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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清晰的感知自己的存在是真实还是虚无,那一定是人生最幸运的事!
杜宜晗摁住自己那胸腔里“扑腾,扑腾”乱跳个不行的心脏,好像有些心事,呼之欲出!
“嘿,包租婆!”屋子里那个人缓缓的转过身,眉眼里是温润的笑意,语气调侃地问她:“吓傻啦?别介呀!在下贪图口腹之欲,还想美美的享用今晚的大餐呢!哦,对了,晚上吃什么?”
眼前的云翳忽地就被窗外明亮刺眼的阳光驱散了,她着看着懒散的笑意,想弯弯嘴角,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涩意。
“鱼香肉丝盖饭。”明明不想回答,话还是脱口而出。
不能不说话,好好回答他!
心里那个声音就是这样嘱咐她。
“可以吗?”甚至还小心翼翼。
她混乱的记忆告诉她,有个人曾鲜明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只是户口本上早已是阴阳相隔。
她委托过那么多的人去查那个人的过往,无一例外的显示他们之间没有交集。更甚至,从母亲再嫁后,她以杜姓活着,却没有生活在杜家,那个他在的宅院里。
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直叫她“鲁晗”,但杜宜晗这个名字有同学,有好友,有经历,除开被流放在外,她杜宜晗循规蹈矩的按照一个富家千金那样的模式被培养着,多才多艺,无坚不摧,八面玲珑,游刃有余。鲁晗,是活着的,却不存在的人。好像是幻想中的朋友,更确切的来说,是个潜意识的对手!否则,她不会那么了解,却又那么厌恶。
那个确切的,曾活在她生命里的哥哥。
没有人承认,他们曾经是密不可分的!只是,当这个人已经死去的人,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要不要相信那些被人否定的经历是真实的存在过的呢?
越少风问她“确定吗?”的时候,她选择了退缩!
为什么呢?
应该是畏惧吧!
毕竟……
要有多大的决心,才敢于否定既存的现实。
这个……
好久不见的人……
想哭,是十分想念你!
因此……
“可以吗?”她问的怯懦。
她做这样的菜色给你吃,你留下来,可以吗?
“妹子啊!”这个人哀嚎着:“不要放辣!”
真是斯文尽毁!
“季宇你混蛋!”本姑娘和你平辈论交,你TMD叫我妹妹,占谁便宜呢:“你不是姓季吗?我哥姓姜!你从哪论的妹妹!”
斯文混蛋恍如未觉她的恼羞成怒,自话自说道:“喜欢我们的新家吗?布置了好久才装饰成符合你审美,与我的格调相当背离的风格!”
他的面容忽然放大,眼睛眨啊眨,像是在说:“喜欢吧!喜欢吧!”
她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以三原色为基调,不规则的泼洒在房间从上到下的每个角落,天花板,窗帘,沙发,电视机,无一幸免。游离的尘埃与加湿器的水雾折射着阳光的七彩颜色,仿佛置身花海的绚丽花色,温暖的光芒在斑驳的花影中跳跃!
可惜布置的人水平真是够逊的!明明应该是抽象的艺术,偏偏搞成了技术宅和生活废柴的创作“乐园”。
“如果还算喜欢的话!我们能结婚吗?”这一次,是这个人的声音带着很多年来都属于她的小心翼翼。
结婚?你是眼瞎还是傻瓜啊!看不到她已经结婚了吗?
“杜宜晗。哦不,鲁晗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不好意思……”她应该打断他!
“无论富有还是贫穷……”
“我……”话到嘴边……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
“已经……”更说的艰难……
“你愿意……”
“结……”不想说……
“永远……”
“结……”也咽不下去……
“陪伴在……”
“结……”求你,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的身边吗?”
“结婚了!”终于说出口。
是啊!她已经结婚了!
“我已经结婚了,在你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呼吸顺畅了许多:“你来晚一步呢!”
她面上是若无其事的笑意,心脏却拧巴成一团。她摁住自己的胸口:求求你,别疼。这份婚约是被祝福的!在亲朋好友的观礼下,在牧师的见证下,她的手被他的手覆盖着摁住了《圣经》,亲口承诺,无论生老病死,贫困富有,疾病健康,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不计较,不争吵,不背叛。
举案齐眉……
白头,偕老。
那个他,不是你呢!
“证据呢?”他盯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什么?”她手足无措,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结婚的证据呢?”他抬起右手,语气咄咄逼人。
“你是白痴吗?”她抬起手:“你看啊!这是什么!戒指!结婚……”戒指呢?
他握住了仍浑浑噩噩的她的手:“鲁晗,你没有结婚。你还跟我在一起。”
“你还跟我……”她艰难的复述着:“在一起……”
“对,我们还在一起。”他的气息那么清晰的萦绕在鼻尖。
她如同学话的婴儿一般,怔怔的看着他。
尽管心里仍旧十分抗拒……
“对……”
尽管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我们还在一起。”
还在一起呢!
“今天吃什么?”他坐回沙发里,神色自若的拿起了报纸。
“鱼香肉丝盖饭啊!”她理所应当的回答。
话题是怎么绕回来的?
“啊!不要放辣!”他依旧鬼哭狼嚎的毁着斯文的形象。
“不放辣不好吃!”她环着双臂望着那个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鬼哭神泣的家伙,微笑:“辣椒是上天赐予的最美味的食材了!”
“包租,呃,不,小晗晗,你是准备抛弃我了吗?你不再以将我养胖为目的了吗?你真的忍心我脸上起痘痘吗?你忍心从今以后我夜以继日的啃饼干为生吗?”
“忍心。”她憋着笑。
“啊!!”他滚下沙发打着滚。
“对了,我买了驴打滚!”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B市小吃。
“你虐待我啊!”他也不滚了,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的驴打滚:“包租婆你选一个吧!”
“选什么?”
“要么你吃驴打滚!要么我离家出走!”他气鼓鼓的站起来。
“驴打滚!”她坚定的道。
“你!”他一双凤眸里满满的全是控诉:“哼!”
又坐回沙发上:“我要吃鱼香肉丝盖饭!”
“喂,你的离家出走呢?”她悠哉的晃荡到厨房边。
“忘记了!“他将抱枕往头上一捂。
她笑嘻嘻的系上围裙:“你的脸皮呢?”
“掉了!”他瓮声翁气。
“没脸没皮!”她糗他。
“瞎说!”他抱枕一甩:“我二皮脸!包租婆,我给你打下手吧!”他伸手摘下她的厨师帽:“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再填个蛋花汤吧!要是有个小鸡炖蘑菇就更好了!对,我买的排骨哪去了?”
他跑进厨房东翻西找。
她倚着厨房的门,笑容清淡。
这感觉真好……
“啊呀呀,没有猪肉了!我们只能吃排骨焖豆角了!”他兴冲冲的跑过来,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好吧!”她勉为其难的应下。
转过身,唇畔的笑容明显的压都压不下。
“我去买豆角!”他兴奋的跑出去。
“哦。”她点头:“随便买些猪肉!”
“喂,我打你哦!”他挥了挥拳头。
她朝着他呲牙。
感觉真好!
只是,为什么心脏会疼呢?
那种仿佛被细线绑着,只要一跳动,四肢百骸都会一起颤动的疼。
季宇,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吗?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敢忘呢?
他亦没有回答。
是吗?真好。
她微笑着:不过季宇,你不知道吧!我忘了!
现在,我只知道,你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
你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
杜宜晗微笑着:还活生生的生活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
等一下!
活生生?为什么她会想到活生生这个词呢?
在他仍是好端端的时候。
“你前几天拍的照片洗出来了吗?”吃完晚饭后,季宇端着水杯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问。
“嗯,对,快帮我参详着哪一张会比较好看!今天照片洗出来的时候总觉得那里不满意!那天拍照的时候明明将光影角度调整的很好啊!”她走到挂着背包的地方,自然的拿出了一叠照片,在递给季宇的时候微微皱眉,这样自然的相处,真的存在过吗?
“唔~噗!”瞥了一眼照片的季宇一口水喷了出来:“包租婆小姐,我记得你是拍海洋世界和自然瑰宝的吧!什么时候,呜呼,呃,开始拍美食,对,美食的!”
她白了他一眼,眼神中还是明晃晃的鄙视:小样,好好看看,那是美食么?那是令摄影助理都垂涎三尺的美食好么?
他接收到她的视线,举着照片,白皙的指尖点着画面上的杯盘狼藉,不无嘲讽的道:“是我对艺术的鉴赏能力太差劲还是与社会的脱节太久理解不了现代人对时尚的定义!或者你,嗯,你是为了凸显这美食有多么强大的诱惑力,连摄影师都无法拒绝到食指大动,忍无可忍的把美食糟蹋成这样?”
她没有说话,盯着那修长的手指一时失神:
“喂,你个大男人把手保养的比我都好,是为了强调你选错染色体导致的心里遗憾么?”
“遗憾?”有人附在她的耳边:“没有遇见你之前是很遗憾。”
还来不及羞涩就听那个人恶劣的笑声:“老天待我不薄,送来了你和我互补!”
那个人,是谁?
“啊!”额头一痛:“你有病啊!痛死了!”
“你还知道痛!你那恨不得把我扒皮拆骨的眼神如有实质知道吗?恼羞成怒了?”他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她揉着额头,一脸懊恼的坐在他的身边:“你知道个屁!当我乐意拍这些残羹剩饭啊!我都怀疑是他们整我,把摄影棚吃剩的盒饭换成我的标的物了!这期的主题是毕业季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去拍摄莫笙的婚礼,要么就拍摄这些疑似盒饭遗留物!”
“别告诉我你放弃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婚礼!”他捂着心脏表情夸张:“我会脑溢血的!”
她乜着他,面无表情的道:“你应该说你会胃穿孔的,我更能理解你捂着心脏是吃撑了的胃压迫心脏了!”
后来呢?
好像有人在脑海中轻声的问。
后来啊!
她似乎在浅浅的微笑。
“阿晗你成啊!前段时间莫笙答应我们拍摄她的婚礼合同里有一个条件是你在胖子模特和残羹剩饭里选一个拍摄一个符合毕业季的主题!没想到啊!我以为你顶多把灯光调暖烘托下剩饭的氛围,没想到你连剩饭都能善加利用!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你是凭借噱头混摄影我一定拍死他!”
电话里的女声轻快,完全听不出两天前知道和她暂时搭档那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愤懑。
“阿修我……”
“哎呀,主编叫我,以后继续合作啊!我先闪了!”耳边已是嘟嘟的断线声。
盯着手机几秒,视线又落到了摊开的样刊上。
“相片的重叠处理,已经不是摄影的范畴了呢!”对面的女子放下了刀叉,目光在她的面上转了一转:“你为了赢我还真是没底线啊!”
她用筷子挑起一根意大利面条:“你连婚礼独家都敢不顾你家那个商量就定下来了,为了这份‘魄力’我也不敢再守着底线啊!毕业就结婚,莫笙,你们还真敢做!”
莫笙默默地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她。这张脸真是恨不得永生不见。
“这是姐夫的手笔吧!”莫笙忽然道。
“你姐什么时候结婚的?”她面不改色的将面条塞进嘴里,真好吃,嗯,加一点咖喱粉喂给季宇吃好了!
“杜宜晗,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回国是为了什么?”她站了起来:“当了第三者,就算你光鲜靓丽,还是肮脏不堪!”说罢她转身便走。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在她路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她的语调毫无起伏的道,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你!”她的眉头皱成一团。
她歪着头笑了笑,莫笙和莫婉一比真是瞬间成渣!
迎面而来的液体她来不及避开,清甜的果酒顺着成绺的头发从脸颊上滴落。
睫毛上还有酒,没有睁眼的她在黑暗中清晰的感受到鼻端呛人的味道,和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倒忘了,你怎么会做第三者呢!你不过是无视伦理纲常,不过就是为了巩固你在杜家的地位和你那爬床的妈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打包给姐夫奉上!真可惜,姐夫瞧不起你们娘俩,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呆在国外和我姐双宿双飞。”
“那也比你的清白是爬床被人扔下去才留下来的好,对吧!林逸轩特别感激你,要是他没把你扔出去,我至今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话。”她依旧面无表情的将脸上的酒擦干净,将桌上的样刊翻到了那被阿修惊叹的那页。
“我不知道你姐夫是谁,但是莫笙,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做出这张图的那个男人现在住在我家里,如果你姐真的那么缺男人的话,你可以建议她学一学你,爬一爬我家的床。”
你哭了吗?
那个声音在脑子里轻轻的问。
“我才不会哭,只是下雨了!”她鼻尖有涩涩的酸。
“脚都肿成馒头了,你哭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是男人的声音。
“呵,你敬仰的父亲把我赶出家门,我露宿街头都没哭过,这点疼算个屁啊!”她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脖颈,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扔出去,嘴硬的道:“你信不信就算你和那些漂漂亮亮的姑娘们游山玩水逛庙求签把我忘在这了,我也能自己下山去,姑娘我的武力值和美貌值是成正比的!”
“是是是。”他嘴里应着她的话,却低笑出声。
“喂,不相信就把我放下来啊,姑娘我蹦下去给你看。”这样说着的那个人身子僵硬的不像样。
“唔,不要动,我是相信你的武力值和美貌值成正比的!”他赶紧安抚着背后的人,她正得意的笑,就耳尖的听到他嘟囔着:“都不怎么高!”
“你……”
“我不会丢下你。”他宛若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再丢下你一次,以你事不过三的风格以后都不会再见我对吧!”
“……”她哭笑不得。
“小晗,你有没想过回家?”他问。
“你现在不就是在背我回家吗?”她不答反问:“凭我这逆天的美貌值,你也卖不出去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你……”这次是他的苦笑不得。
“你要是敢说我的厚脸皮如果和我的武力值成正比就好了,我就敢把你的行李扔出去你信不信?”她恶狠狠的威胁。
“我是说,我们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背后不明显的呼吸声。
“回我们的家,老爸他挺喜欢你的!”他的声音小心翼翼。
“那是你爸。”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原来你拉着我出来爬山散心是为了说服我回到那个家,还以为你是真的心疼我。”
“小晗……”
“那个家里,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我已经成年了,回不去了!”她好像笑了出来:“我有没有跟你说你合成的照片很好看,光影处理的很好,那个胖子在光影里因为越来越模糊而显得清俊的背影真的是帅到足以舔屏。每一场欢聚是为了之后那场盛大的别离,然后在那些觥筹交错的悲欢里,渐渐远去,渐渐成为另一个人的样子,就是别离时痛带来的成长。残羹剩饭,代表着别离,以及在毕业之后那些在职场在社交里那些不得不去的交际。踩着残羹剩饭远去的背影是成长。如果那个胖子拍摄那天没吃撑,那背影肯定不会那么萧瑟!好可惜啊!不能更帅一点。”
“帅只是个表象,比如我现在这样!”
“啊!”尖叫声有将刺透耳膜的嫌疑。
“闭嘴,我彩票中奖请你们吃饭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让我耳聋的!”身边的人掏了掏耳朵,推开门道:“杜宜晗成功尖叫,大冒险输掉,真心话谁来问!”
“我来问。”拿着绿色问题卡的人看着她的目光沉沉:“愿不愿意和我回家!”
“哦,哦呜!”起哄声络绎不绝。
“我以为在山上的时候我回答的很清楚。”她淡淡的笑:“你现在就住在我家里,是本姑娘在养你。”
“我是谁?”他目光依然沉沉。
“季宇。”她声音坚定。
“我不是季宇。”他一步步的逼近她:“小晗,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当然是季宇!”不然还能有谁,会将她拉出那个令她手足无措的地方。
“杜宜晗,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艰难的抬头,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季宇!”
“看清楚,我,是谁?”
周围的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一步步后退,好像热闹都是他们的。
“我是谁?”
那个身影依旧一步步的逼近……
“季、啊!”脚一滑。
这里是?
差点摔断腿的那个滑坡!
季宇,救我!
救我!
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探究下去会迷失自我。会沉堕在那个不属于人类存在的空间里走不出来。人的灵魂很强大,没什么挫折苦难是其法承受的。假使你真的需要遗忘才能让灵魂重新支撑肉体,那么在探寻遗忘的记忆的时候。灵魂的自我修复一旦崩塌,在时间瓶里的人就回不来了!你确定要这样吗?
这个好像沉不到底的空间!
这个会划伤她的空间!
这个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疼痛的空间!
“我想请林夫人与君氏共同资助一个科研项目。”
“被遗忘的记忆复苏是无价的。”
“是的,我听说您在婚礼当天遭遇车祸,头部遭到重击失去了部分的记忆,而接受过复苏治疗的过程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折磨。”
“这个项目是通过别人的记忆来帮助失忆者恢复记忆……”
“杜宜晗!杜季宇希望你忘了他吗?”
“我从没有忘了他。”
她从来没有忘记他。
她清晰的记得他离开了,和一个叫鲁晗的女人离开了。
“看清楚,我是谁?”
那个迫人的声音。
“你是谁?”
“杜宜晗,好好地想,那个为你修图的人是谁?”
是谁?
“那个在你从滑坡上摔下来伤了脚,背你下山的人是谁?”
是谁?
“那个在大家聚会的时候逼问你愿不愿意相嫁的人,是谁?”
相嫁吗?
“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和某个人重新相遇。”
是女孩子模糊的声音。
“那个你遗忘的人,是谁?”
女孩子的声音在身后无比清晰的响起。
“是你!”她猛然回头,看见的是一个女孩静美的面容。
“鲁晗,好久不见!”
“君邵!”她盯着她的脸。
“我不是君邵。”她走向她:“我,是你。”
她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眸中带光。
她的声音在纯净而空灵的世界里缱绻着温柔的蛊惑。
“小晗,醒过来,你记得我们说好的吗?你要好好活着?”脑海中倏然“嘭”的一声爆开了一束火花。
有些疼,好像又回到那躺在病床上的日子。
“你来做什么?”好像是她的声音。
“来叫醒你。小晗,醒过来,你记得我们说好的吗?你要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很严厉,一丝记忆中的温柔也没有。怎么办呢?她还是不想醒过来呢?
“你都把她带走了,我怎么样你还在乎吗?”
她那么清晰的记得盛开的百合花一点点在自己怀中枯萎,那么明了的记得那法国梧桐青翠的好像在哭泣,那么肯定的知道他出现在她的婚礼进行路上……
光很温暖,像是她喜欢他时的心情。突如其来的他,出现在车队的前方,叫停了她的去路,好像也叫停了时间。她的婚礼他出现了,不带尘霜,笑容满面。
她听到他这样说:“我来接你离开。”那个人叫停了时间的人这样说:“我是来抢婚的。”他笑着,眸光温暖:“我以一个男人的名义,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他执她的手,指尖冰凉。
“不会再次丢下我?”她听见有人这样问。
“不会。”他将那人的手放进他的心口:“鲁晗,我认识你二十一年了。”
“你看到了吗?那个人,是你!”君邵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从你出事的二十一年前,他就认得鲁晗,而你不会从孩提时就患有精神分裂长达三十余年都没出问题……”
有些什么似乎从那爆炸开来的火花中呼之欲出。……
“你是谁?”
“姜、杜,杜宜晗。”
“哼,你凭什么姓杜?”
……
“呦,凤凰窝里混进来一只草鸡,看不出来嘛!啧啧,这打扮,挺像冒牌货的呀!”
“别胡说,好歹是正经八百入了他杜家户口的丫头,对外还是能充充大尾巴狼的!”
“哎我去,这小眼神,你们快来看看,活的小白花啊!”
……
“终有一日,我,杜宜晗会光明正大的践踏你们每一个人的尊严。”
……
“啊!!!”
“嚎什么嚎,丧门星,要不是你老娘能被那个不要脸的抹了一脸的绿!老娘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他个败家玩意身上了,现如今还得带着你这么个就会哭的丧门星!我不去找男人能养你吗?瞅瞅,瞅瞅,房屋水电煤气你上学哪样不要钱,你还嚎什么,要嚎去你爸那嚎,去嚎那个小妖精去,哭死她!”
她懵懂的抬头看着脾气愈渐暴躁的母亲。
“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娘发脾气怎么样啊?”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纯真懵懂,母亲这样骂着,却还是为她正了正领口的蝴蝶结,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妈妈。”她忽然抱住了母亲:“小晗只有你了,不要丢下小晗好不好?”
想起来了呢?这是三岁时,母亲得知父亲在外竟然还有一个比她还长一岁的男孩,一怒之下离婚,因为败诉净身出户,不出半个月就带着她流落街头,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母亲那段时间常常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多年不工作的她一时找不到工作,又不愿意回娘家看人脸色,带着她在酒吧唱歌,与各色的男人周旋,喝醉了就抱着她哭,而她除了蜷缩在角落,再将自己埋的深一点,再深一点,谁都看不见她,那些人就不会给她伤害。
生活还是窘迫,但总好过三餐不济。母亲却不满足于此,即使私下里偶尔会对她非打即骂,但在手头宽裕些时,她依旧被送往D城最好的小提琴班学习。然后,母亲结识了杜先生。
不得不承认,母亲的面容十分的美丽,即使生了她,依然是个极美的女人,否则阅人无数的杜先生不会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和母亲结为夫妻。
“小晗,从今天开始你改名叫杜宜晗,你会有一个哥哥,他的脾气可能会与妈妈一样不太好,但是他很善良,你要听他的话。”母亲这样叮嘱她,那么她就遵从。
“你是谁?”初入杜家大门的时候,有个比姥姥家墙上的年画娃娃还漂亮的小孩居高临下,语气生硬的问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她。
“我……”她瑟瑟的站起身,经历了被人嫌弃的几个月,本就早慧的她更能分辨他人眼中的厌恶,更何况是这男孩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她将手藏在了身后:“姜,杜,杜宜晗。”这是她的名字,在这个家中,以后她就是这个名字了。
“哼,你凭什么姓杜。”男孩歪着头看着她。
看着男孩满脸的嫌弃,小小的她怒火“蹭蹭蹭”的窜上来:“就凭你爸成了我后爸,我妈你也该叫声妈!”是这样的关系吧!在父亲那个家中,即使被那个女人不喜,父亲也坚持着她想住在那个家里,就必须叫那个女人“妈”。
“呵。”他倒是笑了:“那就做些符合身为我爸女儿的事吧!我,拭目以待!”
这个破小孩!
小小的早慧的她能分辨的出这个漂亮的小孩是她的新哥哥,可是早慧没能教会她应该怎么样和这个性格恶劣的哥哥好好相处。
那个在她割断了她最喜欢的小提琴琴弦还状告母亲她不喜欢拉琴的哥哥;那个在她校服上画了王八,还组织一大群他的哥们一起围观的哥哥;那个会在她书包里倒牛奶的哥哥;那个被她在被子里浇了雪碧当尿床的哥哥;那个一开自己房门就被面粉盖了满头满身的哥哥;那个光脚穿拖鞋结果脚被胶水粘住的哥哥;那个在被母亲罚关小黑屋时抱住她的小哥哥……
“原来你害怕打雷!”小小少年的声音着实带着惊喜。
“没有,我才不怕。”小小的女孩瑟缩的躲在床脚,给自己打气般挺了挺小胸膛:“女孩子是半边天,我才不怕!”
“啪嚓!”一道闪电划破了寂冷幽暗的房间。
“啊!”女孩子浑身一颤,又蜷缩回角落里。
“喂,傻丫头!”小小少年疑惑的探着头看着她小声的嘟囔着什么。见她不理会自己,又凑近一听,就听见小小的女孩牙关打颤还重复着:“小晗是半边天,小晗不,不害怕……”
“噗嗤!”小小少年笑了出来。
女孩听见他的笑声懊恼的抬头,却被一个小小的胳膊拢进一个软软的怀抱里,她挣扎着:“我不害怕的!”
“我害怕。”小小少年将她的头摁进了自己的胸膛里:“你陪我好不好?”
“好!”女孩握了握拳头环住了小小少年的腰:“只陪你一会儿哦……”
回答她的是小小少年闷闷的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小小的女孩微微的抬起头疑惑的问。
“我是杜季宇。”他的声音在雷声的掩盖下闷闷的:“那你呢?在给你个机会,你是谁?叫什么?”
“鲁晗。”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说什么?”他又问.
“我说杜宜晗。”她怎么能告诉她的小哥哥,其实她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小晗,你要记着,你可以有许多父亲,但是母亲只有你妈妈一个。”在被东抱西养的日子,她的姥姥告诉她,她血缘上的父母双亡,是母亲不顾父亲的反对收养了她。
作为一个拖油瓶,如果被人知道其实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她会被杜家人抛弃吧!
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暖,她不想失去呢?
“鲁晗。”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说什么?”他又问。
“我说我是杜宜晗。”她的声音略略提起,带着含糊的哽咽。
是呀,从迈进杜家大门的那一刻,不论她曾经是谁,从那一刻开始,她都只是杜宜晗。
“小晗,你要记得从今以后你就改名叫杜宜晗了,但是姥姥说话算话,如果有一天你的新爸爸不要你了,你妈妈有了新宝宝不再喜欢你了,你就是跟着姥姥姓鲁好不好?姥姥小的时候就想生为女孩不能替你太姥爷传宗接代特别对不起你太姥爷喜欢我,所以呀,小晗,你别害怕,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到姥姥身边,知道吗?”在那个即将被接走的雨天,姥姥的声音在站台上依旧那么清晰的落在她的耳边。好像那个时候,妈妈的紧张的抱怨,还有对未来的恐慌一下子都赶不上姥姥怀抱的中的温暖:“不过,小晗,你不要告诉别人你还有姥姥能保护你,因为姥姥不能随时随地出现在小晗的身边,以后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不要惹你妈妈生气。如果你过得好的话,也不要找姥姥,因为呀只有谁都不知道姥姥是小晗的保护伞,姥姥才能好好保护小晗啊!”
“我是杜宜晗。”她清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姥姥,你看,小晗很乖,就算小哥哥对我很好,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呢!
那些即便不可以触手可及的温暖,她也不想失去呢!
却是身不由己……
“好啊,她不住在这个家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她跟着你的姓,一个和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野丫头凭什么和我一样作为杜家的继承人出现在别人面前。”在半开的书房门后,她听见小小的男孩冷冰冰的话。
“继承人吗?”她悄无声息的问自己:“很重要吗?”
那天,D城那场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了。她站在杜家老宅的庭院里,看着茫茫的雪色忽然问身后的人:“喂,杜季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搬进杜家之后虽然也在那个号称“贵族学院”的小学读学前班,但是她并有那所学校的就读资格。原来,还不是杜家人吗?
“我不讨厌你。”身后的小男孩的声音凉凉的,就如同圣诞树上簌簌落在脖颈上的雪:“就是不喜欢有人抢走我的东西罢了。”
“可是我是你妹妹啊!”刚刚搬进这个家的那天晚上,知道他们刚见面就吵了一架的杜先生就交代了他:她杜宜晗就是他的妹妹。
“妹妹?”他好像听见了极为了不得的笑话:“我妈可没生个乖乖嫩嫩的妹妹让我陪她长大。杜宜晗,是你妈出现抢走了我爸,你凭什么说你是我妹妹啊?”
不是吗?
那个对她那样好的小哥哥都是她的幻觉吗?
“那你想怎么样,我已经是在你家了啊?”大人做的事情她能如何呢?就像是谁也不曾听说过添丁添口多的是弟弟妹妹嫂子弟妹,没听说还能多出个哥哥的,可是她不仅仅多了哥哥,还是多了两个哥哥。有血缘的,没血缘的两个哥哥。
“怎么样?”他不假思索的道:“离开我家,杜宜晗,我希望你离开我家。”
就只是这样吗?
她笑了起来……
“所以呀,小晗,你别害怕,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到姥姥身边,知道吗……”
原来姥姥早就知道这个家是不欢迎她的……
“好。”她抬起手,接住了落下的雪花:“希望你说话算话。”
如果离开这个家,那么她就算不被外界知道,她也是名正言顺的杜家人了吧?
“好啊,她不住在这个家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她跟着你的姓……”
如果离开了这个家,那么母亲的那些希望就都能够达到了吧?
“小晗,你要讨好你爸爸,不然他会赶走我们娘俩,你就穿不了好看的衣裳,住不了那么大的房间,睡不了那么软和的床啦……”
如果离开这个家……
“……姥姥小的时候就想生为女孩不能替你太姥爷传宗接代特别对不起你太姥爷喜欢我……”
姥姥的心愿也能达成了吧!
如果离开这个家……
“杜宜晗,我希望你离开我家。”
小哥哥,你的希望也就实现了吧……
那个那么冷的晚上,她赤着脚站在母亲的面前……
“妈,我要离开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