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琬琬璃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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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容手中的筷子一下跌在了桌上,却是立刻转身往卧房而去,莲心匆匆跟上,木容却转身将莲心关在了暖阁外:

    “说我病了。”

    莲心一怔,赶忙回头往外,将那正往内来的婆子给拦了住。

    木容关了暖阁门后忽然才发现,她将一件太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云深需要一个“糟糠”之妻,需要一个能成佳话的佳人,可如今那能做佳话的人却已隐隐有了变做“糟糠”的形势,原本该做“糟糠”的却仍旧好好的,甚至势头愈发的强势,假若她是云深,她也一定要坚守婚约,至少总不会遭人诟病。

    她的境况似乎并不太好,如今木宁显然已成不了事,且木安和孟家的亲事已成,如今想必早已将实情相告,那被算计了的孟小姑娘和七少爷未必肯买她的帐,那些传闻总会隐约传出去,木宁的名声,恐怕已然坏了。

    木宁显然成不了事了,今日她若到了前院,有木成文在,便必然再无所推脱。

    木容拧眉,忽然将暖阁窗子推开,冷风倏然吹进,银丝碳烧的暖融融的暖阁里不过片刻便冷的透心,木容回眼一看架子上那一铜盆的冷水,牙根咬紧,将外裳层层脱了只剩中衣,端起水盆便往身上一泼而下。

    “姑娘!”

    正是跟进来看的冬姨吓的魂飞魄散,几步跑来将铜盆夺下,可木容浑身上下已然被浇了偷,冬姨登时急的掉泪:

    “你不要命了!”

    “冬姨,我就是想要命……我就是想要命……”

    木容被冻的瑟瑟发抖,冬姨慌张拿了锦被要裹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再等一下。”

    嘴唇已冻的青紫,木容只觉着一阵晕眩头重脚轻,这些日子里饮食不周休养不济,木容身子本就虚了许多,这一盆冷水浇下,又偏站在窗口吹着冷风,不多时便发起热了,咳嗽鼻塞。

    冬姨眼见着木容硬抗在窗口,忽然摇摇欲坠起来,赶忙用锦被将她裹住扶到了美人榻上,眼泪就狠狠流了下来:

    “有什么事,你只说出来,总闷在心里,你是要把冬姨给疼死。”

    木容抿嘴一笑,神情已有些迷离。

    那婆子被莲心挡回后,不过一刻多钟,就见梁妈妈竟是亲自来了,彼时冬姨已将木容方才举动告知了莲子莲心,此时三人俱是面色凝重,将梁妈妈接进了暖阁里,就见几个炭盆拢着银丝碳,整个暖阁里烧的温暖如春,木容躺在美人榻上,锦被捂的严实,一张脸却是烧的通红的昏睡着,尤自不安,不时的拧眉翻动。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瞧见还好好的!”

    梁妈妈一下惊异,转眼便锋利看向冬姨:

    “哑婆子,你是前院出来的,伺候主子自当愈发用心,怎么把四姑娘伺候的并成这样?”

    冬姨登时跪地,却是垂了头一言不发,只是淌泪。

    梁妈妈虽觉古怪,可眼下这样也实在没法子,立时交代跟来的婆子去请郎中,她也急急往前院去将此事回禀。

    正同云深商议婚事的木成文一听梁妈妈悄悄禀报,双眉蹙起。

    “可是四姑娘不愿相见?”

    云深见木成文拧眉不语,面色深沉,便是带着忧虑问了一句。

    “怎会,只是四丫头却病了。”

    “四姑娘病了?”

    云深登时露出焦急,木成文见他神情便是一笑:

    “看云大人神色,老夫心中宽慰。”

    云深似乎心不在焉,停了半晌后,却忽然提道:

    “晚生,想见一见四姑娘。”

    白皙面庞上有些微羞涩神情,眼神却是坚定,他想见木容。

    只是这却不和规矩,可木成文只沉思了一瞬,便是对梁妈妈交代:

    “你带几个婆子沿途交代,不要在院子里乱撞。也幸好绛月轩在西跨院边上,你便领云大人去一趟吧。”

    显然木成文担忧这亲事再出意外,木宁已然不妥,剩下一个木容,总要把云深给拖住,好歹这是三皇子的同僚,眼下在朝中更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梁妈妈似也觉着不妥,却并没说什么,交代了几个婆子先行入内,约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领着云深往通门去进了花园。

    云深一路无语,只拧眉不知做何思量,梁妈妈沉着脸也不理会,直到进了绛月轩,梁妈妈将院子里正洒扫的危儿叫住,让往内通传,云大人来了。

    那危儿一抬眼见了云深,显然被惊吓而住,丢了扫把就往内去,因着木容忽然病倒,冬姨带着莲子莲心都侍奉在内,她跑去一说,冬姨登时面色不好:

    “老爷这事未免做的过了,哪能让一个外男进姑娘家院子的?即便是定了亲,一日不成亲一日也不该如此。”

    可人已在院子里,眼下也由不得接不接。

    木容昏昏沉沉,只一听说云深竟来了,早已牙根咬紧,却是伸手攥住了莲心衣裳:

    “你避着人,往东跨院去,把云大人到我这里的事传过去,务必让三姐知道。”

    莲心蹙眉,却一瞬意会,赶忙出门躲在了木容卧房里。

    冬姨直等木容点了头,这才往外去接云深,莲子便将一副珠帘拿来挂在了美人榻前。

    云深见来了个满面伤痕的妈妈出来接,先是愣怔一下,随后略是低了低头,见那妈妈说话来引,方才放轻了脚步跟随而进。先是入了外厅,继而绕过屏风就见短短一条通道,旁边一扇门,那妈妈推了门请云深进去,幸而尚且不是闺房,木容卧房要去到通道尽头,转弯门里才是。

    暖阁不大,云深一入便瞧见一副珠帘,珠帘后美人榻上睡着一人,榻边还坐着个丫鬟侍奉,珠帘这边摆着一张柏木椅子。

    “云大人,请坐。”

    木容鼻音浓重且沉沉无力,云深一听便是关怀起来:

    “四姑娘病势凶猛,可否请医延药?”

    木容低低咳嗽了一声不再言语,莲子便代为回答:

    “我们姑娘昨夜里忽然高热,今日一早已去请了郎中。”

    云深听后点头,却是有些拘谨,一时沉默住了,暖阁里只偶尔可闻木容的咳嗽声。正是此时,院子里又有声响,玉屏扬声禀说谢郎中到了,这屋中自然是又一阵嘈杂,云深一瞧如此,便只好又避到了一旁,只等木容诊病后再说。

    谢郎中是有些年岁的,被自家小童给搀扶了进来,那珠帘已是挂好,便坐在了云深方才做的地方,莲子自然小心将木容的手臂伸过了珠帘,只露了手腕,又用帕子覆上,谢郎中却是蹙眉:

    “将镯子褪了。”

    木容腕上一支羊脂玉镯,莹白透亮,云深眉头一蹙,莲子便已将镯子褪了,谢郎中诊起脉来,半晌道:

    “瞧着虽凶猛,却也不碍大事,几幅药下去也就疏散了,只是姑娘身子娇弱,要好生保养才是。”

    转头写了药方交给冬姨,冬姨自然出去寻了人抓药,又将谢郎中相送出去,一番闹腾,木容便是受不住,狠狠咳嗽了起来。

    云深却只站在一旁,听木容咳嗽,莲子慌忙奉茶,却是怎样也压解不下,一声一声搜肠刮肚,云深那眉便是蹙的愈发深去,过得半晌,终究说起话来宽慰:

    “四姑娘请放心。可当年云深得见姑娘降生第一眼,十几年来心中也总记着,姑娘才是云深的妻,此一份情,断不敢忘怀。周姨临去将姑娘交托于云深,这份信任,云深也不敢辜负。从前错处只请姑娘宽容,于上京时虽将贵府三姑娘错认,却谨遵规矩断没有分毫越雷池行径,三姑娘名声定然不会受损,姑娘大可安心,不必为此烦恼。如今既已明了云深和姑娘的婚约,那些误会也定会和三姑娘解说清楚,断不会令姑娘姐妹因此而有失和睦。云深此一生,定会善待姑娘。”

    “我听见了,你不必特去寻我了。”

    云深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云深回头去看,便见木宁正立在暖阁门外,满面病容,苍白憔悴。云深见是她,一瞬诧异后便冷了眼光,垂头避开:

    “三姑娘既在此,自然最好。”

    木宁面色悲戚欲绝,眼底早已被泪水填满,她目光于珠帘和云深处来回几次,末了终是看向云深:

    “云郎,你当初,可并不是这样说的。”

    云深蹙眉,眼底现出几许厌恶:

    “姑娘慎行。”

    “慎行?去岁在上京时云大人怎不慎行?如今却叫我来慎行?当真可笑!”

    木宁忽然有些癫狂冷笑,单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几步走到云深跟前,抬手指去,却是浑身发颤,泪水直下,一字未曾说出,云深却是避讳她,只别过脸去,连看也不肯看她一眼。

    木宁终是转身而去,却是只到外厅,便听着咚的一声,她竟直直栽倒昏了过去。

    正是此时,却见梁妈妈忽然跑了进来,带有几分慌张,便在屏风外传话:

    “云大人,我家老爷着人传话,静安侯府遇刺,隐先生受了伤,我家老爷处置公务,还请云大人自便。”

    珠帘后本正看好戏的木容一听此话,一阵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