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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徽虽然是剿灭魔教的大功臣,但她在江湖中的声望并不好,她以前是魔教的人,又背叛魔教,曾经不忠不义,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又有功于武林正道的份儿上,估计早就被江湖正道群起而攻了。
凌徽虽然坐拥菱州大宅一座,没事抚抚琴听听曲,日子过得挺悠闲,但是,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这种日子简直比在魔教当弃妇还要难受,起码在魔教,还有几个适龄男人愿意搭理她,现在,这江南盟中的男人,哪个不把她当做洪水猛兽。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萧瑟地过下去了,没想到,有一天,灰影使竟然会找到她……
凌徽定了定神,驱散回忆,望着马车内对面座位上的人。
水新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站在悬崖上,被水渐一脚踹下去,他慌乱中扒住悬崖边沿,恳求般地向上看去,水渐却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一脚踏在他手上,然后还左右碾了碾。
“啊——!!”洪亮的惨叫声回荡在白茫茫的山谷里。
水新猛然醒了过来。
“醒啦?你可真能睡,刚才晃那么厉害都没醒。”水临的声音传来。
水新晃了晃脑袋,抓住旁边人的胳膊:“今天晚上还是咱俩睡吧,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慌慌的。”
水新说完,耳边传来水渐的声音:“好。”
水新抬起头,一看,咦?什么时候他的枕头换人了?刚才不还是水临的肩膀么?
接着,他目光锐利地发现水渐肩头湿了一小块……赶紧抹了把嘴,消灭掉作案证据。
“哼。”水临恼火地转过头,掀起帘子往外看,水新变了,以前就算他们之间吵吵闹闹,也不会这样装模作样地疏远他,现在这样,当着他的面和大师兄勾勾搭搭,到底算怎么回事!
还说什么“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慌慌的”!三年都住在一起,怎么没见你心慌啊!如果是演戏,没必要这么投入吧!踩着同屋师兄巴结有利用价值的大师兄,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外面有什么?”水新看见水临生气,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两只野猫当街做有伤风化的事情。”水临道。
水新更加莫名奇妙,水临什么时候连野猫jiao配都看不惯了?是因为和水静睡了几个晚上么?
“这位小兄弟,是叫水新吧?”凌徽忍不住问道。
水新这时才看见凌徽,有些惊讶,怎么才睡了一会儿,车里又上来一个人:“啊,我是水新,见过夫人。”
凌徽笑吟吟地打量着水新:“水新小兄弟看着面善啊。”
“是吗?”水新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这个女人盯着,感觉特别不自在。
凌徽笑道:“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呢?什么时候拜在玄正派门下的?”
水新刚要答话,被水渐拦住。
水渐道:“水新师弟是我师父不笑真人亲自收下的徒弟,拜入门中也有几年了。”
凌徽的目光依然凝在水新脸上:“哦,这样啊,小兄弟这次也要参加比武吗?是第一次出来吗?”
水渐道:“他不参加比武,只是随我出来见见世面。”
水新不满:“我为什么不能参加比武?”
水渐道:“你修为尚未达到参加比武的程度,还须潜心修行两三年,达到金丹期之后,师父自然会允许你参加各种比武。”
水新叹气:“一定要达到金丹期吗?原来江南盟比武有这么多厉害的人啊……”
水新和水渐这一番对话,弄得凌徽有些疑惑。
她皱着眉头,盯着水新,如果水新真是那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似全然不记得往日种种,连武功修为都落到入门弟子的水平了,这,这实在太过蹊跷!
“凌夫人……为什么总是盯着我?”水新忍不住问。
凌徽急忙收束心神,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小兄弟相貌出众,又很面善,便多看了几眼。”
水新歪头,这个女人,看来真的认识过去的自己:“夫人一再说面善,那我是和什么人像呢?”
这话问出来,水渐没拦着,他也想看看凌徽能说出些什么,水新的身份,他也是好奇的。
修为浅薄,年纪尚小,身上却穿着魔教要人才能穿得起的玄锦……要知道,魔教教主也是一身玄锦。
水新和魔教教主……真是他猜想的那种关系么?
凌徽顿了顿,笑道:“唉,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老了,很多人都记得脸,却叫不上名字。”
水新挑眉:“那夫人说的那个人,是魔教中人吗?说我像他,像的是那个魔教里的人吗?”
“这……也不一定是魔教里的人,有可能是正道中人,我以前也是见过一些正道中人的……唉,人老了,记不清楚事情了,小兄弟真想知道的话,容我想一想,也许明天就想起来了。”凌徽的态度模棱两可,遮遮掩掩。
水新最烦这种真真假假的话,他瞪着圆圆的眼珠,盯着凌徽看了一阵,盯的凌徽心里发虚,怀疑自己是不是冒犯了他——水新却拉过水渐的胳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歪:
“唔,我再睡一会儿。”
当晚,马车驶入一座小镇,六人在镇上客栈住下。
这里已经很接近维扬城,江南盟比武大会就在维扬天际台举办,位于官道上的这座小镇,自然是人气很旺,客栈的房间也早早订满。
六人分头找,最后找到一家客栈,还剩下两间房。
“就住这里吧,明天一早起来赶路,今晚先对付一下。”水渐道,“凌夫人和曹姑娘住一间,我们四人住一间。”
“可是只有两张床啊!我们四个人怎么挤?”水临心烦意乱地问道。
“……但凭大师兄吩咐。”水静脸色红红地望着水渐。
“俩人挤一张就行了,对了,我今晚能不能和——”水新想起来悬崖那段,忍不住挪向水临。
“水新跟我,水静,你跟水临一张床,他是师弟,你让着他一点。”水渐吩咐道。
水静有些失落地答应了。
“其实我们还可以打地铺!”水新赶紧提议。
“床足够大,我看过了,不必打地铺。”水渐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水新的提议。
晚间,四个师兄弟挤在一间小房间里。
水新知道这种时候没办法要求水渐帮他打通穴道,于是觉得呆在房间里特别憋闷,便开门往外走。
一棱一棱的屋瓦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水新望着屋檐后面,宁静夜空中的月亮,心绪一时复杂。
他本来出来,只是想好好地玩一玩,见见世面,可是真出来了,却惹上了一堆麻烦,究其原因,就是他失去了那么多年的记忆,三年前,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水新。”有人从后面追上来。
水新回过头,看到月光斑驳的廊下,水渐快步走来。
他的脸时而落在洁白明亮的月光里,时而隐入廊柱的阴影中,明明灭灭之间,倒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了。
水渐给水新的感觉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露出的笑容,也像是面具一样。
这个人会在付出很大心力为他打通穴道之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因为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也会在蛊毒发作的间歇,神智恢复的时候,冲他喊,让他滚远一点,不要管他的事。
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把人往外推,给自己竖起坚硬的壁垒,没人能看到那壁垒后面,真正的水渐是什么样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凌徽的话,不要放在心上,我会负责探出你的身份,不管凌徽说什么,你不要信就是了。”
水渐的声音传入水新耳中,他抬起头,才发现水渐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我在想,全部穴道打通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御剑了呢?”水新望向天上的月亮,“御剑飞行,一定很爽……”
“风大,又冷,耳朵很容易冻掉,而且很难睁开眼睛。”水渐道。
水新“扑哧”笑了起来,看向水渐:“真的假的?”
“而且也只能在低处飞一飞……你看月亮干什么?”水渐补充道,说完,眉头皱起,“我不喜欢月亮。”
“不喜欢,为什么?”水新没想到水渐也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月亮会圆。”水渐答道。
月圆的时候,合欢蛊毒就会发作。
水新猛然想起这回事,自语道:“算算时间,大概还有十来天,比武大会中要出去找野鸡……很容易被发现啊,这可真麻烦,比女人来月事还麻烦。”
“我说你干脆——”水新念叨到一半,发现水渐扭头走了。
“——干脆找个老婆算了。”水新继续把剩下那段念叨完,看着水渐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
水新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畅想了一番御剑飞行到月亮上的感觉。
这时,有人悄没声地走上来。
“谁?”水新回过头,惊讶,“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