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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正确的行为。
杨无端有点停不下来,她还保留着几分清醒的判断力,仿佛游离于外的第三方,冷静地剖析着自己的心理。
她很害怕--因这突然顿悟的感情,也因为她目前最不需要的便是感情的累赘。
而正因为这些害怕,这些不应该和隐隐的厌恶,反而使她的感觉来得更猛烈,更誓不可挡。
粘腻的,浓稠的,不受控的,仿佛陷在了糖浆里面,睫毛都被纠缠在一起;又似是沿着一个和缓的斜坡手牵手往下滑向黑暗的未知……这就是“爱”吗?杨无端模模糊糊地想,像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中讲的:“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想触碰,又收回手。
杨小康抵着她的唇不停地呢喃,试图往后退开;杨无端抬高双臂揽住他的头颈,硬将他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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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杨小康竟然成了两人中较理智和负责任的那个,或许因为他爱了她太久,由童年到少年又到青年,偏他们聚少离多,逼得他过早的学会了压抑。
他挣扎着从数不清第几个吻里逃离出来,他们还窝在墙边,杨无端背靠着墙壁,那一块墙面已经被两个的体温和热情烤得暖和起来。她微微地缩着肩膀,抬起头看他,刚沐浴过的湿发淋淋漓漓地披散在身上,水痕下面是清晰的身体轮廓。
不,比起胸前的柔软和腰间惊心动魄的凹陷,杨小康知道他更爱她的神情--不再是平日里清醒睿智的杨五魁,没有那副以温和亲切拉开距离的伪装,她只是一个女人,会因为他的吻而脸颊潮红呼吸不匀,贴着他颤抖不休的女人--杨小康承认,单是想到这一点,就令他感觉全身的热量都往腰下集中,要拼尽全部体力和意志力才能记起他要说的话。
“听着,”他抓住杨无端的肩膀,手掌一旦隔着单薄的衣衫贴住她,两个人同时战栗了一下,他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叫:“听我说!”
杨无端像是被这一声震得恢复了几分神智,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么近的距离,杨小康能看到她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脸容,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半声,爱死她反应迟钝的样子。
“姐姐,我是来带你走。”他匆匆忙忙地道,嗓音因为情动和焦虑依然沙哑,他清了清喉咙,接着道:“父皇不肯放过你,我收到消息,他正在宣德楼内亲自拟旨处置你……”
杨无端又眨了眨眼,像睡意一样温暖包裹着她的爱潮缓慢地退了下去,她从杨小康这段话里听出了三点重要的信息:第一,她没猜错,皇帝果然要对付她;第二,杨小康的力量增涨比她设想得更快,就算她以后不在他身边,至少自保绰绰有余;第三,他选择了和宁郁同样的方式来救她。
而她也不得不拒绝。
“我不会走。”杨无端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既视感,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电影,或者别的什么,里面的忠臣总是拒绝被大侠劫狱。以前她总是和观众一样无动于衷地看着这样老套的情节,看着忠臣没多久就死在刑场上,碧血染青天又怎样,不过是主角们快意恩仇的背景。
有一小部分的她在对自己说: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她还有其它选择。而另外一部分她坚定地固守着唯一的选择。
杨无端微笑,只有拥有过信念的人,才会清楚它的力量有多么广大,而为之牺牲,又是多么理所当然。
她轻柔地抚摸着杨小康的下巴,她喜欢他下颌的线条,看起来柔润,摸上去却又有微微的刺痒。到底是男人,胡茬藏在白肤底下,长出来以后想必颜色对比惊人。
就像某种条件反射,杨小康不自觉地偎向她的抚摸,甚至在她调弄他的下颚时发出舒适的咕哝声……随即醒过神来,惊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走。”杨无端低声道,门外还守着个狱卒,虽然可以肯定被杨小康买通了,但她不愿意冒无谓的险。“我罪不至死,陛下最多罚我去什么荒僻的小地方做官,有你和二叔在朝中照应,我总不至于一点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但如果我走了……”
她没有说下去,但杨小康已经听出她言外之义:如果她走了,从此便是逃犯,一辈子不可能再回朝堂为官。
“可、可是,”他急着要说服她,又明知不可能说服她,结结巴巴地道:“可是丁新语去了前线,若是父王把你也贬去回雁关,战事未明烽火难熄,你一个弱质女……”
杨无端瞪他一眼,他及时改口道:“……文弱书生,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去!”
小朋友摆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说完这句话便紧紧地抿住唇,为了怕杨无端再给他洗脑,居然还抬起两只手捂住耳朵--孩子气又显露无遗。
杨无端并不生气,她歪着脑袋兴趣盎然地看着杨小康的样子,因为她的拒绝,他气鼓鼓地直瞪她,像极了小时候她不许他再爬上她的床。
杨无端心里一片柔软,她其实知道为什么总是爱上小男人,因为她善于观人,这是优点也是缺点,成年人都懂得隐藏和修饰自己的情绪,只有尚不成熟的少年们还残留着他们的真诚。而她可以与同样狡猾的一方棋逢对手互不相让,却在真实的不设防的感情面前败下阵来。
她捧着杨小康的下颚,踮起脚尖贴上去吻他,细细地沿着他的下唇边缘啄吻,鼻息与他温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没过多久,她累得想要放低脚后跟,杨小康的手臂立刻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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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知道宁郁在看,或者从窗户缝,或许是屋顶上的瓦片空隙,如果她不让他在外接应,宁郁没有杨小康这么好打发,他会直接打晕她扛出监牢。他做得出这种事。
她又知道他不会看,宁郁是真君子,她信任他甚至超过自己。
“不用担心,”他们刚结束了一个几近窒息的吻,额头抵着额头喘息不休,杨无端低低地道:“有大哥保护我,我会好好地活着,等到你登基那一天……”
杨小康震了震,他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一看,却又硬生生忍住,嘴巴张了又合,脸上的神色复杂得杨无端一时都分辨不清。
“不行,”他挣扎着道,“我不能让你冒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杨无端把那句话的后半截又给堵了回去,她气喘吁吁地吻着他,贴着他的唇喃喃地道:“我能提前叫你陛下吗?”
“我的陛下,‘帝国的覆亡是一件牵连甚广的大事,它的原因包括官僚的兴起、阶级流动的停滞、进取心的衰退、好奇心的锐减……我们见到的只是表面的强盛,仿佛帝国会延续千秋万世……腐朽的树干在被暴风吹成两截之前,看起来也仍旧保有昔日的坚稳。此时此刻,暴风已在帝国的枝干呼啸……’”
“我的陛下,我想我爱你,我也相信你爱我,但这永远都不足够……因为我们并不仅有彼此;因为,端朝需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