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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泽西南,群山中的一处如明镜般清澈的水潭边,狄云辰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水中的倒影,默默的审视着自己的脸…
看着守着一汪清水默默独处的狄云辰,花红略显诧异,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你不像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难道你想从这水塘里看出这一条鱼来?”
云辰摸着自己的脸,“叔说我跟父亲长得颇像,我想看着自己的脸找找他的影子。”
花红沉默,然后呆在云辰的身边,如他一样静静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久久后叹息道:“我不知道自己,长得是否像我的母亲。”
然后两人一起沉默,像个神经病一样同时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品味着同一份思念亲人的苦。
开阳关东南区,长风子的小院已经改成了圣姑的行宫。往日简洁的小院已经充满了花香,在几个慈渡神宗的女门人的布置下清香袭人。
已经铺上了一层羊毛地毯的会客小厅中,只穿着一袭白衣素袍的圣姑,在褪去了奢华和艳丽后,那张威仪的素面也跟隐现一抹亲切慈祥笑意,听着跪在下方的洪二报告狄云辰攻克水阳大寨的详细过程。
在圣姑的身边,左右站立着宁为和长风子,在听到狄云辰接受了亲传弟子的服饰,却扯了个理由并没有立刻回开阳关后,宁为大怒,“太不识抬举了,他数次借故推脱,到底想干什么,他太狂妄了…”
圣姑斜瞥了宁为一眼,刚刚还雷霆大发的长老阁长老立刻闭嘴噤声,“他有狂妄的资本,五十年来,他是第二个率领剑修攻克水阳寨的人,只能说,他打心眼里就没把当我神宗的亲传弟子当回事,或者说,他还没有被逼得无路可走。”圣姑说着看了长风子一眼。
长风子心灵神会,“我马上让人放开东大门,让玄阴宗的人去菏泽会会他。”
“这小子我看很有几分本事,慈渡神宗派来的人在茫茫蛮荒中不见得能奈何了他。”宁为很会察言观色,一见圣姑对狄云辰这个尚未正式入门就叛逆嚣张的弟子青睐有加,马上改口道:“据说,他还有两位同门已经返回了开阳关,不如拿下,以此胁迫他速速归来。”
圣姑未置可否,长风子点头道:“那就双管齐下,暗中拿下云城宗的那两个女弟子,不要为难她们,等狄云辰归来后,我们就把派人送她们回山。”
没有人注意到,跪在下首的洪二脸色有着那么一瞬间的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慈渡神宗佩戴剑尊标志的门人,一脸焦急的不等通传直接跑了进来,也顾不得向圣姑行礼,瞅到长风子耳边耳语几句。
“谁,谁发布的悬赏?”长风子勃然大怒,平素坐怀不乱的他,一脸惶恐的看着圣姑…
这日正午,宗坊三楼的悬赏栏上,多了一跳这样的悬赏令:“寻找一女子,慈渡神宗人,曾化名荆瑶,带一句话,我回来了,冷。”
悬赏额三百贡献值,铭牌用的是东方世家子弟东方选的。
这样一条悬赏令并不足以引起什么轰动,在宗坊发布悬赏令找人的不在少数,但是对开阳关慈渡神宗参与过雨花山那场颠覆凝剑宗战役的上层门人来说,这个被尘封的人名,足以在她们心中引发一场惊涛骇浪。
长风子闻讯第一时间跑过去揭下了这条悬赏令,在向主持悬赏的管事问清悬赏人持用的铭牌发现是已死的东方选后,又问了一边对方的样貌,立刻冲出来,宣布紧闭前后城门,满城搜查。
于此同时,云雪云秀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在西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跑出了城门。
“你干嘛让花间跑去发布这样一条悬赏令?”天又下起小雨,在平静的水潭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把她们水中的倒影打散,一如她们心中时刻想要缅怀却总是找不到的亲人音容相貌的记忆,模糊的看不清,却又时刻像是镜中月水中花一样,想要拾起来放在心中。花红云辰就这样在水潭边坐了六天,开始是花红陪云辰一起发呆,呆了半天后,花红发现了蹊跷,原来狄云辰揣着聚元塔在修炼,于是就挨着他,一起修炼并关注着水中的倒影。
“慈渡神宗一定不会这么甘心罢手,我给她们添添乱,让他们自顾不暇,暂时把视线从我的身上转移开,同时提醒一个人,不要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最起码不忘了我的存在。”云辰淡淡的说道,按照计划,六天前与众剑修分别后,她们将回走花间来时的路,远走蛮荒深处,通过云泽翻越十万大山,越过秦岭进入中原腹地的西北,至少要耗时半年。
花红并不知晓云辰与慈渡神宗某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她只知道六天前云辰突然让花间去开阳关发布这样一条悬赏令,算着时间,花间该在今日归来了。
初春的荷泽,一如那小巧流水细雨蒙烟的江南一样,那种其他季节常见的瓢泼大雨,也跟着温柔起来,如丝如织,交织在这片每时每刻都流淌着鲜血,黑色与灰色的世界里。
花间如期归来,还带来了两个本该不该跟他一起来的人,云雪和云秀。
“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看着全身湿漉漉,连包裹都没来得及带的云雪云秀,云辰一把把她们拉到一处避雨的山石下。
云雪调开头不理云辰,云秀委屈的张了张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浸湿的信筏递给云辰,字迹虽然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速走,有人要拿下你们逼迫云辰回头。”
“洪二”云辰心里肯定了冒险传信之人的身份后,又暗骂自己大意,自己这样搪塞慈渡神宗,长风子定然心中不爽,拿下云雪云秀逼他回头那是肯定的。
“一个散修突然把信塞给我们就跑了,我们不知道是谁写的,不过我觉得确实有可能,就跟云雪师姐赶在大门关闭前出关了,然后…就被突然出现的花间叔叔带到了这里。”云秀说道,如若不是正好碰上了花间,她们两个女子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牵连云辰冒险,在荷泽她们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就跟我们一起绕着圈子爬山回去。”云辰将手中的信筏揉成一团丢下,对自己送了两次都没有送走的云雪云秀说道,还好她们二人出了一些衣物外,其他的物品要么随身带着,要么就存在了宗坊,比如那二十把水属性的地兵。
“可是我们的衣服…”云秀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
“从剑巫的地盘走,当然要穿剑巫的衣服了。”云辰说着从须弥袋中拿出了几套带兜帽的黑色法袍,这是他在攻下水阳寨后特意留下来的,那个时候,他就计划好了,万一不能去慈渡神宗,就跟花间绕道蛮荒深处回去。至于食物,他倒是不怕,先不说越往深处走野兽元兽就越多,单是他须弥袋中就储存有不少的干粮。
待五人换好衣服后,云秀又给他们画上了油彩脸谱,当下五人再不耽搁,在花间的带领下,向着西北一路飞奔而去。
圣姑站在窗前,美艳的脸上少见的隐现了一丝哀愁,配合窗外的和风细雨,此情此景确实适宜用来缅怀一些过往情事。
长风子宁为一脸凝重的推门而入,急促的步伐绕乱了满屋的愁丝和寂静。
“怎么样?找到那个人没有?”不等他们发话,圣姑回头先行问道。
“毫无踪迹。”长风子遗憾的摇头道,“登记的铭牌是西北域东方世家的子弟东方选,不过这个人在几天前,据说因为私通剑巫企图在剑修的营地中放毒烟,被人发现后当场剿杀了所有的东方世家弟子,按照宗坊三楼主事提供的样貌,我寻遍了开阳关内外,倒也逮住了几个面貌相仿的,不过经主事辨认,都不是。”
圣姑回头,不知不觉间,额上如蒙烟般的淡淡愁丝已然散尽,“那就是,我们内部人在拿当年的事在做问题…”圣姑微微假设了一下。
“一定是玄阴宗,当年参与剿杀凝剑宗也有他们的份,这次澹台永俊死了,他们不甘心吞下这口恶气,所以故意借这件事,揭我们慈渡神宗的丑。”宁为早就活成了人精了,圣姑开了个头,他就帮她延续出了结果,拍好了圣姑的马匹,他才有机会离开这该死的开阳关。
“这不大可能,当年荆瑶之事,只有我们慈渡神宗内部人知晓,别说玄阴宗,就是其他两大神宗,知道此事涉及荆瑶的,恐怕也不会超过十个。”长风子断然否决了圣姑和宁为一厢情愿的推测。
“哦…”圣姑在嘴角勾起一个冷幽的笑意,“那你告诉我,澹台永俊之死,又是怎么被玄阴宗知道的?”
“这..”长风子顿时语塞。
“被人知道的秘密,就不会再是秘密。”圣姑说着直接向宁为发令道:“让宗内潜伏在玄阴宗的眼线查查看,玄阴宗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宁为顿时心中了然,圣姑的语气已经表明了,这件事就是玄阴宗干的,就如同当年颠覆凝剑宗一样,现在跟慈渡神宗同样修炼水属性功法的玄阴宗看着也势大了,也该考虑抹去他们的时候了。
长风子唯有望着圣姑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认为就算是玄阴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大可能拿这件事来刺激慈渡神宗,可是却再没争辩什么,不是他怕得罪圣姑,而是他不愿,相比宁为这种小人,他长风子也算是个真君子。
在整个开阳关为一条悬赏令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圣姑却在雨中驾着那只七彩鹤飞上了高空,在众慈渡神宗门人的目送中,向着东方飞去,然后隐如高空的云雾中,马上又回头飞向了荷泽….
一直缠绵着不肯停歇的细雨,也许让赶路的行人稍显烦躁,但是这种情况绝不会出现在荷泽,有雨的时候,就不存在了瘴气毒烟,就连那些凶猛的野兽元兽,也被这细雨安抚的格外温顺。
云辰一行连赶了尽十天的路后,终于进入了茫茫的白岐山中,这还是他为了不影响修炼,而拉下了众人速度的缘故。一路上偶尔也会碰到巡视的剑巫,不过凭借一身法袍和那张惟妙惟肖的剑巫脸谱,几乎畅通无阻,这让花间很是悲叹了一下来时的自己,走的何其艰难,在花红的眼里,这段本该五天就走完的路,他吊在东方翼兄弟后面,整整走了尽一个月。
白岐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绵延尽千里方圆的群山,在离荷泽的最近的孤雁峰上,据说就有神级元兽白岐蛟。登上白岐群山外围的一座山,遥望后方,荷泽上那一座座从十几丈到几十丈不等的小山丘,跟巍峨的白岐山比起来,就跟一座座土包似得。
“花红姐姐,孤雁峰上真的有白岐蛟吗?”云雪是个冷漠性子,花间是个冷酷性子,云辰是个阴沉性子,不到危急时刻绝不会闲聊,心事重重的花红也是少有言语,这让一向话不多的云秀,挤在他们中间就成了话唠。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看看。”花红回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云秀立刻吓得躲到了云雪身后,想想不保险,又躲到了云辰身后,她可是知道,花红不说玩笑的。
“跟随我来荷泽的一千同门,回去的只有八百,其中有一百八十人葬身在孤雁峰下,有没有白岐蛟我不知道,但是天级元兽在哪里扎堆。”花红略带伤感的说完,还狠狠的瞪了云辰一眼,路上她已经听说了,那次在宗坊悬赏摘取阴阳葵的是云辰,结果却害得她背了黑锅,不得已,领着三千剑修跑了一趟孤雁峰,躺尸一半铩羽而归。
“好了,我们不会进入白岐山深处,所以你们不用妄想着碰到两只神兽打架去捡现成的便宜了。”花间少见的冷幽默了一回,或者说,这才是以前以浪子自居的花间真正的性格,只是这种性子,在背负的十几年的仇恨中被压抑淡化了。
“从这里越过前面的两座山,穿过一个峡谷,一周后我们就到了白岐山的南部的外围,哪里会遇上不少上山采药或者猎杀野兽的山民,不过有了这身衣服,问题不大,再走两个月,进入云泽后,我们一定要小心,哪里的剑巫都有派系,不同派系的剑巫进入其他剑巫的领地,是要被格杀勿论的。”花间跟着介绍道。
越往白岐山深处走,在外面看到的郁郁葱葱的山岭逐渐稀疏,有的甚至整座山都是光秃秃的褐色山石,越往高出走温度逐渐下降,烦恼也接踵而来,在感染了湿寒的云秀打了喷嚏后,引来了一群玄阶高级的元兽狰狗。
这是一种身躯长达四米,两米多高,白色的脑袋上有着像鹿角一样丛生的尖角,黑色的脖子隔着亮红色的身躯,向着凤翼一样散开尾巴和矫健的四肢都是金色,群居的他们不时吐着舌头发出“溜溜” 的叫唤声。
有剑尊带队的她们,被一群狰狗撵得抱头逃窜,云辰几次想回头灭了这群长相花哨的畜生,都被花间和花红阻止,如若附近正好有剑巫,他们的剑鸣声足以暴露他们的身份。云辰也不是不清楚这点,他更清楚的是,在这群狰狗不依不饶的追撵下,他没法修炼了,有了聚元塔和培元丹,再有大半年,他就可以去毋周山融剑魂了。
不得已,云辰只好自己动脑子,在他的提议下,一行人绕着一座山引得狰狗跑了一天,见剑巫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后,刚要动手杀狗炖狗肉给云秀驱寒,却不想又一头撞进了另一种地级低阶元首的窝里——奇牛!
白岐山脉有奇牛,身长半丈双角成圆,内放紫电,全身虎纹背生蓝色双翼,其声如猫,其爪如龙,其尾如狮,其势如鹰。
奇牛当让不会真的飞,但是它有力的四肢可以把它并不庞大的身躯高高的弹飞五六十米,然后借助背上双翼灵活的滑行攻击,可以说是剑巫的天生杀手,但是他碰上的是注重单体杀伤的剑修…而且还有一个剑气精准到变态的云辰。
花间在前,护着云雪云秀开路,随着“彬”的一声犀利不失阴柔的剑鸣声响起,所有人都慌张的四顾,深怕云辰这记响彻天地的剑鸣声引来了剑巫。
四十八道剑气,在花间如同见鬼的眼神中,无一落空,全部击中了随后撵来的狰狗….
只是效果嘛…
“别丢人现眼了,你跟花红前面开路,我来断后。”由此可见花间对于云辰的剑气杀伤力是多么的失望….中是中了,结果也就是破开了点皮,反而激怒的狰狗愈发凶狠起来。
云辰少见的红了一下脸,真是丢人,没办法,他倾城连第一层都没到,上部的杀伤力实在有限,利用下部收集成一点吧,体内十六滴元力貌似只够杀八只狰狗…反倒不如在前方杀杀高空袭来的奇牛。
就这样,云辰一行走走杀杀,还好有大灵儿这只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天级元兽跟着,没到危机时刻,就狐假虎威的变身嘶吼一声,倒也能怔住紧撵不放的奇牛和狰狗,一直走到了花间所说的那个名叫望生峡的大峡谷,追撵的奇牛和狰狗才慢慢散去,在此期间云秀的湿寒在摸了几把奇牛的元晶后,不知不觉的就好了,这让云辰很是怀疑,云秀是不是被云静带坏了。
高达数百丈的望生崖上,停留着一只身躯达五米的巨大擎天鹤,擎天鹤的背上站立着两个身着法袍却没有涂抹油彩的女剑巫,一个独臂脸上刺着一只火红的蝎子,另一个则一脸死灰色,却刺着一只青色的蝎子。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