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琬琬璃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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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容正扶住发昏的头,听了冬姨这番话,只点了点头,王妈妈却急不可待:

    “四姑娘,阿宛现下如何了?”

    木容一瞬顿住,她倒忘了,木成文送了放妾书来,那阿宛被送给钱太监又在花轿自戕的事大约也瞒不住,吴姨娘现下必是已然知晓万般担忧。

    “告诉吴娘,阿宛现下在静安侯府,已然无碍,只是须得休养。”

    王妈妈这才缓下一口气,却见着其后两个小厮搬着箱笼往院子里进,疑惑看向木容:

    “四姑娘怎么这样带着行李回来?”

    木容只淡然道:

    “在这里暂作安顿,总还是要走的。”

    木四姑娘说在这里暂作安顿还要再走,可她预备去哪里?莫桑正思量着,木容却回头来:

    “东西送到,你们就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我不需要。”

    莫桑心一沉,看来木四姑娘是预备着自己离开,并不想叫他主子知道她行踪。待再要劝服木容,谁知木容已然转身回屋,屋中自是一贯有人打扫的干净,她进到卧房暖阁里,将门掩住,不许任何人进去。

    冬姨和莲心见此虽是面露忧戚却也未曾有什么,可莲子却是狠狠回头冲着莫桑:

    “你也听见了,放下东西和莫槐都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莫桑对莲子笑笑:

    “我们不会走的,现下这般……我们在这里,主子才安心。”

    莲子本想再呛几句逼走他们,可转念一想,确实身旁有人护卫会安全许多,便在院子角落的门房辟出一间来给他们安顿,回头一想,那海棠还在襄国公府里,又寻了莲心一起跑了一趟将海棠给挪了回来,只是木容如今尚且没有全然相信海棠,便也只在她们院子外寻了个地方安置。

    那海棠一贯是个勤勉的,虽身上棍棒伤势不轻,却勉强支撑想要侍奉,莲子莲心虽厌恶她旧主子,可眼下却也可怜她,一心为主,最后却落得如此境地。

    木容那里自是不必提,她心思一贯在石隐身上,昨夜虽不知石隐和她到底说了什么,可石隐去后只从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总也能猜出什么,他们之间,大约是分崩了。

    只是碍着眼下形势,木容连凄楚伤怀也未敢显露。

    这边到了午后,云府竟是送了礼来,木容只午时吃了盏莲子送进的羹,如今仍旧在暖阁里,可这云家竟这样快就知晓了木容自襄国公府搬出的事,还送了礼来,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了。

    莫桑仔细查看,不过是些精细点心,莲子却不放心,只将东西丢在一旁,一院子的人静静等着木容,可直到黄昏,叫木容开门出来的,竟还是静安侯府来的人。

    来送信的是个小厮,大约没料到木容已然从襄国公府出去,是先跑去国公府又转来此处,见了莫桑莫槐也略是惊异,只是并无赘语,赶忙禀报,木五姑娘醒来,想要见木四姑娘。

    眼下的事中除却石隐,自然也是阿宛最叫木容担忧,话一送进去,木容即刻便换了衣裳出门。

    她虽交代了叫莫桑莫槐还回国公府去,可眼下见他们跟着,也懒怠理会。她于马车上一路蹙眉沉思,及至到了静安侯府,还是叫马车直赶进了侯府才下车,且带了围帽细细遮掩自己。

    一路被引领到了赵出寝院进了他的卧房,隔间外,赵出有些踟蹰:

    “她……她不肯见我。”

    一贯意气风发的人,难得此时竟在阿宛手中无措起来。只是木容无心理会他,听了他话也未作停留,径直进了卧房去,屋中只有她姐妹二人,她回身将门掩住,这才去到床边上。

    “你也太傻了,若真有好歹,你叫吴娘怎么办?”

    一见木宛精神尚且可以,木容便忍不住斥了她一句。木宛却是将将退了热,可好歹睡了两日,就着屋中烛光看了木容两眼,便微微蹙了眉:

    “你这是怎么了?气色这样差。”

    她大伤方醒,连声音都透着不胜柔弱之态。

    “还有心思担忧我,倒是先惦记自己吧。”

    木容举了烛台到床里,细细看过木宛,这才放下心来,听说那位玉瓶儿姑娘是洺师叔的弟子,到底是名医高徒手笔不凡。

    “我如今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听说木家出了放妾书给我娘,还把我从木家除名,往后我和我娘都是最自由不过的人,日子自然是越过越好了。”

    木宛轻笑,面色虽苍白神情却从未有过的美好。虽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却因着脱离木家而格外轻松。可她如今也因着不再是木家女,和赵出之间那些隔阂也该消除,可她却不肯见赵出。木容虽不解,却并未去问。木宛却是含笑看她,半晌道:

    “这样急着叫四姐来有事要求四姐,可否将我接出静安侯府,我不想在这里,可他却不肯放我。”

    她渐渐沉了面色,木容却是微微勾起唇角,有些无力苦涩:

    “我今日,也搬回周家别院,我们原先住着的那院子了。”

    木宛略是惊异,木容垂下头去,忖了半晌才找到个合适的称呼:

    “隐先生此回大约会赐婚,我在,多有不便。”

    木宛登时沉了面色。

    外界不管怎样传闻,可她心中却总清楚的很,石隐也好,木容也好,她们之间涌动的那些情愫,决然不是兄妹。可如今木容却忽然告诉她,石隐将要赐婚娶妻,她在,多有不便,这才离了襄国公府,换言之,岂不是她和石隐就……

    “我们姐妹,兜兜转转,总还是一样的结局。”

    她不禁苦笑,又感叹一句:

    “木三大婚那日,我瞧着你们还是极好的,襄国公那般为人,肯去凑那热闹也是为着你。从前在峦安也好,往后到上京也好,总事事为你,可谁又能料想,竟会是如今结果。”

    木容心底倏然揪着一样疼了起来,离着木三大婚也不过几日而已,却有一种时过境迁此去经年的感觉。只是木容那样一垂首间,只觉着有什么一下子挑进了心里,叫她迷蒙而疼痛的心忽然间敞亮了起来。

    阿宛说,木三大婚当日,石隐尚且肯为她而去木家。她心思一瞬清明,那几日里,他尚且对自己万般看重,嫡姐出嫁这样的大事她是必要回府的,可石隐却挡在前头不叫她回,便是怕她不安全,直到木三大婚当日,也是亲自陪着来才肯放心。

    若那一日他尚且一切未曾改变,便不是她一贯所猜测那般,自秦霜出现后,他们之间在慢慢改变,真正的改变,是从木三大婚那日起,急遽而彻底。

    木容倏然站起身来,唬的正陷沉思的木宛一惊。

    “你是怎么了?”

    木容嘴角溢出一丝笑,只是本欢喜的笑意转眼便挂上凉薄。

    好一个石隐,他以为这样就是对自己好?他觉着她没有他就可以?几日来的避而不见,加之昨夜的决绝和今日早晨同秦霜在一起的亲密,这一切,大约都是为着逼她走吧?

    然而眼下忽然悟到的这些,和之前那些大约和秦霜有关的,也都不过是猜测,到底真假还须得叫她好好验一验。石隐万事算的精细,却偏偏放了两个人在她身边,便是卖了一个莫大破绽给自己。他们是忠心不假,可这忠心,也总能利用利用。

    “没什么,只是你现下,是真打定主意要从静安侯府回去?”

    她提起赵出,木宛心思便又被转回。

    “当初他贸然闯进我的屋子,不得已同我定下婚约,可那时他将我当做木家婢女,我将他当做木家奴仆,几年来我心中所想的,都是那样一个寻常简单的人,其实回头去想,他根本,就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经过生死后,她的心一下明朗起来,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其实也并不是心中所想,既不是,又何必再多费心思并给旁人添烦恼?

    木容听了她的话虽觉着有些惋惜,可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也只有现在,阿宛才算是真正的心思平和下来,或许她和赵出是真的没有那样的缘分。

    “也好,吴娘很是担忧你,不若我去问问玉瓶儿姑娘,她若说你无碍,便寻个日子将你挪回去。”

    “我倒也并不想回周家别院,到底总是借着旁人的地方客居,总归不是自己的家。”

    瞧木宛模样,似乎是想要和吴姨娘另辟住处,木容沉思半晌:

    “等你好些了再提这些吧。”

    木宛点头,不过说了会子话便露出疲乏神色,木容也就不再多留,又交代她几句话便轻轻退了出去。

    卧房外间里,莫桑和莲子都在等着,而赵出也是守在这里,可见着,木宛醒来不愿见他,他退了出来却也不肯离开。

    木容一眼扫过莫桑,转而去看赵出,不等赵出开口便先发制人:

    “阿宛想要回去,我想问问玉瓶儿姑娘,若是无大碍,我明日一早便来接她回去。”

    “不可!”

    木容话未说完便叫赵出打断,赵出似也打定主意要强留木宛,只是木容眼下却没什么好声气对他们师兄弟二人,便只冷笑一笑:

    “那静安侯只好自己去和阿宛说了,你若能打消她心思,我自然不来接她,倘若不然,难不成静安侯还打算强留良家女子在府禁锢?”

    这话说的可谓诛心,赵出一瞬变了脸色,连莫桑也不禁疑惑,怎么进屋这一片刻,四姑娘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方才那般隐忍的忧戚一概不见,反倒这般强势起来。

    木容说罢也不等赵出回缓,转身便走,莫桑和莲子匆忙跟上,只是方一出静安侯府上得马车,莫桑和莫槐在前驾车,马车还未驶动,就听车内木容声音无比冷硬传来:

    “往襄国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