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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瞪得起劲,旁人却只觉得他看自己的亲家看的热切,他向来是个黑脸的人物,一身凶气,就算瞪着眼,也只能叫人觉出他的精气神饱满,就连齐王爷,也笑着回头,丝毫不觉他的愤怒。反而极惊喜于他的视线:
“国公爷,近日天气正好,不知有没有兴趣来府上品茶?”说着,还往这边凑了凑,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们正好详谈详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齐王脸上舒展含笑的神情简直把定国公气了个仰倒。谁有兴趣跟你丫的详谈。
但转念想到了什么,定国公还是耐着气傲气地点点头,小胡子跟着微翘:“正有此意。”
迷倒自家丫头的那个小生,他倒要瞧瞧。若是个不好的,哼,他非得闹到圣上面前。
定国公一下朝挥挥袖子便昂着头去赴约了,府里却正闹得起劲。定国公夫人房里,三小姐正跪着哭诉个不停。
“母亲,姐姐怎么可以嫁入齐王府做世子妃,明明我喜欢世子的!姐姐什么都要跟我抢!”柔弱的女孩哭的梨花带雨,拽着袖子伤心地几欲晕倒过去。
定国公夫人被她哭的心疼,但想到上次在宫宴上林菀毫不留情地当众掌掴了馨儿的气势,又愤恨又生怯。那丫头从来不敬她,但有老爷和老国公爷护着,照样在定国公府里呼风唤雨,谁敢得罪。
“馨儿。”
定国公夫人心疼地扶起自个贴心的‘女儿’。看着她出声安抚,却还是不敢应承什么:
“她嫁就嫁了。那是圣旨。母亲再给你另找亲事。绝对给你挑个好的。”她拍着林馨的手,替她擦掉面上的泪珠,慈祥的模样叫人看了还以为这是她嫡亲的女儿。
她们再不愿。圣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林菀接了圣旨,便已经是半个世子夫人了,府里还有国公爷盯着,她也不敢耍花招去截了这婚事。况且,那也不是好办的事。
平日里违了规矩在吃穿用度上抬了馨儿身价,在大场面上让馨儿抢她风头露面,这些都没什么,哪怕抢林菀的园子,夺她的首饰,这些不是没干过,但,抢她婚事……
哪怕定国公夫人厌恶这个不顺着她的女儿,也知道林菀作为嫡女,那婚事是对府上是极重要的。老国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林馨咬紧了唇瓣,捏着手中帕子,心里还是不甘。她已经这样哭求了,夫人还是不愿意帮她吗?
她垂着头,靠在定国公夫人身旁,眉目里一闪而过的阴霾和阴郁。林菀!都是林菀!嫡女的身份很高贵?连身为母亲的夫人不喜欢她!若不是定国公护着压着,她现在也被夫人认作嫡女上了宗谱了!凭什么赐婚的是她!
握紧了拳头,一抬头却尽是乖巧伤感,小姑娘脸上泪痕明显,眼睛几乎红的肿起:“母亲……我不要其他婚事!我只想嫁给世子!”
定国公夫人也是头疼,齐王世子很优秀,确实京都难挑出个这样的,但这女儿死掉在他身上,再一厢情愿也没用啊:
“林菀嫁过去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难道你还能嫁过去做妾?!”
却好似被刺激到,林馨捏着帕子口不择言起来:“母亲,只要能嫁给世子,我愿意嫁过去做妾!”
“胡说什么!”定国公夫人却皱起了眉头,忽的拍了桌子。
咣当一声,腕上的镯子被碰击到,也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安国公夫人寒着脸,一字一句冷声
“你是定国公府里正经的小姐!怎么能嫁过去做妾!做妾那是那些低等人家做出来的事!公府的女孩,哪怕嫁不进皇室,那也得是明媒正娶的嫡妻!”
看着女儿惊愣着哭花的眼,她有些心软,但还是板紧了脸。
她也是大户出身,嫁入定国公府,除了子嗣这个痛脚,其他的还算顺心,定国公怎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女儿嫁人为妾。那是要遭人嗤笑的。
“母亲……”
……
消息传到林菀耳中的时候,她正在看书。依着窗,美人温柔淑雅地握着一卷书。眉眼柔如三月春花。旁边垂手立着一个丫鬟在向她通禀着夫人那的事情,她也满是漫不经心的不在乎。
蝶舞走进来向她行礼。不敢打扰她,只放轻再放轻了声音,嗫喏着盯着自己的脚尖问“小姐,您过几日还去万安寺吗?香烛……奴婢去备上?”
林菀翻着书页,顿了半顿,才恍惚想起。又到那日了。她年年去祭奠她的那日。
她回过身来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丫鬟。心里好笑。每一年的这个日子,近身的人总会格外的小心,尤其蝶舞,心思最细,知她最深,便更加注意,怕触了她的坏心情。
以前如此,但……那个被她年年祭奠的人,如今回来了呢。回到了她身边,成为她的丈夫。便是他心不在她这里,那又如何。反正他爱的那个人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想着,她又瞥了一眼桌案上放得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那卷赐婚圣旨。
她视若珍宝。
“不用,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蝶舞一抬头便瞧见她的明亮眼眸,里面放松无比。
瞧着她惊愕的模样,林菀浅浅笑起。
方才看笑话般的听着丫鬟回禀自个母亲那的动静,这会,却有些放在心上了。
她看着来报信的丫鬟,笑着看了赏。那小丫头恭敬地行礼走了。
林菀才挑着眉尖跟自己的心腹丫鬟吩咐:“听闻妹妹思嫁,去给父亲说说,尽快给她定个好亲事,也算我这个姐姐的一片心。“
蝶舞应了,又有些踌躇:“国公爷去齐王府了。估摸着……得晚些回来。”
林菀听着,忽的勾了勾唇:“哦?那……咱们也去齐王府,拜会王妃。”
……
安国公府里,何韧倒带来一件好消息。顺着镇国将军给的信息,宸王查出了一些事,约何韧这个当事人去瞧瞧那些线索,看是否有用。
于是乎,何韧就拖着崔璟萱去赴约了。
她赖在崔璟萱肩上,美其名曰:“萱儿是我的亲人啊,难道对我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了吗?难道萱儿不想帮我洗刷冤屈了?”
但事实上,瞧着她看着自己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崔璟萱都猜的出来,她是想借着自己看宸王殿下的笑话。
何韧与宸王……真是百年前结的仇,偏女人心,最爱记仇的。更何况何韧真真是个爱记仇还爱看热闹的人。崔璟萱了解她,所以愈发不想掺和进去。宸王尴尬,她就不尴尬了?
何韧这个没人性的家伙!
但……她种种的反抗尽被武力镇压了。结果就是,何韧扛着她出了安国公府,出府的令牌,还是老夫人给的。
崔璟萱捂着脸被拖进了多宝斋后院的小楼。掌柜的一如既往的恭敬,甚至带了些诡异地见夫人的那种亲近和谦卑。那屋子仍旧是当初她与崔璟炎一同进去的那间。甚至连摆的茶水都一模一样。
坐着的人……也还是当初那个模样。
一身玄色衣裳,随意坐着,但细节可见良好的教养,一抬眼的威严尊贵之气迫人心扉。猝不及撞进一双黑色瞳孔,崔璟萱颇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睫,缩了缩手脚。
她没注意,对面那个压迫感颇强的男人,也僵硬了一瞬,眼角一点近乎透明的阴影。
“宸王爷,您找到的那些线索呢?”
不知是不是故意,何韧大大方方地□□了二人诡异的对视中,直接拉着崔璟萱坐下,懒洋洋地看着那边静坐的人,眼含深意。
宸王挥了挥手,便有个极面熟的随侍恭敬递过来一沓纸。若是阿拙在,定然能认出来这就是上回送崔璟萱回府的那个侍卫。
递上的一霎,那侍卫不着痕迹地鬼鬼祟祟瞟了一眼未来的主子夫人。其大胆的行为,让后面的兄弟都帮他捏了把汗。这个呆子!上回还没瞧见吗,这么盯着三姑娘!是要闹哪样!
纸也不厚,却实在得来不易。
“暂时查到的,只有这么些。”
楚宸抬手递给对面的何韧。看着她一张张翻阅,只指尖敲着桌案,面色沉然。
何韧看的用心,玩闹之心全消,专注地甚至像是换了一个人。楚宸耐心等着,也不催促,直到何韧翻到最后,他才缓缓出声:
“当年的事,毕竟时间太久,况且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隐的深,许多痕迹被暗中抹了,查到的这些,大多分量不足。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们查了许久,其中有多少线索是查了一半突然中断了消息。这其中,庆阳候府当年投敌叛国,证据是一些来往的书信,附一张大楚的军机布防图。确实,在那一仗里,大楚损失不小。
他自然相信庆阳候不会做出这种勾当,若庆阳候不是,那那些带了庆阳候印章的书信和军机布防图该是遭了偷窃,幕后那人在极短的时间里串实的口供人证,确实被夏国知晓的大楚军机,庆阳候被判罪判的那般快……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能说明,大楚的高阶官吏里,确实有人叛国了,并趁机除掉了大楚的一员忠猛之将。
这对一个国家的皇室而言,决不是什么好消息。
何韧放下了手里的纸,眉目阴沉。那些纸放在桌上,崔璟萱坐在她身边极轻易地看见了最上面那一张纸。何韧是一页页往后看的,这一张,就是最后一页。理应……是最关键最重要的。
“宁国公府……”
崔璟萱看着那纸上的线索不由心惊。宸王查的出来给她们看的,自然是经过考证和确认真切的。
上面的桩桩线索牵扯了许多人,但这最后一页里赫然指向宁国公府。那就是说,这些查出来的势力里,势头最大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个近年愈加呈现颓势的宁国公府!
宁家老一辈只剩了个宁国公,所在职任还不算权重。宁家新任的那些子弟,个个泠不到台面上,比之没有嫡子的定国公府名声还差了许多。
况且……前些年,宁国公的嫡长女嫁给了废太子惹怒了明章帝,即便宁家及时出言与前太子妃断了父女关系。但那之后,宁家的地位愈发尴尬起来。
而今,这查出来的结果却表明,当年的事多半是宁国公所为。崔璟萱不了解宁国公,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公府……也参与到陷害庆阳候中去。那何韧……又该怎么做才能推了这座庞大压力为自己平反?
“宸王殿下,宁国公……这消息可属实?”就连何韧,也不由拧紧了眉头,盯着他的眼,再次询问。
楚宸没有摇头,也没有给她一个模糊的搪塞,直接确认:“嗯,属实。我们顺着查,里面有几件都查到了定国公头上。比如说那个揭发庆阳候的陈副将。”
揭发的是庆阳候麾下的一员副将。那个揭发完就立即自撞金柱的人……如今已经死无对证,莫不是还能把他从坟里挖出来对质!
当真再无他法。也不知幕后之人给了他什么好处,当年那一撞太触目惊心,又有特意做好的物证,明章帝当即判了给庆阳候府判了罪名,甚至没有经过大理寺的审问。
何韧当年还不死心地不远千里去找过那人的家属,但那个小城里,早已人去楼空,据街坊说,那户人家早早举家搬走了。
“他怎么了?”何韧想起那个人还是有些恨意,那个人,间接害死了他们一家!
“我查到的,那人的夫人在那人死后,得了一大笔不明的财产,然后带着自己的子女遁去了朔北,却在路上被人杀害。附近的村子里有人捡到一点被遗漏的钱财,上面有带着宁国公府府记。“
他看了身后的侍随一眼,那人便上前递出一块金锭。
是元宝的样式,还很光亮,何韧接过,仔细看了半响,终于在底下发现一枚极小极隐蔽的印迹。她抬头,手里捏着那金锭,不知在想些什么,崔璟萱也凑过去瞧。
“这不是……”她指着那细纹出声,她曾经是见过宁国公的府记的,这个印迹很相像,但有一些点却不似她记忆里的那样。
楚宸点头,也没有否认,只看着她解释:“这是宁国公府二十年前的印迹,如今的府记,已经变了。”
怪不得宸王说,有证据,但分量太轻。这些,能证明什么呢?
何韧沉默着,崔璟萱便替她开口:“那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证明当年的庆阳候是被诬陷的?”
“当年的那些将军——庆阳候旧部就是人证。还有……当年那副将家眷在路上被灭口时逃掉的那个女人。她知道的估计也不少。“
“有漏网之鱼?”她有些惊讶,这种事,一堆老幼妇孺,还怎么会有人躲过。
楚宸颔首,“当年逃路时,陈副将有一位极受宠的小妾,半路被陈夫人抛下了,所以躲了一劫。”
“能找到吗?”崔璟萱捏着手不由忧心,那些事已经那么久了,能查出这些都难,一个躲了的女人,这么多年,是不是活着都难说,更何况找到了。
何韧也抬头看他,清冷的眼底一闪而过的迫切。
“可以……大概很快就有音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