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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水渐带着水新出门去拜访菱州城中的江湖名士,水静、水临和曹柳儿留在客栈。
水渐出门前就叮嘱水新,魔教弟子这种事,绝对不能给别人知道,水新本来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跟着水渐跑了一家武林世家之后,看到那些世家子谈起魔教弟子极端厌恶的表情,水新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不笑真人那样宽大为怀。
其实他在玄正派门中时,对魔教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但当时并没有把自己和魔教联系起来,也只是像听故事一样听一听,而今他得知自己曾经很有可能就是魔教中人,再来听“魔教”这两个字,心中就有些发虚了。
魔教中人,似乎都喜欢弄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比如合欢蛊,以此来陷害好人,看到好人遭殃,是他们最喜欢的节目,次之,便是滥杀无辜,欺凌弱小,被魔教弟子伤到性命的江湖人士也有一大把,要不然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为什么都要抵制魔教呢?
总之,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当年魔教强盛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提,现在魔教倒了,不管什么人都能骂,见过没见过的,一个个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水渐这一次把菱州城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访了个遍,就是提醒他们小心魔教余孽,这件事还没在江南传开,这些江湖人士乍一听到魔教又死灰复燃,个个都露出恨不得生食其肉的表情,纷纷表示一定会配合武林盟和江南盟,把魔教余孽彻底铲除。
见到这些人的反应,水新再傻也知道不能把自己的身世到处乱说了,何况他还没有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像水渐说的那样,在寒铁崖下被捡到,这件事他必须像不笑真人本人确定,才能相信。
从菱州正一剑派出来,日头已然西斜,前夜被雨水洗过的屋瓦,黑得透亮。
水新的心情很不好。
“我想回客栈。”水新踢起一块石子。
“还有一家,走完我们就回去。”水渐温声道。
水新猛地转过脸,盯着水渐:“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水渐的微笑凝住,目光中露出疑问。
“既然我是魔……咳,为什么还要帮我打通穴道?”水新问。
“为了让你早点打败我。”水渐笑道。
水新皱眉。
“我不喜欢欠人情。”水渐收起笑容,举步向街道上走去。
“戚,就知道不是出于什么师兄弟情义。”水新撇嘴,快步跟上,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他自己从来是不屑于师兄弟情义这种事的,可是听到水渐说出这么冷漠的答案,他心里竟然有点点失落。
水渐带着水新来到要拜访的最后一家门前。
水新惊讶:“这不是昨天你来过的那家嘛?”
水渐请门子通报过后,由一名佩剑侍女引着来到凌徽的小楼前,一阵缠绵哀婉的琴音从小楼上飘出。
“好难听。”水新皱眉。
水渐笑瞥了一眼水新:“你会听琴么?”
“我有耳朵。”水新回答得十分干脆。
水渐笑道:“这曲子需要极高超的技巧才弹得出,何况抚琴人能将自己的心绪与技巧融在一处,是很难得的了。”
水新不以为然:“技巧什么的我是不懂,不过,用这么多心思怨恨别人,倒不如想点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水新这话一说出来,琴弦“啪”地断了,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水新立刻捂住耳朵。
因此,也错过了水渐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琴楼上一片安静,少顷,有侍女下来,对两人说:“夫人请两位上楼。”
水渐、水新跟着侍女上了小楼。
楼中,窗下,放着一张断弦的琴,香烟袅袅,从兽头香炉中升起,翠色凝而不散。
“凌夫人,在下水渐,携师弟水新来访。”水渐躬身一礼。
一身雪色长衣的女子从琴桌前站起来,背对两人,声音冷漠道:“水大侠又有何事吩咐,昨日不是已经来过了么?”
水渐知道以凌徽的耳力,必定听到了水新的冒犯之词,不过,他倒是没有道歉的想法。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凌徽见到水新,是个什么表情。
如果水新真是魔教中重要人物,凌徽必定是认得水新这张脸的。
很多谜团的谜底,就在凌徽看见水新时的一个表情里了。
水渐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凌徽:“凌夫人,我今日来,是专程为了魔教余孽之事,夫人独坐小楼,恐怕外面的消息,都不大知道吧。”
凌徽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脸,目光划过水新,突然滞住:“这位是?”
水渐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凌徽,这时闪过一丝了然,道:“在下的师弟,水新。”
“唔,”凌徽的目光闪了闪,问,“魔教余孽与我没什么关系,怎么,莫非水大侠还没有把魔教的人杀干净么?”
半柱香后,水新随着水渐离开凌家大宅,路上,他很是奇怪:“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总往我脸上看?”
水渐道:“她以前是魔教十二楼第一琴楼的楼主,叫灵徽,是她出卖魔教教主的消息,我们才能成功剿灭魔教。”
水新惊讶:“那她刚才还问你,怎么没把魔教的人杀干净?我以为她和魔教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她和魔教是有些仇恨,当年她是有机会嫁给上一任魔教教主莫羽狂,不过,被抛弃了。”水渐说得轻描淡写。
水新听到“莫羽狂”这个名字,心头没来由一跳。
“上一任魔教教主……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美的女人?”
水渐回过头,长眉微挑:“很美的女人?我什么时候说魔教教主是女人了?”
水新一愣,男人也可以用很美来形容?那不是羞辱人么。
“莫羽狂的儿子莫骄,是我亲手杀的,他是魔教最后一任教主,莫羽狂是他爹,这样说的够清楚吗?”水渐笑道。
不知为何,水渐的笑容让水新有点不寒而栗。
虽然对方是魔教教主,但是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杀了人还能用这样得意的语气来说……叫听的人背后直冒凉气。
“那莫羽狂呢?”水新忍不住问,“也是你杀的?”
“不,莫羽狂是自己走火入魔死的。”水渐道。
水新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回到客栈中,水新跟着水渐进了屋子,忍不住又问:“你杀那个叫莫骄的人,是怎么杀的?”
水渐解开佩剑,举起剑鞘,顶住水新心口。
一系列动作极快,快到水新眼前白光一闪,心口就被冷冰冰的剑鞘顶住。
“从这里刺进去,前心进后心出,然后一脚踢下悬崖,死的透透的,”水渐冷森森的目光凝在水新脑袋后面某个虚空的地方,他很快收回剑,恢复了之前温和的语气,“放心,我早看过了,你胸口无伤,形貌年龄与莫骄也不同。”
“那我为什么会在寒铁崖下?”水新脱口问出。
水渐不答。
“那我到底是谁?”水新又问。
水渐的目光落在水新脸上,道:“你是水新,是我师弟。”
“是吗?”水新眨巴眨巴眼睛,“你如果真把我当师弟,为什么还那么在意我以前在魔教里的身份?”
水渐答道:“因为我不想让这件事变成可以用来要挟的把柄。”
水新感觉一天的疲惫都在水渐说过这句话之后,卸下来了。
“你弄清楚以后告诉我一声。”水新愉快地去端铜盆,这种费心费脑的事情,他才不要管,麻烦都丢给水渐吧。