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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刘金山的宅子。
内阁采取的是轮值制度,没有大事的情况下,内阁只需要一名宰相值班即可,并不需要全班宰相都在场。
刘金山刚回见不久,老管家就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声说:“禀家主,杨炯来了。”
“哦,让他先等着吧。”刘金山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决定,先冷一冷杨炯。
按照李中易的暗中部署,刘金山全面接收了范质一系的文臣,其中自然也包括杨炯在内。
只是,杨炯的性质和范系别的文臣不同,他毕竟参与过反对李中易的斗争。
曾几何时,李中易还是政事堂参知政事的时候,杨炯作为范质的心腹,根本就没把李中易放在眼里。
这是何等狂傲?
然而,形势比人强,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曾经一言九鼎的范质,已经垮台了。在内阁之中,刘金山的发言权,越来越大。
李琼的年事已高,折从阮就是个打酱油的,他也懒得管事,年富力强的刘金山也就格外的凸现了出来。
如今的内阁,只有三位相公,也就是李琼、折从阮和刘金山三人。
按照惯例,相公们应为双数,可是,李中易已经坐稳了江山,他并不打算胡乱塞个人进内阁,而是需要慢慢的观察,仔细的琢磨。
说句心里话,伺候强势如李中易这样的君主,内阁的三位相公,每天都会觉得心很累。
只是,李中易还算是比较尊重内阁的意见,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一般都会照准。
不过,内阁只有三位相公,自以为够资格入选进内阁的文臣们,都在暗中进行活动。
毕竟,内阁再怎么失去了往日政事堂的威势,也是全天下的行政中枢,相公们的超高待遇,足以惹人眼红。
杨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刘金山,很显然,他必然是带有某种目的。
刘金山处理完毕手头的公文,又仔细的琢磨了一番,这才命人把杨炯请到了内书房。
“拜见刘相公。”杨炯自知失去了大靠山,不敢在刘金山的面前造次,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刘金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博约公,好久没见了啊。”
面对刘金山的打趣,杨炯面上不禁一红,低着头说:“是啊,有段日子没聆听相公您的教诲了。”
刘金山为相多年,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不过,面对杨炯的马屁,他依然有些受用。
曾经眼高于顶的杨炯,居然也有今日之低姿态,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博约,素公的身子骨可好?”刘金山明知道杨炯上门必定是有事,却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
范质,字文素,因他是四朝元老的缘故,被朝廷重臣们尊称为素公。
“多谢刘相公的挂念,素公的身子骨还算是硬朗,每顿饭可食三碗饭。”杨炯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可是,刘金山却早就知道了内情。范质从首相的宝座上跌下来之后,也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饭量越来越小了。
权力,就仿佛是鸦片一样,一旦上了瘾,再想戒掉,那就难上加难了。
范质虽然看得清楚大势,却依然后悔当初,没有在李中易崛起之前,果断下手。
刘金山始终在绕圈子,就是不问杨炯此来,是所为何事?
杨炯既然拉下了脸面,登门求援,也只得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拱手道:“不瞒刘相公,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
刘金山故作惊讶的望着杨炯,他的心里其实已经在发笑,杨炯毕竟面子薄,只玩了一刻钟的太极推手,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哦?”刘金山收了笑脸,淡淡的问杨炯,“有何事?”
杨炯赶紧抱拳拱手,叹息道:“还不是为了犬子的事儿……”
原来,不仅是杨炯参与了反对李中易的行动,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参与了进去。
起初,李中易大整肃儒生的时候,因为要收编范质一系文臣的考虑,暂时放过了杨炯父子。
可是,让杨炯没有料到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四处宣扬反李思想。
结果,警政寺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随即就把杨炯的两个儿子抓了。
杨炯和李延清完全搭不上话,他左思想右想,只得来求刘金山帮着缓颊。
刘金山一听是这事,不由暗暗感慨不已,好好的日子不想过了,上一次都轻轻的放过了,这一次又来?
俗话说的好,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呢!
更何况,李延清是什么人?那可是李中易豢养的两条恶犬之一,除了李中易的招呼,谁的话都不鸟。
当然了,如果事情不大的话,刘金山帮着说句话,李延清或多或少,都要给点面子的。
毕竟,刘金山是现任的内阁参知政事,未来的首相最佳人选,李延清即使不看僧面,总要看一看佛面吧?
“相公,若能救得小犬的性命,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出乎刘金山的意料之外,杨炯这么高傲的人,竟然会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一时间,刘金山的心里,极大的愉悦感,几乎在瞬间爆棚。
刘金山当然不可能马上答应杨炯,开什么玩笑,李延清那小子只听李中易的召唤,给不给他这个面子,尚在两可之间。
不过,从内心深处而言,刘金山倒是很想收了杨炯这个门徒。
想当初,在杨炯的配合下,范质给李中易下了多少绊子?
所以,此事的解决,归根到底,需要李中易的点头。
刘金山是个聪明人,他在安抚住了杨炯之后,趁着第二日他在内阁值班的好机会,单独拜见李中易,把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说了一遍。
李中易听完之后,不由微微一笑,说:“杨炯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既然你想用他,那朕就成全了他。来人,叫李延清来见朕。”
不大的工夫,李延清喘着粗气,赶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听说是杨炯的两个儿子的事情,李延清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说:“杨炯的儿子只是口头上公开妄言,倒还没有实际行动。”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杨炯的两个儿子,属于嘴炮里边的战斗机,只敢动嘴,却没敢动手。
刘金山毕竟是李中易看好的未来首相人选,他既然出面替杨炯的两个儿子说了话,李中易也就高抬贵手,放了那两个小子一马。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金赎罪必不可少!
和一般的统治者不同,李中易对于抄家啊,罚钱啊,颇有兴趣。
既然李中易发了话,李延清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就放了人。
只是,放人的时候,李延清耍了个心眼,就把杨炯的两个儿子,交到了刘金山的手上。
不过,刘金山却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找了李中易,请李中易发了话,李延清肯定不会卖他的面子,就这么顺利的放了人。
李中易看中刘金山,主要是刘金山这人很聪明,他干啥事都不会瞒着李中易。
这叫作事君以诚,没有君主不喜欢这样的臣子!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这就是最受君上器重的纯臣,不管哪个皇帝上台,都需要这样忠诚办事的臣子。
李中易批阅完毕奏章之后,背着手从殿内走了出来,一边散步,一边思考。
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积雪也都被铲起来,堆成了小山。
转过回廊,李中易冷不丁的看见了带刀立于廊下的李安国,他不由微微一笑。
“正青,我看你手都冻红了,冷吧?”李中易走到李安国的身前,满是调侃的问他。
“回皇上,臣下有冻手的老毛病,身上倒是不冷。”李安国早就看见李中易朝他这百年走过来了,只是,碍于宫里的规矩大,没敢主动凑上去。
按照宫里的宿卫规矩,当值的带刀侍卫,如果擅自脱岗,至少要杖三十。
开什么玩笑,三十军棍打下去,身体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当场就可能被打死。
李中易看着李安国挺拔的身姿,不由暗暗点头,想当初,把这个纨绔小子硬塞进新军大营里边,那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军人嘛,就必须有军人的样儿,再像以前那般的猥琐,屁股早就被打开花了。
在军队的条令里边,杀头的罪刑,其实并不多。一般情况下,军人犯错,小错小杖,中错中杖,大错就大杖之后,再关小黑屋。
“正青,你最近怎么没去看望你妹妹呢?”李中易抬脚欲走,忽然想起来,最近没在李七娘的宫里,见过李安国,便信口问他。
李安国把头一低,小声说:“回皇上,最近家父硬逼着下臣在家读书,没让出门。”
李中易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李安国这小子谁都不怕,就怕他亲爹李虎动粗。
李虎是武将出身,特别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逻辑,动不动就拿家法招呼李安国。
老子管教儿子,李中易即使是皇帝,也不好插嘴,他笑了笑,说:“有空多去看望你妹妹和你外甥,她们都怪想你的。”
按照惯例,李中易每天都要去薛太后那边露个脸,问个安,陪着说几句家常闲话。
今天,李中易到了的时候,却见他的妃子们,都站在薛太后的四周。
“哟嗬,今天好热闹啊,聊什么呢?”李中易拜见过薛太后,坐稳之后,信口就问李七娘。
李七娘抿嘴一笑,一边蹲身行礼,一边小声说:“太后娘娘今儿个手气真好,大杀三家,赢了不少钱。”
宫里的女人,其实很可怜,既不能出宫去玩耍,又不能干预政务。她们只能聚在一起,打打麻将,寻个乐子。
一般来说,在宫里有头有脸的妃子,才有资格上桌子陪薛太后打牌。
哪有每天都赢钱的道理?薛太后是个明白人,知道宫里的女人,都是想哄她开心。
“呵呵,今天的手气确实不错,又赢了三十贯钱。”薛太后看得很清楚,自从李中易来了之后,面前的这些女人,心思都散了。
不过,不痴不傻不做阿婆,薛太后只当没有看见似的。
“都坐吧,陪我说说话儿。”薛太后招呼众妃坐了下来,这才笑着对李中易说,“你来得凑巧,灶上煲着人参乌鸡汤,盛一碗尝尝?”
哄长辈开心的事情,李中易自然不可能错过,他摸了摸肚子,说:“正好肚子有点饿了,就讨母后一碗鸡汤喝吧。”
在整个宫里,除了薛太后之外,其余的妃子也都有自己的小灶。毕竟,御厨房那边的饭食,不可能合每个人的口味。
至于,嫔以下的女人,就没资格享受小灶的待遇了,她们只能自己掏钱,找御膳房订餐。
虽然李中易已经登基做了皇帝,不过,皇宫后院内的女人们,依然延续着以往的规矩。
也就是说,按照每个人的品级,每月发给固定的银钱作为生活费。花的少了,算是自己的私房钱,既可以自己存着,也可以托人带出宫去,补贴一下娘家,反正李中易不再过问其用途。
这种月例银钱包干的制度,就目前的实践来看,既减少了铺张浪费,又减少了彼此之间的矛盾。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宫里这么多的女人搅在一起,哪怕每天只闹出一点小事,积少成多之后,难免就会闹出意气之争。
没有利益冲突,就没有矛盾!
如果,宫里的大小事务,都要别人说了算,时间一长,难免会闹矛盾。
所以,李中易也是看透了其中的玄机,故意采取的各自开销包干制,以免因为区区小事,那就闹得宫里的鸡犬不宁。
喝了鸡汤之后,李中易察觉到,薛太后的心情确实很好,就笑着提议:“不如再搓几局?”
薛太后听了这话后,不由笑了,李中易平时太忙了,根本没时间陪着她耍子。
难得今天李中易主动提出参与麻将活动,薛太后自无不允的道理。只是,除了薛太后和李中易之外,其余的两家该谁上场,眨眼间就变成了难题。
李中易略微一想,随即笑道:“除了母后之外,包括我在内,大家轮流上场,务必要把母后的钱都赢光。”
听了李中易的提议,薛太后越发高兴了,她原本就有些发愁,让谁上场,让谁不上场,都不怎么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