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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落落大方地坐下,却并不首先开口,只平和地坐椅上,眼光没离开卧病于床的秦钟,对这对父子方才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那情形装作没见到一般,不作表态。
但这秦业于此时在心里其实是很有些疑问的,正在暗自作思慎:
“当日秦钟入贾府家学时,自己是东拼西凑的,包了二十四两银子给那家学里的老儒——贾代儒,但并不曾听说学里另外还有先生啊!这今日突然间的来到自己府上,明着是探病于秦钟,实际上呢?难道是?”
脑子里一想到此后就立即起身,面露笑意,对李寻欢作出万分的歉意状,摇晃着的就出去了。
不一会又摇晃着走了进来,把一封用红布裹住的物事比较恭敬地呈给了李寻欢:“实在不知先生也在家学里任课,有所怠慢还请阁下原谅则个,此乃不成敬意望请笑纳。”
看着他捧在手里的那包沉淀之物,李寻欢当即就明白了里面具体包着的是什么,也知道秦业话里的意思所指。
不过他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带着温润柔和的笑意缓缓说道:“秦老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还请收回就是!在下只是来探望病中的令郎而已,切莫对此生出了不必要的误会才好。”
那秦业也是个混官场的人啊,见这位温文尔雅,人美如玉的年轻先生并不接过自己的这包孝敬之物!于是不免的就又在心里琢磨开来:“莫不是嫌给少了?”
于是暗自地咬咬牙,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稍作歉意就又晃晃悠悠地出门去了。
李寻欢正在问病人的身体感觉怎样,贾宝玉还附在秦钟耳边讲了遇到小尼姑智能的事儿,让他无须挂念,在安慰着他呢。
那秦业这会又晃悠着的走进来,直接就走到李寻欢跟前,将一个看着比上一个还要厚实,个头还要大的红包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呈于他面前!这还用猜吗?想必这老家伙认为是他李寻欢嫌少了,刚才出去就是取银子加码的呗。
李寻欢这下就真有些生气了,不再去看那秦业,只冷冷地对秦钟道:“你是继续留在此地还是到贾府去住上几日?不管你住哪里,好生休养两日后都要去上课,哪怕是爬也得到家学里上课去,明白了吗?”
病弱无力的秦钟正巴不得去贾府住,巴不得能离开愤怒中的秦业,连忙就对李寻欢点头。
而那秦业依旧没能搞明白李寻欢的真实意思,心里还在猜测:“难道还是嫌弃银子给得少了?不会吧?已经给的与贾代儒是一样多了呀!这人看着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胃口有这般大?”
直到自己儿子和今日到府的二位客人一起离开,他脑子里也没想出个正经结果来。
只是他却不知今日出现在自己府里的这位俊朗男子,却于无意之中拯救了他秦业的性命,也拯救了他的独生子——秦钟的性命,更拯救了整个秦府!
次日不该他家学的课,凉湿的清晨,李寻欢未披厚裘,看似衣衫单薄地立在小院里!
因下了一夜的小雨,所以院中的湿气未消,斑驳的水渍残留于稍有凹凸的地上,映着头顶的那片天空。
就这样,他微微仰头看着阴郁的天,心里念着这可能会是一场大雪袭来的前兆!一阵微风吹来,却是感到了深深寒意,就在即将转身回屋之际,竟于眼角余光处瞅到了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斗篷的贾宝玉,带着一脸喜不自禁的表情走进了这个院子!
看见李寻欢正准备进屋,就连声招呼道:“乐哥哥早啊,这天儿看着一天比一天冷了,可备得有御寒之物?”
李寻欢没作回答,只是不明白这大冷天的,他怎会来这么早,也不去家学里上课。
贾宝玉虽有时候要犯点浑,发些痴再偶尔的呆一下外,其实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一瞧李寻欢的眼色里有着明显的疑问,就赶紧解释开来。
他可不想在今儿这个特殊日子,还要被撵到学堂里去读那死板无用之书。但是面前这位的话却又像是带着某种权威,只令得这贾府宝二爷不得不听从他的。
“我爹不是出学差去了吗!他这一走,乐哥哥你得轻松,我也松了一口气不是?
而且呀,今儿个咱们府里可热闹了,好几处的亲戚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居然凑着堆儿的来!
薛家又来了一对漂亮兄妹,殊不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样个怂包样子,但是他这叔伯兄弟的形容举止却另是一样了,反倒像是宝姐姐同胞弟兄似的。
更奇的还有;宝姐姐已经是个绝色人物了,可再瞧瞧她这妹子,生生比过了她!
更有大嫂嫂的两个妹子,我竟词穷到形容不出她们了。只能叹老天,你究竟有多少的精华灵秀,才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可知我真的是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府里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乐哥哥你这赛神仙似的俊秀且不去说,就是本地风光,都一个高过一个,如今我可是又长了一层好学问了。”
李寻欢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宝玉,看他一脸兴奋,完全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在向自己描述着他家刚来的这些漂亮亲戚们。
心里不觉就感到了些不耐烦,可又不能无理的去打断他,就只能快速地进了自己房里,准备先睡个回笼觉再说,想那呆子应该是能明白自己这逐客之意的吧。
而贾宝玉竟也是脚跟脚的随他身后进了房里,还主动去拨弄了几下火盆,笨手笨脚地加了几颗精炭于里,手没歇着的同时,他嘴也没歇着:
“林妹妹在昨天也回来了,竟是越发出落得超逸,不同凡艳!那咱们的诗社就可以又开了,而且现在可兴旺了!这一高兴的起了诗社,所以就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些人。哦,还忘了史湘云那鬼丫头也凑了这个热闹,这会子她应该到府里了。”
正在整理自己被褥的李寻欢听到回扬州去奔丧的林黛玉竟回来了,又听到史家也有人来,倒是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不免动起了心思:
“这贾母的娘家也来了人?倒是可以看看史家的人又会是个什么秉性,还有薛家的不会都和那薛蟠一个德行吧,李纨家的人也来了!这真还是热闹得紧了啊!也罢,如此也算是把那贾元春的远亲近亲们都溜个遍了。”
贾宝玉弄好了火盆后见到李寻欢还在整理床褥子,似要睡觉,哪里得干。今日他满心里都因府里来了好些个俊俏人物,连邢夫人的侄女儿邢岫烟也到了府里,并交予王熙凤处了。
这一下子就多了这么多年纪相当的姐妹兄弟,内心里可是异常的激动,就想和李寻欢分享他的这种喜悦兴奋心情。
于是就走上前去拉着他央求着:“大嫂嫂才打发人来说 ,看天就要下雪了,正商议今儿请人一起作诗呢!我这是专门来知会你的,已经大早上的了,就别再想着睡,快些跟我去诗社吧。”
李寻欢这时的脸色其实并不算好,许是这几日气候过于寒凉所致,毕竟他不是在自己家里,有人嘘寒问暖,也有专人打点他的一切饮食起居。
而今这寄人篱下在别人府里住着,当然就没人关怀于他,倒是这贾宝玉还时不时的流露些关切之意。
听到要去诗社,此际身子并不怎么爽利的李寻欢哪里还提得起这种雅兴,去和姑娘们述说风花雪月!
于是就斜斜地靠坐在了床帏边上,一副没那心思,就不想去凑那热闹的表情。
可又没能架住贾宝玉的苦苦哀求和生拉硬拽,又实在没必要为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和这个没有半分功夫的人较真。于是就任自己真还被贾宝玉扯着袖子拉走了!
刚走出不远,天空中就开始摩摩挲挲地飞着密集的冰碴子,等走到了诗社,这冰碴子已经变成雪花在飘了,看趋势,没多久就会升级成鹅毛大雪的!
作者有话要说:探花到贫道家来家访多好啊!哪怕是要捱一顿爹妈的板子也心甘。
以前老师家访是学生的噩梦,现在老师家访呢?是谁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