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平地又风波

压境而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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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深秋的黄叶将要落尽,北郢城内已渐渐透出一股冬的萧索。三皇子九岁的生辰过后,皇帝终于下诏命他离京前往封地。

    圣旨一出,牢里牢外的新党欢呼雀跃,庆祝这场一雪前耻的大胜!旧党则愁眉深锁,几位大佬干脆称病不出。而其他从上至下的诸多围观群众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有人冷静地旁观双方的表现,摇了摇头,依然心情沉重--无论理由是否正当,新党的所为等于再度掀开大规模党争的序幕,当此内忧外患之时,无论如何不是国家之福。

    想到这一点的人不仅包括狱中的杨无端,也有牢外殷殷盼她归家的杨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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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藩王就国是件大事,诸多准备工作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最简单的:藩地的王宫虽然自百里扩出生就开始建,却一直没能让皇后满意。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皇帝不敢再拿借口拖延时间,竟亲自催促鸿胪寺和礼部、工部,逼出一个准备好仪仗和典礼的最短期限:十天。至于汾王府,工部保证能在汾王行路途中赶工完成,至于皇后还会不会挑刺儿,工部尚书杜敦诚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皇帝很久没有亲自理政,召见几个臣子在宣德楼坐谈了一回,居然诸事顺手,君臣之间甚为相得。他不知道这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盼着汾王赶紧走,反而觉得自己天生是当皇帝的料。

    皇帝因为年轻时的遭遇颇有些自卑,因自卑而又自傲,这些得出些信心,便越看几个臣子越顺眼。他性格柔和,亲切起来那是一点架子没有,几个大臣简直受宠所惊。

    一屋子君君臣臣越聊越开心,皇帝一扫之前的郁闷,把话题扯到他最喜欢的赵孟頫的字上,蓦地从椅上起身,吓得大臣们赶紧跟着站起来,发出整齐地“唰”一声。

    皇帝根本没发觉,他直冲冲地走到南墙前,指着墙上那幅字,笑道:“诸位爱卿,看这幅字能得赵公几分神韵?”

    在场的谁不知道那是御宝,当然夸赞阿谀之词滚滚如江水东流,杜敦诚人如其名,比较敦厚,口也拙,说了几句想不出新词,干脆张嘴乱哼哼,反正杂在其他人的声音里面也听不出来。

    皇帝捋着颌下新蓄的短须乐呵呵地听着,正高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韩福的声音:“娘娘,您不能进去,诸位大人正在面君,陛下不方便见您……”

    韩福的声音并不大,说一句喘了无数次,真正称得上气若游丝。但就这么一声,硬是盖过了大臣们无耻的马屁,在场全部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有个什么开关,所有人瞬间屏气凝神息声,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连皇帝在内,所有人都眉头深锁。

    “韩公公,”皇后的声音比之韩福就要模糊得多,但因为没有了其它声音,所以大家还是听了个*不离十。“本宫知道你一向不喜本宫,你嫌本宫狐媚惑主,带坏了你家皇上,是不是?”

    “娘娘恕罪,此事从何谈起?”韩福貌似惶恐,颤巍巍地回应道:“老奴无礼……”

    皇后冷笑一声,她声音娇柔,冷冷地说着话,便如坚冰碎玉与落红交融:“你有礼得很,你表现得越恭谨,其实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不仅是你,还有杨瓒,他和你一样,都天真地以为你们的皇上本是个好的,他怠政也好,昏聩也好,全是本宫的错!”

    “娘娘……”

    这次无论韩福再说什么,说得再清楚,所有人都左耳进右耳出,几位大臣一边大呼倒霉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拼命想要抑制住双腿的颤抖,憋得小腿肚子都快转了筋……

    皇帝尴尬得满脸通红,他也在发抖,不同于臣子吓得发抖,他是气得发抖!

    他离了南墙,几大步就从御书房那头直跨到帘前,竟是施展出轻身功夫!皇帝一把掀起厚重的帘子,瞪着帘外的皇后怒道:“收声!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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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大臣胆战心惊地从宣德楼出来,互相扶持着支撑彼此还在发软的双腿,刚才的事可大可小,他们品级虽不低,却远称不上天子近臣,当今这位皇上又只对自己人宽容,谁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地处置了他们!

    杜敦诚更是暗叹倒霉,以往这种事他只需要向内阁负责,哪成想内阁辅相楚巨才和汤尚任都称病在家,剩下刘廷玑和杨瓒忙得脚不沾地,直接就把他推给了皇帝。

    正想着呢,迎面走来一位紫袍的年轻官员,鸦黑的发色在白昼天光下如涂墨一般,鬓角和颈间发际线之下却又白得如冰似玉,仿佛还散发出丝丝寒气--不是杨瓒是谁?

    杜敦诚和杨瓒虽不是同榜出身,但拜过同一位老师,按科举时代的规矩,也算是自己人,且杜敦诚是旧党里较温和的一派,只要新党不犯他头上,从来不惹事生非,所以杨瓒和他也有些抬头低头的交情。

    “杨大人。”鸿胪寺和礼部几个官员品级较低,侧身让道行礼。

    杨瓒微微颌首,停步问候了几句从外省调入京的礼部尚书。那位大人运气不好,回京赴任时赶上了七月的汛期,居然从船上一头栽进混浊的河水里,还没正式上任就病倒了……

    杨瓒的气质带了一股初冬的冷峭,干净得近乎萧索,这样柔声细语的问询实属难得,几名礼部官员也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一时竟比得皇帝青睐更受宠若惊!

    “好了好了,”杜敦诚见他们额上冒汗眼里发光,再这样下去指不定真会跪下来拜倒在杨大人紫袍底下。他不耐烦地扯了杨瓒到一边,低声道:“惘川,你这是要去见陛下?”

    杨瓒先把袖子从他指尖抽出来,不动声色地拍整抚平,然后点了点头。

    “我劝你最好别去。”杜敦诚用眼角瞄了一眼那几名官员,确认他们听不到,这才细细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皇后娘娘还在宣德楼里,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呢,你这一去不整好撞刀口上?”

    杨瓒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他本是去求皇帝赦免杨无端在内的新党官员,这时知道所求时机不对,杨无端她们还不能出来--因为尚有一场更大的风波迫在眉睫。他缓慢地摇了摇头,道:“如此,我更要去。”

    不等杜敦诚吹胡子瞪眼睛质问,杨瓒平静地续道:“我大约能猜到皇后娘娘想要什么,而陛下一定会给。”正因为皇帝被迫妥协将三皇子送出京,他觉得亏欠了皇后,所以这一次他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皇帝缺乏主见,但越是这样的人,偶尔有所坚持,越是执拗得油盐不进。譬如他多年来深恨老睿王的新党,宁愿冒着拖垮江山的风险也要清洗新党。

    杜敦诚嗅到内幕的味道,又怕又好奇,按捺不住追问:“皇后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