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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涛却是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旋即单刀直入地问道：“徐经理，您今天找我，恐怕也不是为了喝茶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情要谈，您直接说，咱们也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徐浩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胡海涛这个国企领导人，行事风格竟然这么直接干脆，旋即微微一笑，说道：“胡总经理倒是个痛快人，那我也就不拖沓了，说白了，奇辉药业想收购第一制药厂……”
“好，你继续说……”胡海涛微笑着点点头，叶凡却发现，他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竟然微微发抖，显然，心中饱含不甘与屈辱。
“东海第一制药厂，资产价值有二十五亿左右，但是，负债也有二十亿了，我们愿意，以五亿人民币的价格整体收购。”徐浩微微一笑，凝神打量着胡海涛每一个表情的变化，说道，“这个价格，应该很公平。”
“的确是很公平。”胡海涛惨然一笑，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他却是明白，很多国企并购，都是用这种净资产评估的办法，外行人看上去很公平，但是，其实并不尽然，确切说，应该是国有资产吃了大亏。
道理很简单，这里面有一个资产配置成本的问题，生产设备从各个厂家、五湖四海积聚到一起，其中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配置、磨合成熟。但这些其实都无法反应在财务报表上。
此外还有第一制药厂几十年生产运营积累下来的熟练工人、管理阶层，还有一些生产经验、乃至科技专利，这些无形资产，更是无法反应在财务报表上。
看上去徐浩说的净资产评估平价收购的方式，貌似很公平，但其实徐浩和奇辉药业就是趁火打劫。
遗憾的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兴起的国有企业改革、国有资产并购，不仅没有溢价收购，甚至连平价收购都没有，反而是折价收购。
胡海涛虽然无法改变大局，东海第一制药厂受到体制机制的束缚，经营也是一直步履维艰，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却是明白徐浩这个貌似公平的收购方案，其实根本不公平，说白了就是明抢。
“那，胡总经理是答应我们的收购方案了？”徐浩微微一笑，显得很淡然。
其实心中早已经大喜——奇辉药业早已经允诺过他——奇辉药业收购东海第一制药厂，底价是十个亿，低于这个价格的差额，徐浩可以从中提成百分之三十。若是实现以五亿人民币的价格收购，那么，徐浩却是能拿到一亿五千万的佣金。
“不，我不答应。”胡海涛冷冷一笑，说道，“我必须要对五千名职工负责，你们收购完成以后，恐怕要把他们踢出门外吧？”
徐浩微微一愣，解释道：“胡总，你这种为职工负责的想法我当然是理解的，但是，我们必须要按照经济规律做事。如果我们实际上不需要那么多职工，大可可以开除掉，他们可以自谋生路嘛！”
胡海涛冷冷一笑，说道：“对不起，你们的条件，我无法答应……”
迈克冲徐浩使了一个颜色，徐浩立刻会意，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然后满脸堆笑地对胡海涛说道：“胡总，您现在的行政级别是正处级干部，从刚才的短暂接触中，我也看明白了，胡总您是一个有远见有责任心的人才，水平很高啊。如果胡总能促成这次并购，我可以许诺胡总，你一年之内，升任副厅级！”说着，还亲热地拍了拍胡海涛的肩膀。
胡海涛面如止水，他当然知道，徐浩是省长公子的身份，他说出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空头支票，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他却不愿意国有资产就这么被奇辉药业吞噬，淡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胡海涛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对仕途上已经不报任何一点幻想，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岗，第一制药厂只要在我手里，不被外资、民营资本染指而已。升官，我没兴趣。”
看到这一幕，叶凡不禁对胡海涛多了几分敬佩，这老小子虽然有点抱残守缺，甚至有点迂腐，但是，心底倒是大公无私。
徐浩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之色，淡然一笑，说道：“好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听说第一制药厂连工资都发不下来，胡总你现在都还住在筒子楼里……”
掏出一张银行卡，缓缓推到胡海涛跟前，说道：“这里是五百万，密码是六个八，胡总千万不要误会。这点钱，权当是奇辉药业是对第一制药厂出于人道主义的援助，你当员工福利发了吧……”
叶凡不禁感叹，徐浩毕竟是官宦家庭出身，城府腹黑。这商业贿赂却是做的滴水不漏。
若是内幕暴露，他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慈善援助。但其实，这种慈善援助一般很难反映在第一制药的账面上，员工也很难得知。
胡海涛完全可以将这笔钱在高管层面私分了事，不仅可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也可以笼络人心。
第一制药现在经营步履维艰，财务很难看，人心涣散，这对胡海涛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但是，胡海涛却不为所动，将银行卡推了过去，淡然笑道：“徐经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第一制药厂经营困难，但是，那点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还是有的，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徐浩勃然大怒，恨不得一个嘴巴子抽到胡海涛脸上，胡海涛话里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什么“嗟来之食”，那不是影射自己甘当奇辉药业的买办跑腿儿吗？
但是，他却克制了下去，森然一笑，说道：“好，好，胡总你的确有骨气，但是，你认为你的企业能躲过被并购的命运吗？你太天真了！不仅仅是我们奇辉，叶凡那小子的国医馆集团，你不是没听说过吗？东海市攻击性最强的制药企业，他们已经惦记上你们的第一制药了！你认为，你能斗得过叶凡吗？”
胡海涛却是冷冷一笑，目光中锋芒毕露，缓缓站起身来，傲然站立，说道：“那就是第一制药的家事了，不劳您徐公子操心！”
“……”徐浩被他揶揄得一时无语。
胡海涛却说道：“好了，如果今天只是谈并购的事情，那么我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第一制药厂绝对不会沦为外资或者民营资本之手！谢谢徐公子的茶，味道不错。”
说完，就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留徐浩和迈克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华夏竟然还有这种官员？没有任何风险的五百万他都不收，他是傻子吗？”迈克觉得难以置信。
徐浩也是无奈笑道：“有句俗话说，你永远无法打败一个纯傻逼，他胡海涛就是这么一个纯傻逼！无欲则刚呐！”
“不妨让徐省长把他从这个位置挪开，换个老总，一切障碍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迈克皱眉建议道。
“不，太难了！胡海涛这个人在东海第一制药很有威望，职工们都很支持他，你晓得五千职工是个什么概念？”徐浩却是不敢冒险，胡海涛若是被免职乃至平调到其他单位，东海第一制药厂的职工都会炸锅的。
叶凡又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们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出了包厢，重新回到乔曼和施雅颜他们所在的包厢内。
“叶大侦探，刺探到什么重磅消息了？”施雅颜微笑着问道。
“奇辉想并购第一制药，威逼利诱，但是，胡海涛不服他们。胡海涛对他们不服，恐怕也不会乖乖让我们并购。我得考虑一下……”叶凡皱眉沉吟，说道。
他越来越感觉，胡海涛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真的很难对付，他对民营资本和外资都的排斥是根深蒂固的，甚至乔曼的那个方案都未必有效。
而且似乎徐浩的情报机构的触角也伸的很远，国医馆集团意图并购第一制药的事情他知道。
恐怕乔曼想充当国医馆集团并购助臂的事情，也挡不住他的耳目，若是他再告诉胡海涛，事情就变得更为复杂和难办。
“放心。我会说服他。”乔曼却是自信满满地笑道，“第一步并购，由省国投来组成，胡海涛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第二步，我们把股份转让给国医馆集团……”
叶凡点了点头，无奈苦笑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包厢门却被一脚踹开了，只见肖玉润在罗霸道和周东的簇拥下，叼着一根香烟，一脸倨傲之色地走了进来，指着叶凡狞笑道：“跟了半天，终于把你小子找到了！”
叶凡处变不惊，根本不把肖玉润放在眼里，微微一笑，问道：“肖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乔曼和施雅颜却是微微一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一丝玩味狭促的神色——这个肖玉润，也不过是肖纪伟的儿子，与叶凡为敌，那不是找抽吗？
看到叶凡那镇定的神色，肖玉润倒是微微一愣，但旋即就自我安慰地认为叶凡是在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