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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洗漱完以后十点多钟,是很多人准备入睡的时候。而对于打游戏的人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启。
任瑾和fin的队友先sk战队打了一晚上的对黑,现在各自组队去了。他关了直播,把何莫拉进队伍里,第一句话是问她看了什么电影。
“内容比较普通,好像是一对年轻人在家长的反对下谈恋爱的事吧。”
“好像?……你都没好好看啊?”
“用不着吧。”她现在跟他学到了满口歪理的本领,煞有介事地说起自己的论调,“有的人看电影是为了欣赏艺术,有的人则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消遣。而且据我所知,后者才是票房的主力军。”
任瑾轻笑着补充道:“据我所知,你这种主力军不是去电影院大吼大叫就是去呼呼大睡的,没错吧?”
电影院里睡大觉的事情就这么败露了,而她厚着脸皮,义正辞严地辩驳道:“不,还有吹空调玩手机的。”
他忽然发现小丫头有长进,变得伶牙俐齿多了,不晓得该不该高兴,只无奈地扬了扬眉。
这一局打得并不顺遂,对面的路人选了无脑抱团推塔的阵容,一开始就把任瑾气坏了。他打游戏向来都是有骨气的,很少选那种版本刚刚变更后强到无敌的英雄虐菜。可路人局的素质毕竟不比职业队,胜负心全写在脸上,吃相也并不好看,打到中期就集结在一起bd。
(bd:即偷塔,指在本方兵线没有到达对方塔边的时候,由一个或者多个英雄发起偷袭迅速拆掉对方的防御塔,这种战术的合法性一直是广泛争议的焦点。)
而何莫玩的是超级大后期美杜莎,这个英雄前期很容易被针对,但打得时间越久就越厉害,甚至还有1v5的潜力。对方显然是不打算拖时间给他们机会了,很快就把他们的外塔拆了个干干净净。
何莫看着身上可怜的几个装备,无奈地对任瑾说:“怎么办……他们打得太脏了,我想赢。”
他思忖片刻后,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养你。”
“啊?”
“我说,我养你,不用担心。”他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手里的操作没停,以最快的速度四处刷着钱。
她站在原地,懵了。
直到信使飞到她身边,看到包裹里的十几个真眼,才恍然大悟他的意思。
游戏里的养人,即一个人自己刷钱买东西给队友,让其重新卖掉折成自己的钱。这种能够团队共用的东西不多,在dota里一般是tp(回城卷轴)和药膏之类可以叠加在一个格子里的消耗品。
养人是违规行为,dota2已经修改过了,禁止贩卖队友的消耗品。而真眼的存在等同于游戏里的一个养人bug,任瑾大约是真气坏了才会想到这一出。
何莫轻舒了口气,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幸好,她的脸红隔着屏幕和网线,永远也不会落到他的眼里。
接下来的局势变得愈发焦灼,她的打钱速度实在一般,不停地拿着任瑾给她的真眼卖钱买装备,发育才渐渐好了起来。
而他身上除了鞋子以外,只有一个风杖,一把跳刀,一个原力法杖,传说中的“杂技三件套”。这样的出装非常不稳重,也只有操作极佳的人能完全驾驭得了。
后期守家的团战,他在战场上来无影去无踪,牵制了对手好几波,也终于等到了何莫装备成型,站桩输出力挽狂澜。
这是何莫打到现在为止最久的一局,打完后她已经汗流浃背,跑去冰箱里拿了冰淇淋,盘腿坐在电脑前边吃边和任瑾讨论。
对方话不多,只含糊地“嗯”了几声,静静听着她惊魂未定地发表感想。何莫也察觉出不对劲了,看了眼游戏里的状态,他正在一场solo局里。
“才刚打完,你又跑去solo啊?”
“嗯,父子局。”
“和谁啊?”
“刚才对面那个玩炸弹人的。”
“你和他认识吗?”
“不认识,他嘴里不干净,还嚷嚷着要solo,我就成全他了。”
“怎么不干净了?我刚没看到。”话音刚落,何莫就陡然陷入了沉默。被人养到神装翻盘的是她,对面针对的不大可能是任瑾,他八成又是替她去教训人了……
任瑾结束solo,关了游戏说:“你就没必要知道了,除非你想多学几句脏话,离女流氓更近一步。”
她知道他开玩笑,于是大喇喇地回答:“我想啊。”
“……”他轻笑出声,“真是越来越不敢小瞧你了。”
“solo结果如何?”
“我又多了个儿子。”
“……那还继续吗?”
“继续。”
他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熊孩子不敲门就闯了进来,熟门熟路地在他的房间里四处摸索着找东西。
任瑾放下耳机,转过身问:“你找什么?”
那孩子把被单都给掀起来了,却发现这床底下根本不是空的,藏不了东西,只好无奈地起身,一双小脏手在床单上蹭了蹭,傲慢地答道:“小车,我姐姐买给我的。”
任瑾见到这动作后脸都黑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答道:“我这里大车小车都没有。”
那孩子仍不死心:“不可能,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
他双手环胸叉起,无奈地解释:“小朋友,除非你的小车长腿了,否则怎么可能跑到我房里来?”
“上次我在这里睡过觉的,我玩小车的时候……”熊孩子急着证明自己真在这睡过,又得意洋洋地说,“那次我还尿过床了呢,不信你闻闻?”
“……”
我们的心理学高材生这一刻拼了命在脑海里自我催眠:我有修养,我是绅士,我绝不能把他从阳台扔下去……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被单和被套都被换了,为什么李阿姨非要把他的房间锁起来不可。至于瞒着自己,她绝对是出于好意的,怕他难得回家一趟住得不开心,没想到却被这位小祖宗自己给说漏了嘴。
语音没关,何莫那家伙铁定了是听到了,指不定有多幸灾乐祸呢。反正任瑾是彻底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熊孩子走后,他重新回到电脑前,对话框里果然多了两行字——
da:请允许我做一个被上的表情。
da:悲伤!!啊啊啊手残啊!
望着电脑屏幕,他瞬间又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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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以你的脾气,会把那熊孩子手撕了诶!”何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满脸衰样的任瑾。
对方哭笑不得,反问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么凶残啊?”
“不是啊。”她熟练地拆着大闸蟹,油嘴滑舌道,“也不是凶残,最多是阴险狡诈。”
“我要是阴险啊,我就在大闸蟹里下毒,把你毒哑了!”任瑾抛给她一个佯装气恼的眼神,感慨道,“我好心好意请你吃大餐,你就这么说我?”
何莫这才吐了吐舌头,“开玩笑嘛,别生气,喏,赏你个蟹脚吃。”
“不了,我自己有。”他无奈地垂下眸,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拆开了蟹壳。
其实他倒没什么胃口,只是最近总听朋友提起这家新开的店,想着何莫最是爱美食,就带她来尝尝鲜了。
看着她大快朵颐又心满意足的样子,任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她的世界很简单,偶尔出现的小烦恼在他看来也不足为道。想法又简单,不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开心的时候请她吃点好吃的,瞬间就又能乐呵呵的。
以前有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对他说:“这世上任何事情,看得太透都会变成坏事。”那同学是系里的学霸,拿了一大堆成绩和奖项,回国后当了个心理医生,今年年初得了抑郁症。
现在想来,这话倒一点没错,像何莫这样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却又容易满足的人,大概才是真正的赢家。
吃完大闸蟹,两人在附近商业街闲逛。最近上映的电影没什么特别让人期待的,可两人没什么去处,只好随便挑了场电影看。开场前,影院里寂静无声,昏黄的灯光诱人昏昏欲睡。朦胧的视线里,身边的任瑾端坐着,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被柔光修饰得温柔了几分。
何莫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他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双目放光问道:“哎,你不是学心理学的么?你一定会催眠吧?就电视里那种,拿个怀表在人眼前晃来晃去把人晃晕的那种。”
他不答反问:“怎么,你的病更严重了,还需要催眠?”
何莫蹙眉反驳:“我没病!”
“有病没病,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任瑾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根项链,把吊坠垂在她眼前,代替电视里专业催眠师的怀表,边慢慢晃动边压低音量,用富有润泽的低沉嗓音说:“看着这根链子,现在你会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等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进入睡眠……1,2……”
还没数到3,那小妮子已经眯上眼摇头晃脑睡着了。
有这么夸张吗……吃饱了就想睡!
晕乎乎的时候,额头上就挨了一记暴栗,何莫摸着脑袋清醒过来,视线里的任瑾已经靠得很近,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又忍俊不禁:“小傻子,还真以为我会催眠啊?”
“……你不会就早说嘛,浪费我感情!”
他笑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漾开不自觉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