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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凌霁来时,莫知言正在一处小桥上等着他,怕自己办事太迟让她等久了,凌霁一撩衣摆快步上前。
凌霁不知道的是,其实莫知言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她那会儿离开也只是在四周逛了逛,很好奇为什么她一路走来居然都没有碰上一个巡逻的侍卫,而且四周都冷清的可怕,没有查出为什么,便也懒得动脑子,回到原处等着凌霁。
凌霁看着桥上负手而立在等着他的两人。
莫知言。
丰佑。
初冬的深夜寒冷的可怕,冷风灌进袖口都能让人呲了牙,可这两人迎风站着,任风肆意,风姿无限。
很多年后,凌霁都还记得这一日的景象。
深夜。
浓霜。
无月无星。
可那两人自身风姿堪比月夜星辰,见之不忘。
那美不是平日里常见的,一位如皎皎秋月,另一位似飘飘流风,却不是空洞的美,有一丝别的掺在了其中。
那美里,有凉。
衬着这景色都一派孤寂无边。
找了无数画师,如何诉说详细,却始终无法再现。凌霁终是明白有时候有些人留不住,念想也是留不住的。
丰佑看着向他俩走来的凌霁,又转头看了看莫知言,他在自己房中始终放心不下莫知言,只好起身去找莫知言,进了她的屋子却没有看到人,心下一急立刻出门寻找,避过宫里巡逻的侍卫,都快翻遍了皇宫,终于在一处偏僻之地发现了呆坐着的莫知言。
在见到她的时候,才觉得心是踏实的,他无声上前,就在她身旁默默陪着,不去吵她。
直到很久,莫知言惊觉身旁有人,才发现了他。
凌霁上前看着两人,莫知言只是静静看着他,但是丰佑在看到凌霁时,眼底那嫌弃,三丈开外都感受的到。
凌霁淡淡一笑,忽视。
对着两人道“跟着我。”
三人兜兜转转行了许久,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处皇宫的偏僻角落停下,环顾四周,别说巡逻看守的人,就是连荒草都没有,荒芜的让人以为都出了宫。
“主子,在这里。”燕熙早就等在了这里,看到三人一起过来,只盯着莫知言看,眼底的深意,莫知言没有看明白。
凌霁点头,然后看向莫知言,眼底竟浮上令莫知言吃惊不小的悲痛,莫知言准备进去,凌霁拉住了她“不知该不该讲。”
“那就不要说了。”丰佑一把撸下了凌霁的手。
莫知言还是仍旧看着凌霁,那么久以来,凌霁从来没有流露过这般的神情,若不是非常之事,他绝不会这样。
凌霁知道莫知言在等他,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听这话,莫知言一惊,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往里面走去,园里面有栋极小的宫殿,宫殿不大,门却很大,莫知言也不停顿,自己上前去开殿门。
这宫的殿门似乎有点沉,莫知言花了点力气推开了一扇,殿内毫无动静,没有月色星光的冷夜里,整个大殿更显阴森,不知哪里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风一扫,不由瑟了下,冰冷的可怕。
莫知言眼皮不由的一跳,她心突突的狂跳起来,预感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她顿了顿,有点不敢往里走。
这就是皇宫,一个没有任何温度,任何情感的地方,满心欢喜的进来,却终归是体无完肤的出去,更何况有可能还出不去,这便是她为什么拼了所有不愿进来的原因。
后殿是一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缓缓往里走,地上没有什么杂物,收拾的也算干净,不过空气里有着重重的霉味,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等渐渐适应屋里晦暗的光线,便能看清许多东西,虽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看到那床角蜷缩的人儿时,莫知言还是怔在了那里,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那个“瓷娃娃”蜷缩在床角,肩头不停的颤抖着,显是惊慌的很,莫知言渐渐靠近,燕熙不知何时点了盏烛火,偌大空洞的屋子里,这些亮光依旧微弱的很。
燕熙上前,莫知言借着他手里的灯火细细观察那瓷娃娃的脸,瞬间莫知言怔在了那里,瞪大了眼无法言语,半响做不出任何动作。
那瓷娃娃神情有点恍惚,身躯赢弱枯瘦的不成样子,眼瞳涣散毫无生气,一头青丝散乱,头上没有任何髻花金钗,衣衫也松垮地随意穿着。
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她到底遭受到了什么,莫知言瞬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睁大的眼眶一片湿润,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莫知言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久久之后,侧了头问着身后“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是她那娴雅柔静的妹妹莫知遥吗?她那永远含笑、永远乖巧的眼眸此刻是空洞的、无力的,是什么让她便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选秀进宫的吗?你们皇帝都不管吗?”丰佑心漏跳一拍,也是不敢相信坐在床上的那具骷髅般的会是一个人,在他南诏摄政王的世界里,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事的。
看到凌霁蓦然怔住的神情,丰佑一个咯噔“难道他知道?”
莫知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霁“是你父皇?”
猜测过知遥进宫,然后服侍老皇,不敢奢求有位份,但最起码也不该被折磨成这样,就算老皇不喜欢知遥,也不应该将人弄成这样,贤妃她们不是好好的,老皇既然喜欢老女人,那又何必选秀?
凌霁不愿承认,但不能不承认,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妖道妖言说,每月集齐四十九名未经人事的,十六至十八的少女信期之血炼丹服用,可长生不老。”
凌霁眼低的悲痛似海“为了长寿,为了不死……这昏君!”
屋内人均是一震,不是因为凌霁的称呼,而是第一次听说这样荒谬的事情。
长生不老?难怪几年前便说老皇不行了,可他还是撑了这么久,今日看他的面色也是极不健康的,原来是服用仙丹所致。
什么选秀,一个快死的人,要女人何用,可不选秀何来年轻女子让他炼丹,选秀的幌子打的好。
信期之血炼丹?这么疯狂的事情,老皇也信?这样的东西他是如何服用的下去的。
丰佑在旁边都恶心的干呕了好几次,燕熙也早已转身往外行了几步,稳了心绪才回身。
莫知言双掌紧握,微微颤抖“就算是这样,何以会把人逼成这样?”
“为了保持这些少女的洁净,所以不得让她们进食,只能吃些桑叶和露水,毕竟那么多人,信期很难统一,所以偶尔还会逼她们服用一些催经下血的药,所以才会……”
莫知言抬了手,阻止凌霁再说下去。
才会这样的苦不堪言,几近疯癫吗?这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那是怎样苦痛的岁月,是怎样的毅力让她为她承担,莫知言已经无力、不敢去想象“本该是我的。”
凌霁伸手想阻止莫知言,但不知该如何说。
若真换了她,他如何承受。
许久,莫知言轻轻地靠近她,莫知瑶似是发现了有人靠近,抬头又惊又惧地看着她,莫知言颤抖着伸出了右手,抚上了她的肩头,莫知瑶身体猛的一震,眼里惊恐刹那升至极致,用力拽紧莫知言的衣袖,莫知言立即停下,不敢再动。
莫知瑶愣愣看着莫知言,许久,又极其缓慢的打量着其他几人。
莫知言语气放的极轻,生怕吓到了她“别怕,知遥。”
莫知瑶狠狠甩开莫知言,尖声大叫“啊!”一声短迅的叫声之后莫知瑶已经缩的更往床内,全身卷曲,将自己完全包覆。
莫知言眼角滴下一股热流,被她伸手擦去。换上淡笑,不再急于靠近,只是缓缓地在床边坐下,极轻极轻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看看,我是谁?”
莫知瑶本是不动,但是在听到莫知言这句时,终是抬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着莫知言,眼神还是涣散的没有一丝生气,一点一点的观察着她。
屋里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全都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良久,她终是认出来她,但又不敢肯定,于是音如游丝般问“姐姐……”
脸上换上了喜意,趁这个机会,莫知言靠近了些,柔声问“是的,你记起来了吗?”
莫知瑶双肩不停的颤抖,眨了眨眼,眼泪一下子决堤“真的是你吗?”
莫知言含泪的嘴角微微的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是的,我来救你走。”
莫知瑶像是挣扎在水中的溺者,疯狂的抓着莫知言的手臂,重复着道“带我走,带我走……”
莫知言任泪水落了再落“放心,本就不该是你的,我不会再留你在这。”
凌霁上前阻止,现在带走莫知遥会坏了大事“我只能暂时安排她在这,现在还不能带她出去,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我会安排人照顾她。”
又怕莫知言不肯听他的,于是又道“我想办法让你和丰佑住在宫里,我会再安排你们见面的。”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愿,但是莫知言知道此刻确实不是救知遥的最佳时机,于是温声对莫知遥道“知遥,你等我,我过几天来看你。”
“姐姐!”莫知遥怕莫知言就这样丢下自己,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不想松手。
莫知言再次温言安慰并保证“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转身看着凌霁,语调已是请求“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凌霁眼中都是承诺“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