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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看作者有话说。】
他慢慢抬起头,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孩,她背对着国家艺术博物馆,迎着夕阳的余晖认真地望着他,碧蓝眼眸映着晚霞的光辉,绚烂如同海潮。
定定地看着这句直白却无比真挚熨帖的话,巴基合上本子,望向布加勒斯特雨后宁静的天空。
他凝视着国家艺术博物馆在天空下的一角塔尖,一点点微笑起来。
伊莱扎歪着头看他,双手背在身后。
“回家吧。”他淡淡地笑了笑。
回家的路没有什么波折,临近黄昏,他们走回了出发的车站,远远地,巴基看到站台边有个模糊的影子。
早上那只流浪狗,现在居然还在站台边蹲着,听到他们靠近的脚步声,流浪狗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忽然站起身来,一溜小跑到他们脚边,欢快地吐着舌头,似乎还想蹭蹭伊莱扎的小腿。
“……”
在那团毛茸茸贴上她的牛仔裤时,伊莱扎明显地僵住了身体。
她丝毫不敢动弹,身体绷得紧紧的,完全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似乎再有一点刺激就会跳起来彻底炸毛。而罪魁祸首就是这只缠着她转圈圈的流浪狗。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这只流浪狗似乎和伊莱扎之前遇到的动物迥然相反,不仅不惧怕她,反而对于一直矜持冷淡的伊莱扎格外亲近。它围着她的腿转着圈,尾巴挥舞得比球迷手中的旗帜还要热烈。
“要带它回去吗?”巴基看了一会伊莱扎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扬声问道。
正被这只流浪狗弄得手足无措的伊莱扎,一听这话顿时炸毛,吐字前所未有的清晰,几乎是带着哭腔叫道:“no!!!”
“how……what……ver!p……pppppppplease!he……he,it,canwe……i!don’ttaaaaaaaaaaa!!!!”
她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说不出是害怕还是紧张,甚至结结巴巴地出声驱逐,可就是无法摆脱这只欢快地吐着舌头的流浪狗,这让她的情绪更加起伏,一开始叫出来的还是破碎的词语,措辞乱七八糟,几乎全是重复的词汇,最后嘴里蹦出来的干脆就是无法理解的怪异音节,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和精神正常联系起来。
巴基:……
此时此刻,她身上的其他异常已经不重要了,看着眼前再度重现的发电报场景,他忽然发觉,就算没有触须,伊莱扎也和普通人格格不入。
比如她现在看起来,就宛如一个智障……
巴基想,他的确已经努力过了——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溢出了一声闷笑。
等到黑布林陆陆续续占据了布加勒斯特大小水果摊位时,北半球开始步入夏季,伊莱扎也结束了发牌员的工作,开始回归正常的作息时间。
在辞去了垃圾处理场的工作后,她多出了大量的空闲时光。但这并不等于她就此无所事事了,相反的,在与她的邻居逐渐熟悉起来的同时,她突然发现她多出了很多需要学习的事。
初夏的气候逐渐炎热。
街头的行人已经开始换上更加清凉的服装,打开窗放眼望去就能欣赏到裙裾飘飞的美景,街道上渐渐出现推着冰淇淋车临街售卖的小贩,而蜗居在小公寓里的伊莱扎和巴基的生活……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对穷如狗的伊莱扎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发现放置在空气里的食物*速度骤然加速了许多。
将长度参差不齐的白发挽起绑好,伊莱扎神情严肃地站在料理台前,左手端着煎锅,右手指间夹着两枚鸡蛋,油桶和空盘漂浮在她左右两侧,各种装着调味料的碗在台面上排开。
“准备好了?”她身侧,倚着冰箱的巴基语气平淡地询问。
伊莱扎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油在锅底倒了少许,开火,等到油液开始沸腾,两下在锅边敲破两枚鸡蛋,将鸡蛋打进煎锅,接着在心里默数秒数,数完后才操着煎锅小心翼翼地将煎蛋倒进空盘里。
搞定了煎蛋后,她毫不停歇地取过放在一边化冻的小牛排撒上调味料按揉敲打入味,黑胡椒碎海盐打碎制成调味料则是之前就备好的。而料理台的另一侧,一把厨刀正悬在空中精准有力地切洋葱,紫白的洋葱切片飞雪似的落下,在案板上码的整整齐齐。
与此同时,此前一直站在她身后观望的巴基走上前来,拿过装着煎蛋的盘子,单手持着叉子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伊莱扎的动作。
橄榄油,中火,小块黄油,洋葱入锅,肉块在煎锅里爆出诱人的滋滋声响,半分钟后调成大火,片刻后,帮忙着看火候的巴基突然开口:“move.”
接到他的指示,握着煎锅柄的伊莱扎听话地一抖手腕,左手调回中火后洒开一撮迷迭香碎末,煎锅里的牛排被抛起,翻了个面落回锅中,原本被压住的香气瞬间窜开,充盈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同样的时间后,她关掉火倾斜煎锅将牛排倒进盘子里。等待的过程里,触须们已经切好配菜,番茄西蓝花胡萝卜摆盘,完工后它们讨好地托着餐盘向着餐桌送去。
餐盘经过巴基身边时,他一伸手接过他的那份,骤然失去货物的触须不满地顶了顶他,随即返回去帮着伊莱扎刷锅。不过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抗议,他毫不在意,抓起料理台上的餐刀,刀尖点了点肉块。肉汁只是略一挤压,就纤维缝隙里从流溢出来。
确认火候正好,巴基才抬起头,看着一脸期待的伊莱扎,告诉她:“很好。”
正在擦干手上残留的水的伊莱扎听到他的评价,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笑容。
——如果让伊莱扎自己判断,她是完全猜不到,她的邻居,一身气场冷峻逼人的前任反派【不是】,居然有着一身不错的厨艺。
夏天对于伊莱扎来说又是一个新世界,至少她可怜的只有三十天的记忆告诉不了她夏天有多可怕,记忆宫殿的书籍也没提醒过她没有冰箱就要完蛋。
食物*速度促使付不起电费的她不得不将念头打到了她的邻居身上,思来想去,她万分不好意思地去敲了隔壁的门,求邻居能让她蹭冰箱。
“……”
巴基对于她的恳求不置可否。
于是在邻居的纵容下,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过上了能够随时吃冰淇淋的生活,有那么一瞬间伊莱扎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天堂。
直到某天中午她去敲门,房门打开的瞬间,她差点没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冲击得从楼梯上滚下去。
——新世界的大门就这样打开。
厨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而对于身体条件极度欠缺的伊莱扎来说,她先天就是hell难度,所幸她“手”比别人多,算起来还算公平——虽然伊莱扎已经痛不欲生地祈求着自己能再多几只手了。
从最初的鸡飞狗跳到现在的技艺娴熟,切菜时漫不经心切到触须,打个喷嚏手一抖倒多了胡椒,因为看不到锅里蹿出火苗燎到手,没抓稳鸡蛋失手滑落用触须去接的时候捅了个对穿,触须拿油瓶时摇摇晃晃洒了她一脑袋油……要是没有巴基帮忙看着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问题,光是这样,每每熄火之后,伊莱扎都要花上几分钟收拾一下灰头土脸的自己。
虽然说不上轻松,日子还是这样乱七八糟,却又普普通通地过下来了。
一人一半水池放着水哗啦哗啦地洗碗碟,洗完后放回碗架沥干水,伊莱扎冲了冲手,撩起t恤下摆擦干水,然后跑到衣架边踮着脚尖去够自己的外套。正在伸手的时候脑袋上突然被扣上帽子,因为用力有些大,帽檐压得太低,伊莱扎习以为常地把帽檐拉上去一点,继续蹲下去系鞋带。
给伊莱扎扣上鸭舌帽后,巴基自己也扣了一顶。略微压低帽檐,以防被人轻而易举地认出,他关好屋门,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和伊莱扎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今天的话题是伊莱扎的记忆宫殿。
除了坐在桌前写日记,巴基很少有什么确切需要去做的事,隐姓埋名不代表着完全不能外出,他也不介意和伊莱扎出门看看她卖报纸。通常这段路程里,他们也会聊些什么。
虽然交流有着技术上的难点,但是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所以压缩信息之后,倒也不是不可能聊天。
捏着纸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单词,伊莱扎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又补充了几个单词,才将小笔记本递给身边的男人。
她转过身,手背在身后倒行,帽檐下的碧蓝眼瞳望着他的方向,神情专注。
按理说拥有着记忆宫殿的人都能够称得上记忆力绝佳,但对于伊莱扎来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除却糟糕的短期记忆,她的长期记忆一直以稳定的速率逐日消失着,如果没有存放进记忆宫殿,就会在三十天后永久忘却。
记忆宫殿每天都会渐渐破败,过去永远只有三十天光景,这让伊莱扎很难不感到困惑、无助。比如她现在莫名其妙地对她的邻居极为信任——她不记得他们认识了多久,只知道有记忆以来他就是自己的邻居,并且对自己很好。
奇怪。她写道。
巴基一时没有说话。
他望着虽然看不出半点迷惘,却很少像同龄女孩那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开开心心地勾起笑容的伊莱扎,眼底浮现出淡淡笑意,却又很快黯淡下来。
伸手拍拍她的头,他将想要表达的句子切割成简单的词汇,用不带多少情绪的口吻说:“我,过去,没有,记忆。”
这是他第一次透露出这个信息,突如其来地听到这句话,伊莱扎不免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地张开嘴,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望着她的邻居,碧蓝眼睛因为惊诧而眨个不停,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开玩笑吗”。
巴基没有回答她。
怔愣许久,伊莱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实性,可这反而更令她纳闷。眼眸里涌上深深的迷惑,她茫然无措地接过笔记本,低下头,想要落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涂涂改改半天才重新把本子递给他。
巴基低头看去,只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单词。
w.她写。
“……”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眼神到处乱飘,神情分外窘迫的伊莱扎,沉默片刻,忽然镇定地扭过脸去。
——如果不这样做,他觉得他可能会忍不住发笑。
在此之前,巴基从未想过,自己在某一天,能够像这样,轻松地对待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他无法忘却那些过去,深埋于黑暗中的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想要将他重新拉回深渊,永无安宁。
午夜梦回,他在床铺上惊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亡者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一张张濒死的面容在他眼前闪现,惊恐和绝望在那些脸上反复交替,他感到晕眩,他无法分辨出他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任务完成与否——
然后他想起伊莱扎。
鸡蛋,樱桃,蜂蜜,肋排,熏肉,腊肠,牛奶,红茶,黑布林,奶酪,咖啡,蛋糕,西兰花,胡萝卜,鸡肉,土豆,猪肘……
无数带着烟火气息的意象伴随着这个名字滚滚而来,冲走了深埋在心中的晦暗寒冷,雨伞,鸭舌帽,电车票与报纸,浮在空中的厨刀。平静的生活取代了行走在黑暗中的记忆,吵吵闹闹地告诉他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真实,而不是已经远去的阴霾过往。
他找到了除了史蒂夫之外的第二个锚准。
于他而言,曾经的挚友是暴风雪的悬崖上的路标牌,让他能够循着路标漫溯回战争前的布鲁克林,醇厚如美酒的老时光。
……而伊莱扎?
可惜的是,伊莱扎看不到他的笑容。她正在伤感不已地修改最近她脑海里不断构思完善的《邻家恩仇录》,一边懊恼地觉得自己还是太没有想象力。
之前的构思几乎完全被推翻了,一代反派厌倦了勾心斗角,决心退隐江湖,却不曾想手下早有反心,不等他流露出退意就已经筹划着把他拉下王座,反派不甘败落,绝地反击,一举拿下叛徒,却不幸失去了左手,从此黯然退场,来到故乡修身养息……现在又加上了失忆设定,显然邻居的过去比她想的更加复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