼了!啊!!!”
马车到了赵府,纠结了一路的相思姑娘郁郁寡欢地下了马车,那车夫听了她一路模模糊糊的叨咕,只以为她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好心安慰道:“凡是开头难,等做习惯了,就手到擒来了,思少爷千万别灰心。”
相思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话来反驳,最终却像湖面上吐泡泡的锦鲤一般,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回到院子,唐玉川听了声音来寻她,手里还拎着一篓鱼,进门便道:“我下午出去,看见街上有卖鱼的,就给你买了几条,你快切一切,我晚上让厨房烤了当夜宵!”
“什么叫切一切,我那叫解剖,可不是厨师随便拿刀切一切那么简单的!”许多人但凡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总是要高声掩盖自己的心虚,一如此时的相思。
唐玉川素来不在意这些事,听了相思这话,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催她:“那你快动手啊,再晚些灶上可熄火了!”
相思进屋拿了手术刀出来,依旧打了一盆水,然后如同昨日那般挥刀剖鱼泄愤,她虽十几年没有碰刀,到底也曾是上过手术台的人,有了昨日的练习,今日她的手法越发的娴熟,四条鱼,一炷香的时间,利利落落分割成几部分,无一处不平整。
唐玉川又是看得目瞪口呆,一边把剖好的鱼肉放进竹篓里,一边赞道:“相思,我以前觉得你做买卖很厉害,但我现在觉得你要是当个屠夫肯定更厉害!”
相思一张粉白的小脸,气得乌青:“我不是屠夫!”
唐玉川挥挥手:“不是就不是,一般屠夫都没有你这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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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的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因怕她冷,床上铺了一床厚厚的羊毛褥子,平日睡着极是舒服,只是今夜,因才轻薄了温云卿,相思在床上烙了半宿饼。
老鸦在窗外叫了几声又飞走,月亮升起又落下,水汽结成白白的霜,相思还是没睡着,翻了个身,心里越发烦躁起来,猛然间坐了起来。
“不过就是亲个嘴,至于一宿不睡觉么!”
她“扑通”一声跳下床,光着脚去倒水喝。魏氏原要给她升炭火盆的,她却自上次险些被熏死后,再不肯升火盆睡觉,只装了几个汤婆子取暖,所以一出被窝便冻得直哆嗦,那水也是冷的,喝下去正好镇一镇她满肚的火气。
灌了两盏水,相思爬上床准备继续与周公的艰难约会,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更加清醒了些,听天由命地睁着眼睛,准备这样挺到天亮。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见温云卿的时候,又想起他在韶州府救人诸事,想起灾民破城时两人相依为命的逃亡,胸膛里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
“你就是很喜欢他啊。”声音划破微冷的空气,带着一抹不甘。
相思喜欢他什么呢?他自然长得极好看,见之欢喜,但说到底,相思是喜欢他的善意,即便他从出生时疾病缠身,吃尽苦头,却依然对人存有最淳挚的善意,于贵人如此,于贫妇亦然。
相思咬着被角,弯弯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我这绝对是高山仰止,仰慕他高尚崇高的品格!”
这样自我催眠了几遍,相思总算是有了些朦胧睡意,沉入了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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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相思才梳洗完,魏兴便来院子里找,说是昨日去看了那四家铺子,有两家都比较合宜,且都是肯卖的,只叫相思拿个主意,相思只稍作思考,便定下一家:“就城北那家铺面吧,周围大的药铺不多,且住户又不少,将来开起药铺来生意肯定好做。”
魏兴点点头:“我也中意这家,那今儿咱们一起去签契书?”
相思有些为难,到底是摇摇头,道:“我今儿找戚先生有事儿,你去签了契书便是。”
魏兴在魏老太爷身边几十年,又是看着相思长大的,她心里想什么,魏兴哪里能不知道,叹了口气,道:“忍冬阁和魏家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且温老阁主还曾救过少爷的性命,如今小温阁主病了,本应尽些力的,若是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家里还是能帮上忙的。”
相思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几日小温阁主病来如山倒,王堂主和戚先生都觉得不好,所以京中开新铺子的事,还请您多费心了。”
“老爷让我跟着来京城,本也为了帮衬你。”魏兴笑道,随即似是想起什么,神色略有些严肃,看着相思脸色,道:“但我这几日听说戚先生要给温阁主做手术,这手术似是和少爷你有些关系,这事儿可不能轻易参合进去,若是日后出了事,只怕摘不清。”
相思自然知道魏兴的担忧,便不欲和他多说,只道:“我也就在启香堂里学了几年的药理,哪里会什么手术,只不过帮戚先生跑跑腿儿罢了。”
魏兴于是也没再说话,点点头,拿了相思签好的契书和银票,出门去买铺子。
相思先去魏氏处请安,用了早饭,便套了马车准备出府,才到府门便看见一辆马车从街角行来,不多时马车到了面前,车帘一晃,顾长亭跳下马车,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院服,脚上蹬着一双厚底儿皂靴,显得身姿越发挺拔如竹。
他下车见相思正站在门口,眨眨眼:“你又要去别院?”
相思点点头:“找戚先生有点事儿,姑母让厨房留了饭,你吃过再睡吧。”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给配宅院的,即便顾长亭只是前禀太医,也有一处小宅子,但因住进去便要雇几个仆人打扫照料,便一直住在赵府里,只是每月交些饭火钱。顾长亭每月都有十天左右要在太医院值夜,昨儿夜便是,魏氏早就知他回来的时辰,一应事物都准备得十分妥帖。
顾长亭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晚些也要过去,到时可以一起回来。”
“大抵要下午了吧。”
“路上小心。”顾长亭叮嘱了一句,进了府门。
马车离开赵府后,却没直接去皇家别院,而是先去了民安街,在一家小铺面前停下,相思下了马车,在门口唤了两声,便有个微胖的妇人应声迎出来,见是相思,爽朗笑道:“知道你要急用,昨晚赶制了出来,快来看看合不合用!”
相思跟着那妇人进门,见铺内墙上挂满了各式羊肠弦,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相思是个外行,自看不出是用在什么乐器上的。两人进了后院小厢房内,妇人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全新未漆的松木盒递给相思,道:“我还从没做过这么细的羊肠弦,也不知什么琴能用这么细的弦,你看看可成?”
相思自然不能和这妇人说羊肠线是要给人缝伤口用的,只能说是有个琴缺了弦,所以做些羊肠弦换上。
她打开那松木小盒,见里面躺着一卷淡黄色的羊肠线,这线很细,相思裁下一段对着光看了看,见粗细平整,用手挣了挣,也十分结实,心中大安,多给了那妇人一吊钱,这才出门往皇家别院找戚寒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