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你背起剑就没有想过将来

压境而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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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无端足足卧床了半月,昏迷的时候多于醒着的时候。就算睁眼的小部分时间,她也几乎陷在神智不清的混乱中。当她第一次完全清醒地张开双目,再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个人。

    “……师傅?”她眨了眨眼,喉咙干得发疼,眼睛更是涩的像是有砂纸在摩擦眼角膜,她不禁闭了闭眼,勉强挤出一点泪水来润了润。隔了片刻,她再度小心翼翼地张开一条眼缝。

    出现在视野中由模糊到清晰的人影--不是苏庭嘉是谁?

    “师傅!”杨无端觉得自己大叫一声,实际她发出的声音比幼猫被踩了尾巴尖的悲鸣大不了多少。她感觉眼睛变得更潮湿了,简直是干涸的泉水重新寻到水源,眼泪不受控制地想要汩汩流出。

    就像所有受到委屈的小孩子会向被他们信任的大人诉说他们的委屈;就像所有受到委屈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能为他们撑腰的大人;就像所有受到委屈的小孩子,他们在独自坚强过后,总要崩溃地哭一哭。

    杨无端傻傻地张着嘴巴,她现在什么都想不了,空白的脑袋像是停止了运算的处理器,重伤过后的身体则是断开连接的外部设备,没有一样听使唤。

    苏庭嘉似乎对她说了什么,杨无端被突发的耳鸣干扰,什么也听不清,或许就算她听清了,也没有心力理解语句的内容。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唯一做得到,只是拼命睁大眼睛看着苏庭嘉。

    然后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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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约是无声地哭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不远处的窗纱透进来明亮的光。而她清楚记得上次看到的只是沉沉的黑夜。

    这是否意味着她的病情在好转?杨无端乐观地想,哭泣确实有利于减压,她现在心态好多了,即便依然软手软脚像个高位截摊患者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吓到了她自己,杨无端有那么一瞬间恐慌得差点又要晕过去--如果不是她及时感觉到她的手指和脚趾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蜷缩了起来。

    她慢慢地吁出一口气,调匀呼吸,也让心脏的节奏恢复正常,紧接着,猝不及防的疼痛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疼疼疼……全身都疼……杨无端说不清她身上有多少处伤口,在那女刺客峨嵋刺下挣命的时候,她没机会想,也没空去怕疼,肾下腺素更是帮了大忙。直到现在,美妙的魔法消失,真实的疼痛带着喧嚣的愤怒不甘寂寞地回来复仇了。

    “吱嘎--”

    杨无端正痛得欲仙欲死,听到一声门响,透过床头层层叠叠的帷帐,她能看到室内多了一大片光亮。

    脚步声微响,帐子被撩开,她又见到了苏庭嘉。

    自从在宁府后花园向他们三人讲述李逢春的故事,已经过去接近五年。五年时间,足以令宁郁由大树般沉稳可靠的少年变为大山般顶天立地的青年;能够让软绵绵爱撒娇像个弟弟或是宠物的杨小康一跃而成深不可测的太子;还有杨无端,杨五魁,现在是杨翰林。

    于杨无端,苏庭嘉并不是她穿越时空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但他是真正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那个人,如果这样说比较容易理解的话。时光就像一只无情的手,不断地推动少年们在成长的道路上飞跑,而苏庭嘉,是最初领着他们踏足跑道,向他们展示无尽前路和广阔世界的那个人。

    眨了眨眼睛,杨无端试着向他虚弱地笑了下,心想,五年了,师傅倒是一点没变。

    五年时间能让成长中的青少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苏庭嘉这样的中年人却没什么影响,他看来依然是那副仙风道骨的神棍模样,连皱纹都没多出一条。

    许是看出杨无端在疼痛中挣扎,苏庭嘉将左手端着的药碗向前伸,简短地道:“喝了这个就没那么痛了。”

    他单用一只右手把杨无端拎了起来,又在她背后塞了两只枕头,动作可半点称不上体贴温柔,杨无端折腾得差点又晕倒。

    她晕乎乎地晃着脑袋--苏庭嘉没有给她弄个垫脖子的东西,她可怜兮兮的头只能在不堪重负的脖子上摇晃着--本能地张嘴喝下凑到唇边的药汤。

    ……酸的,如果难喝的中药内部还要分级的话,酸苦应该算是究级。杨无端一下子被刺激得精神了许多,死死地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吞咽。

    得亏她跟着苏庭嘉学医那段时间,什么药草都尝过,再难喝也习惯了,甚至还下意识地含着药汤品了一会儿分辨成分。嗯,有石膏,难怪这么酸……

    “我是七天前到的,”苏庭嘉一边喂她喝药,一边不紧不慢地解答着她心底的疑问,“睿王传信给我,正巧我在赴京的半路上,便连夜兼程,提前了一天一夜赶到。也幸亏如此,才来得及将你和睿王的两条命从阎罗殿上抢回来。”

    杨无端饮尽了碗里最后一滴药汤,见苏庭嘉随手便把碗搁到床边的小几上,那上面已经叠了至少三个干涸的药碗,看来都是她神智不清时段里消耗掉的。嗯,看来她不用指望苏庭嘉会替她擦掉嘴边正往下淌的药汁。

    或许是心理作用,刚喝过药,头脑就好像没有那么迟钝了,杨无端整理了几个问题,清了清喉咙,试着要问出来。

    没等她出声,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杨无端怔了怔,就听得那歌声由远及近,渐渐地由微弱变得响亮,直至震天撼地一般,像是成百上千,不,或许更多的人在齐声合唱:

    “总有杀不死的骄傲筑成炎夏的脊梁

    从春流到秋的鲜血没入尘埃

    长安的月 汴京的云

    烟巷深处传出的故国悲恋

    不过是乱世的文人将泪水深埋

    战场是我永远的家乡

    秦时的白骨至今固守着茫茫边塞

    兄弟啊记得拜别哭泣的母亲

    你背起剑就没有想过将来……”

    歌声直白,音调铿锵,兵戈之气溢满字里行间……杨无端惊愕地看了苏庭嘉一眼,苏道士表情有些复杂,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今天是大军誓师北征的日子,皇帝陛下现身城楼,兵部尚书刘廷玑亲自朗读了慷慨激昂的檄文,北郢万人空巷,百姓扶老携幼地来送他们的儿郎一程……或许是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